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葉天士和胤禟甄恪三人被送到客院休息,因着隔牆有耳,他們也不便說些什麼,葉天士只講些醫理藥性之類的,聽上去象是在教徒弟。葉天士講得又是粗淺的入門知識,雖不是有心學醫,胤禟和甄恪兩個卻也學了一些,算得上是意外的收穫。
少時有僕人前來送飯,有葉天士這位神醫在,薛蝌也不會自討沒趣的在飯菜裡做手腳,吃了飯自有僕婦將碗筷收去,葉天士信步往外走,卻被一個家丁攔住,那家丁躬身說道:“請葉神醫留步。”
葉天士眉頭一皺,不悅的問道:“老夫前來是給你家主人診病的,又不是坐牢,難道連散個步都不行?”
那家丁忙陪笑道:“葉神醫息怒,您瞧這天色也暗了,您也累了一天,便早些休息吧,我們公子還仰仗着您呢。”葉天士是真有飯後散步的習慣,並不是爲了去打探什麼。當日在林家的時候,黛玉林海都會在飯後陪着他一起走一走,一來免得積了食,二來邊走邊聊天,也能得到一份難得的輕鬆。
葉天士臉色陰沉,冷聲道:“叫你們管家過來。”
那家丁見葉天士忽然動怒,嚇得忙跪倒在地,這幾日癯仙山莊“請”來了這麼多位大夫,只有這位葉神醫纔有法子治好公子,他若是將葉天士氣走,這一家大小的性命便算是交待了。“葉神醫息怒,小人錯了,請您饒了小人吧!”
葉天士本性寬厚,平生不與人爲敵,因此只淡淡了嗯了一聲,擡腳便走。胤禟和甄恪忙也跟了上去。三人也沒有走遠,只在附近散了步,到處都有家丁守着,從明面上也探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不過小半個時辰,師徒三人便回來了。那家丁瞧見師徒三人走回來,明顯的鬆了口氣,忙殷勤的上前打開門,陪笑道:“神醫請!”
葉天士淡淡點了點頭,邁步走進房中,胤禟甄恪跟了進來,反手將門重重的關上,明顯表示出不滿意。門關上之後,祖無計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他看着葉天士的房間心裡真犯嘀咕,怎麼一個小學徒的頭上會有那樣的青氣?那股青氣的純正絲毫不亞於前幾日在紫薇花廬見到的那個金九,會這樣巧麼?
看到祖無計走出來,家丁忙施禮,祖無計擺擺手,走到門前扣門道:“葉神醫,祖無計求見。”
葉天士半生救人無數,當然不可能記得每個病人的名字,他皺了皺眉頭,示意胤禟開門。
胤禟上前將門打開,見一個五短身材,三角眼山羊鬍子的男子站在門前,心裡先自不喜,只口氣極衝的問道:“你是誰,找我師傅做什麼?”
祖無計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胤禟的態度,溫言說道:“我曾受過葉神醫的恩惠,特來拜謝。”
胤禟哦了一聲,這纔將路讓出來,讓祖無計進門。
祖無計進門後便快走幾步來到葉天士的面前,長躬到地,急急說道:“祖無計拜謝神醫活命大恩。”
葉天士淡然擺手道:“祖先生無須多禮,老夫一生行醫,所爲者只是救死扶傷而已,沒有什麼可謝的。”
祖無計恭敬的說道:“神醫乃是萬家生佛,祖無計深爲感佩,自得神醫妙手回春救了祖無計性命,祖無計每思報答,卻無緣再見先生,今日得見實是祖無計三生有幸,神醫但有差遣,祖無計無不從命。”
葉天士卻淡笑道:“醫家救人只是本分,祖先生不必掛於心上,至於報恩,更是不必。老夫觀祖先生如今氣色不錯,想來也沒什麼需要老夫之處,若只是爲了道謝,祖先生便不用再說了。”
祖無計忙笑道:“十數年不見,葉神醫風采更勝從前,醫道亦越發精深,實乃我華夏百姓之福。”
葉天士聽了這話只是淡淡一笑,可胤禟在一旁便聽出些別的意思,他是滿人,自知在漢人眼中是異族,被排除於華夏民族之外,這祖無計如此說話,只怕有些用意。甄恪也聽出祖無計話外之意,他神色淡然,可是眼角餘光卻瞧了瞧胤禟。
祖無計見葉天士沒什麼反應,便又笑道:“聽說當今有意招先生入主太醫院,先生卻堅辭不受,真真是錚錚鐵骨,令祖無計萬分佩服。”
葉天士淡笑道:“葉某生性散淡受不得約束,這也算不得什麼,祖先生很不必如此。”
祖無計如是試探幾句,見葉天士根本不接茬往下說,便也轉了話題,只說些個閒事,好似他是專門來陪葉天士聊天的。葉天士既不熱情也不冷淡的與祖無計說了幾句,從始至終,葉天士也沒問一句有關這是何處,府上主人是誰之類的話。祖無計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可是葉天士硬是讓他沒有機會說出來。
