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葉天士細細講罷,黛玉聽得心兢膽寒,她從沒有象此時這樣痛恨自己,若不是她的自負與輕敵,又怎麼會讓胤禟葉天士和甄恪陷入此等兇險的境地,她面色蒼白的站起來,緩步往門外走去,胤禟最先明白過來,他忙叫道:“玉兒,你回來,不管你的事……哎喲……”胤禟一時情急便忘了自己身上有傷,他一動便牽動着傷口,不禁疼的叫出聲來。
胤褆忙按住胤禟道:“九弟你不要亂動,我去勸玉兒。”說完他對葉天士說道:“葉先生,請您照看九弟。”
葉天士點點頭,胤褆忙追了出去,黛玉起初是慢慢的走,繼而便奔跑起來,胤褆忙運起輕功飛掠上前擋住黛玉的去路,皺眉問道:“玉兒,你要做什麼?”
黛玉擡頭看向胤褆,內疚的說道:“大哥,是我害得大家身受重傷,都是我的過錯。”
胤褆搖搖頭道:“玉兒,這不是你的錯,任何計劃都會有風險,若非有這樣的計劃,便不能逼得薛蝌提前現出原形,若讓他真的在江南成了氣候,必將天下大亂,到那時,死傷會更重。”
黛玉搖頭垂淚道:“大哥,已經有太多人因爲我的草率而失去性命,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他們的家人。”
胤褆長嘆一聲,蒼涼的說道:“玉兒,這就是將士的宿命,我八旗將士自從披上鐵甲跨上戰馬的那一刻開始,這性命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能在戰場上活下去,那是運氣,死了,就是天命。八旗將士心中從來不會有怨言。”
黛玉秀眉緊皺神色凝重,心中那股鬱結之氣無法消散,縱然她兩世爲人,卻也無法堪破生關死劫,胤褆很明白黛玉的感受,當年他頭一次上戰場,真刀真槍的與敵軍搏殺,看着身邊的將士一個又一個的倒下,他也有過和黛玉一樣的鬱結,只不過他是男人,不會象黛玉那樣纖細,所以他能熬過來,後來經歷的征戰多了,便也不知不覺冷硬了心腸,看淡了生死。只是這樣的經歷,他沒辦法和黛玉說清楚,只能希望黛玉自己想通。
胤褆拍了拍黛玉的肩膀,故做輕鬆的說道:“玉兒,我們接下來還有好些事情要做,現在還沒時間去想那些事情,梅花山一役必將震驚全國,我想二叔最遲明日便會到來,說不定皇阿瑪也是駕臨江南。”
黛玉沉沉點頭道:“大哥,黛玉明白。”
胤褆微微一笑道:“玉兒,你一向都明白輕重緩急,大哥不多說了。”
黛玉輕吸一口氣道:“大哥,那癯仙山莊在梅花山經營了二十幾年,只怕沒那麼容易被一次剿滅,若讓薛蝌逃出生天,必定後患無窮。”
胤褆點頭道:“大哥明白,我回頭便去梅花山。”
黛玉想起隔壁的張佳氏一家子,便又說道:“大哥,張佳門德和張佳蘭兒就住在隔壁,他們可能已經猜出我們的身份,大哥要當心些。”
胤褆聽了眉頭微皺了一下,繼而說道:“無妨,他們若是識趣便也罷了,若是不識趣,哼……”張佳門德,皇阿瑪法外開恩饒了你一家子,你最好安份守已,否則我直郡王也是不手軟吃素的。胤褆在心裡默默說道。
“玉兒,我去梅花山看看,你好好照看九弟他們,雖說已經沒了危險,他們到底傷得不輕,要好好注意才行。”胤褆細細叮囑道。
黛玉應道:“大哥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所有受傷的弟兄們。”
胤褆微微一笑,便帶人出城去了梅花山。
費揚古得報,忙迎上前來面帶慚色的跪下回稟道:“回稟王爺,在癯仙山莊發現地下秘道,已經被炸燬並引起山體崩塌,故而無法繼續追蹤,請王爺降罪。”
大阿哥伸手將費揚古扶起來說道:“將軍快快請起,是逆賊太過狡猾,他們在此經數十年,挖向條逃生秘道也是正常,這並非是將軍之過,將軍不必自責。我們的傷亡大麼?”
費揚古忙回道:“回稟王爺,賊人兵器俱淬以巨毒,末將帶來三千兵馬,陣亡了三百四十一人。誅滅逆賊六百七十八人。”
胤褆皺眉問道:“沒有一個活口?”
費揚古搖頭道:“逆賊都暗藏毒藥,一但被擒便立刻服毒自盡。”
胤褆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好狠的逆賊!他忙追問道:“可曾發現賊首?”
