紅樓之慧玉證情
宮裡既是最隱秘的地方,又是最沒有秘密的地方,不過一個時辰,馬佳氏算計林海不成反遭貶謫之事就傳開了,那些打林海主意的人自是驚心,而坐在命婦之中的賈太夫人則若有所思,瞧着在出神,連坐在她旁邊的史鼎夫人同她說話,賈母都不曾注意到。
刑夫人忙悄悄拉了拉賈母的衣袖,賈母回頭一瞧,刑夫人只低聲笑道:“老太太,表弟妹同您說話。”
賈母這纔回過神來,只轉頭看向史夫人,史夫人笑道:“姑太太,雲丫頭今兒不得來,她特特要我替她給老祖宗問安。”
賈母方笑道:“哦,難得雲丫頭心裡念着,侄媳婦,明兒咱們榮國府請年酒,你別忘了帶雲丫頭一起過來,我有日子沒見着她了。”
史鼎夫人忙笑道:“那裡能忘記的,初二原該我們接姑太太回來,不過姑太太是那府裡的定海神針,我們也不敢驚動,還不如我們去給姑太太請安,真真煩勞姑太太惦記着了。”
賈母笑道:“我也是有女婿的人,初二這日正該接貴客,等日後得了閒,你便是不請我吃酒,我也是不依的。”
史鼎夫人立刻笑道:“可說是呢,常日家聽說林姑老爺家的千金出落的如仙子一般,這可是姑太太的福氣呀,我們正想長長見識呢。”
這姑侄兩人的對話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足夠讓旁人聽到,榮國府裡初二這日要請貴客,這貴客就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鹽政林老爺。一時各色眼光一齊看向賈母,賈母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自那日灰溜溜的從林府離開,老太太就沒停過動心思,二十八這日她打發了賈赦賈政兩兄弟到林家,特特的請林海一家初二到榮國府吃年酒。原以爲林海會有所推辭,可出乎意料的是,林海竟一口答應下來,這讓賈母頓時喜出望外,“姑太太,樂平小侯爺明兒也會過去吧?”史鼎夫人故意問道,有幾位夫人聽了這話,立刻將眼光射向賈母。賈母滿足的享受着這種關注,自得的說道:“那是自然,石兒是敏兒名下的孩子,是我的寶貝外孫孫,他是一定要來的。”
聽了這話,安國公夫人笑着說道:“賈太夫人真真是有福氣的,養了個好女兒,得了那般好的女婿,就連收養的外孫子都極有出息,深得兩位聖人的歡心,只是……賈太夫人,緣何您的嫡親外孫女兒卻什麼都不是呢?”
這話堵的賈母心裡透不過氣來,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那林海雖說對女兒千般寵愛,緣何卻不替女兒討個封,竟讓一個來路不明的林石得了濟?不過賈母可不是一般人,只笑說道:“我那外孫女兒素性淡薄,且又身子弱,嬌養在深閨之中,姑爺恐她小小年紀受封,於福分上不利,方苦辭了。”
大家聽了這話,便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坐在賈母斜對面的固山貝子緒經福晉只笑道:“原來賈太夫人今年要接貴客,怪不得我們爺請林大人吃年酒,林大人卻推了,卻原是與府上衝了日子。”
賈母一聽便明白那話裡的意思,心中暗自盤算了一回,只假裝不解的問道:“怎麼福晉竟沒收到咱們家的貼子麼,一早就打發人送到府上的,這大年下的,自是人多吃年酒才熱鬧。”說完她又瞧着鳳姐皺眉問道:“璉兒媳婦,你怎麼把請福晉的貼子發漏了?回去快查查,別再落下誰家,我成日家說你是個省心的,怎麼也這樣馬虎起來,還不快去給福晉賠不是。”
鳳姐知道這是賈母自找臺階,可也只能先認下,便起身向着緒經福晉行禮致歉,這裡的門道在座的命婦都清楚,只不過都不說破罷了,而且緒經福晉也是有目的的,她可是有一個年方六歲,聰明靈巧的女兒。只要能在初二這日到賈府與樂平見面,其他的便也無所謂了。其他家裡的和黛玉年紀相仿女孩兒的命婦們也都說笑打趣起來,其用意和緒經夫人一樣,就是想讓樂平侯見到自家的姑娘。
賈母也明白她們的用意,只不過是在賈府上吃年酒,讓林石見誰不見誰,還不是由着賈母說了算,因此她也乾脆裝大方,命鳳姐給那些公侯夫人都下了貼子,只等明日林海一登門,便有一出熱鬧的好戲。
一直都是賈母和各位公侯夫人周旋,刑夫人王夫人只在一旁服侍着,王夫人暗想,那狐媚子瞧着是個得寵的,可是連朝賀大禮也沒有資格參加,看來也不過如此,倒是這個林石,雖是個養子卻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看起來,將來那狐媚子出嫁,林家也不過賠送一付嫁妝,大頭竟是要落他的手中。看來得好生盤算盤算。