見祖無計坐着那裡東拉西扯的,說話也沒個重點,胤禟心中不快,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葉天士瞧了心中暗笑,卻只淡淡的吩咐道:“阿恪,時候不早了,不必等着伺候爲師,你們兩個先去睡吧。”甄恪應了一聲,同胤禟兩個打開門到隔壁去睡覺,胤禟還含糊不清的嘀咕道:“這大晚上的只坐着不走,還讓不讓師傅休息。”
胤禟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能讓祖無計聽到,祖無計便也坐不住了,只起身告辭,葉天士也不留,只將他送到房口便回房關門,到牀上睡覺去了。
這一夜,在癯仙山莊裡只有葉天士睡得香甜,其他的人都是夜不能寐,想着各自的心事。
次日清晨,薛蝌便派人來請葉天士,葉天士帶了胤禟甄恪前走,薛蝌忙問道:“葉神醫,明日清晨藥材便可齊備,請您準備好爲在下合藥。”
葉天士心中微有些吃驚,這癯仙山莊竟然有如此強的實力麼,他那藥方子上有上百味藥材,這纔剛過了一天,便都有了消息,而且還能按着自己的要求送到,這樣的實力着實不可小覷。不過現在可不是吃驚的時候,葉天士捻鬚道:“公子儘可放心,只要藥材一到,老夫立刻開始合藥。”
薛蝌忙先謝過葉天士,又說道:“在下一向敬仰先生,等在下身體痊癒後,必要好好謝過葉神醫,還請葉神醫安心在鄙府多住些日子,在下也好向葉神醫多多請教。”
葉天士淡淡笑道:“公子一日未痊癒,葉某便一日不會離開。”
薛蝌還想再說幾句,卻聽門外有小丫頭通傳:“小姐來了!”
薛蝌聞言眼中含笑,只說道:“小妹快進來,替爲兄拜謝葉神醫。”
丫環打起簾子,薛家小姐帶着昨日那追畫的小丫頭走了進來,她來時並未想到葉天士師徒會在此處,便沒有帶面紗,甄恪悄悄打量了這薛家小姐,見她生得面如芙蓉眉似柳,一雙眼睛極爲水靈,果然是一位相當美麗的姑娘。他的眼光飛快的從胤禟身上掠過,讓胤禟心裡很不高興,就算是這薛家小姐有他的畫像,那又能代表什麼,又不是他將自己的畫像送給這薛家小姐的,事實上,自己根本就沒見過這位薛家小姐,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虛,他還納悶着呢。
薛家小姐上前拜謝了葉天士,葉天士淡笑點頭,以手虛扶,小螺忙扶起薛家小姐,薛蝌笑道:“葉神醫,她是我的親妹子,名叫寶琴。”薛蝌此言一出,薛寶琴先自皺了眉頭紅了臉,閨閣女子的名諱是不能輕易說給外人聽的,只有在議親的時候才寫在庚貼上告訴夫家之人,哥哥這樣做實在是不妥。
葉天士聽了也是微微皺眉,胤禟倒沒在意,滿人一向豪放,姑娘家的名字並沒什麼要避諱的,甄恪雖然知道有這種規矩,不過卻因着受了規矩的害,卻也不將這些規矩放在眼裡,因此倒難得的和胤禟意見一致。
薛蝌的確是別有用意,當然他不會讓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去嫁給一個年過半百之人,他想的是讓薛寶琴拜葉天士爲義父,如此一來不就等於將葉天士這尊醫佛綁上了他的戰車。不過這話現在還不好說,需等到葉天士真的治好了自己才行。
薛寶琴見哥哥當着三個外男說出自己的閨名,心中很是不高興,只垂頭低聲告退,便匆匆走了。薛寶琴進門的時候,甄恪曾打量過她,薛蝌是看在眼中的,薛寶琴走後,薛蝌不落痕跡的看了看甄恪,他這這才發現甄恪相貌極好,也有幾分氣度,頗象世家公子,薛蝌在心中估量了甄恪的年紀,感覺他和自己的妹妹倒有些般配,若是他有個好出身,或者是個有能力的,招他進門,說不得也能成爲自己的臂助。
因有了那種想法,薛蝌便笑着說道:“昨日在下痛苦至極,怠慢了神醫和兩位高徒,還請見諒,葉神醫,您這位高徒在下瞧着面善的緊,倒象是在哪裡見過一般。”
葉天士淡笑道:“劣徒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公子高門大戶,如何會見過他的。”
薛蝌笑道:“神醫何必自謙,在下觀令高徒天堂飽滿地格方園,絕非池中之物,想必將來定會有大出息。不知這位小兄弟多大了,家鄉何處?”
甄恪心中雖然非常不喜聽到這類問題,可還是耐着性子回答了薛蝌,薛蝌越瞧甄恪心中越喜歡,又想着他是葉天士的大徒弟,若然將妹妹許給他,豈不是更能綁住葉天士,到時便能盡收江南百姓之心,日後起事也多了些助力。
薛蝌只在這裡一廂情願,卻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經通過一張畫像愛上了一個她最不應該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