毓慶宮裡,胤俄吵着鬧酒,硬是灌了黛玉一杯,多虧胤褆開口護着黛玉,其他的阿哥們纔沒有跟着胤俄鬧起來。康熙的阿哥們個個都是好酒量,因此吃的是最烈的關外燒刀子,只一小杯,黛玉便覺得頭暈目眩,瞧着誰的臉都直晃悠,黛玉苦着小臉,平素白淨的小臉上如同氳了最澄淨的桃花胭脂,無助的抓着身邊的大阿哥委屈的叫道:“大哥,我好難受。”
胤褆忙扶穩黛玉喚道:“順子,快請大福晉來,讓她帶小石頭去歇着,再着人煎濃濃的醒酒茶送去。”
胤礽聽了胤褆的吩咐不由微微一楞,看向黛玉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胤褆知道這事是終究瞞不過胤礽,便向胤礽笑着輕輕點點頭。胤礽立刻明白了,嘴角噙起笑意,一雙鳳目微微彎了起來。
大福晉過來,聽了自家爺的吩咐不由得一楞,就算這林石年紀小,可到底也是個男孩子呀,又不是姑娘家,滿人再豪爽,也得講個男女有別。胤褆悄悄在大福晉手上捏了一下,笑着說道:“小石頭素來體弱,女孩兒一樣的人品,讓別人伺候她我不放心。”
大福晉忙笑着應了,也不顧忌什麼,親自扶了黛玉往外走,黛玉迷迷糊糊聽胤褆說了一句,“小石頭,有什麼不舒服的只管跟你大嫂說。”
黛玉只嘟囔一句:“素絹……”便歪在大福晉的身上,大福晉只搖頭埋怨了你一句:“你們兄弟呀,瞧小石頭醒了能願意你們纔怪。”
胤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起身跑到大福晉身邊說道:“大嫂,我幫你照顧小石頭。”
瞧了胤褆的眼神,大福晉便搖頭道:“九弟,你還得要人伺候,如何會照顧人的,只喝你們的吧,大嫂照顧小石頭你難道還不放心?”
將黛玉帶到客房,大福晉將她放到牀上,拿溼帕子給黛玉擦臉,卻發現帕子變黑了,她再看看黛玉,見眉頭上黑乎乎的一片,大福晉不由笑了,只用帕子將黛玉的眉眼兒擦乾淨,只見一個清雅脫俗靈秀可人的一個小玉人兒出現在她的面前。大福晉不由輕嘆了一聲,好漂亮的孩子!
少時醒酒湯煎好送來,大福晉先嚐了一口,試着並不燙才細細的喂黛玉喝了。黛玉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開,大福晉瞧着黛玉安穩些了,便哄着她睡了。
沒過多會兒,黛玉便醒了過來,她一睜眼見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急忙翻身坐起來,這一起起猛了,便又覺得頭暈,大福晉原坐在一旁守着,見黛玉如此忙伸手扶着黛玉笑道:“小石頭,可小心些。”
黛玉定睛一瞧,見是大福晉,忙低頭道:“大嫂。”
大福晉笑道:“小石頭,或者大嫂該叫你黛玉?”
黛玉一驚,猛的擡頭看着大福晉,大福晉微笑道:“別擔心,只我一個人在這裡,你大哥只讓我一人照顧你。”
黛玉聞言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想要解釋幾句,卻發現無從解釋,大福晉笑道:“沒事兒,大嫂知道你的難處。除了你大哥和我,也沒別人知道。剛纔已經打發人去你家裡接你的丫頭們,剛纔大嫂不知道,將你的妝擦了。”
黛玉臉兒緋紅,低頭停了一會兒才擡頭瞧着大福晉說道:“謝謝大嫂。”
大福晉摸着黛玉的小臉笑道:“多好看的姑娘呀,你也是不得已才扮成小子,難爲你了。”
黛玉是個乖巧的,便靠着大福晉軟語說道:“多謝大嫂子疼愛玉兒。”
她們倆人正說着話,外面便傳來太監的聲音,“大福晉,侯爺的婢女已經接來了。”
大福晉扶着黛玉躺下,爲她蓋好被子才吩咐道:“讓她們進來。”
來的是素絹和彩綾,她們兩個有些不安,上前給大福晉見了禮,大福晉笑道:“上來伺候你們小爺吧。”說完便起身離開,還將在廊下當值的小太監打發了。
素絹和彩綾伺候黛玉扮裝了,仍是扮成林石,又服侍黛玉吃了茶,等黛玉酒醒了十分,方纔伺候着出了屋子。剛一出門,迎面便瞧着一個身着粉衣的宮女,看她那衣着,象是個品級比較低的女官。黛玉也沒有在意,只往廳裡走去。可是那個宮女卻叫住黛玉,喚道:“小侯爺請留步。”
黛玉停了下來,回身看着她皺眉問道:“你是誰,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