費揚古搖頭道:“回稟王爺,死去之人都是癯仙山莊的僕婦家丁,並不曾發現逆賊首領。”
胤褆自言自語道:“秘道既被炸燬,那麼逆賊首領必是從秘道逃走了,既有二十多年的經營,這秘道出口必不會在附近。費揚古將軍,你辛苦了,本王會在皇阿瑪面前爲將軍請功,爲死難將士請封,定會從優撫卹遺屬。”
費揚古雙膝跪下大聲道:“末將代死難的兄弟謝王爺厚恩。”
胤褆扶起費揚古,搖頭嘆道:“本王素知將軍愛兵如子,將軍放心吧,我八旗將士的血不會白流。”那些還活着的將士們都聽到胤褆的話,齊齊跪下高呼:“謝王爺。”
金陵知府因前夜留宿於春芳樓中,與兩個姑娘大戰一夜,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才睡着,因此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得了金陵城外梅花山發生一場激戰的消息,等他帶人匆匆趕到梅花山的時候,胤褆已經命費揚古將軍將癯仙山莊搜查完畢,在山中燃起沖天怒焰,將那些服毒而死的逆賊盡數燒成灰燼。
知府一見直郡王大阿哥親臨,嚇得飛奔上前跪下連連磕頭,口稱:“下官吳尚榮不知王爺駕臨,未曾遠迎”之類的官話,胤褆一見那金陵知府腦滿腸肥的蠢笨樣子,便心生厭惡,只看這副尊容,便知他沒少刮金陵的地皮。因此也沒有好臉色,只冷聲道:“吳大人身爲金陵父母,卻不知治下逆賊做亂,本王看你這官也當到頭了。”
吳尚榮嚇得拼命磕頭求饒,心裡還在泛嘀咕,怎麼直郡王到金陵,相爺也不來封信告訴一聲,必是直郡王爺嫌我沒有遠迎高接,生氣了。這吳尚榮當年走了明珠的路子才被選派到金陵做官,自到了金陵後,他可沒少打點明珠,明珠主理吏部之時,年年給他的考績皆是優等,否則他也不可能在任滿三年後又連任了三年。
胤褆可不管吳尚榮想些什麼,只冷聲道:“吳尚榮身爲知府卻治下無方,着摘去頂戴花翎,打下大牢候審。”吳尚榮聞言面如死灰,慌忙跪爬上前拉着胤褆的袍子一角哀求道:“求王爺看在明相的份上饒了奴才吧。”
胤褆聞言大怒,一腳將吳尚榮踢翻在地,喝罵道:“狗奴才,還敢胡亂攀附,來人,堵了嘴拉下去重打二十軍棍再關入大牢。”
立刻有軍士上前揪住吳尚榮,將他拖下去一頓重打,吳尚榮疼的死去活來,打完之後軍士們也沒將他送回金陵大牢,而是將他關入囚車之中。費揚古見此情景便對胤褆低聲說道:“王爺,吳尚榮縱有過失,可他畢竟是金陵知府,他若被抓,金陵豈不是更要亂了?”
胤褆淡淡道:“多謝將軍提醒,不過將軍不必擔心,兩江總督林大人不日便到。”費揚古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點頭道:“是末將多想了。”
胤褆又說道:“爲免金陵譁變,將軍速變本部人馬前來,在金陵城外駐紮,隨時策應。”
費揚古忙去傳令,不多時便有數名傳令兵騎馬向四方奔去,費揚古所轄兵馬足有兩萬,兩萬大軍駐紮於金陵城外,可保金陵萬全。
梅花山激戰的時候林海便已經收到消息,他立刻傳令江寧大營的嶽鍾琪,命他暗中封鎖進出金陵的水陸通道,嚴加盤查過往行人,然後又親率一千精兵趕往金陵。他到梅花山的時候,胤褆剛剛發落完吳尚榮,林海聽完胤褆的話,立刻回身傳令道:“傳本督諭令,着金陵通判陸雲暫代知府之職,安撫城中百姓,嚴防有人乘機散佈謠言激起民變。”陸雲是林海很賞識的一員能吏,事實上那吳尚榮整日只知尋歡作樂,金陵府衙的實際事務都是由陸雲一手操持的。
“先生,您來的正是時候,逆黨賊首逃脫,學生正不知往何方追查。”胤褆又對林海說道。因費揚古在側,所以胤褆並沒有以子侄自稱。
林海捻鬚沉思,半晌後方才說道:“此間之事我還未完全明瞭,玉兒應該更清楚一些,她可曾說了什麼?”
胤褆忙說道:“她還不知道脫了賊首。”
林海點點頭,命人拿過金陵地圖,細細研究了梅花山的地形,再配合着癯仙山莊修建的位置,伸手指着地圖說道:“賊首若要逃走,那秘道必要通往江邊,若是不逃走,那金陵必有其他的藏身之處,通往金陵城,此兩點之間的距離最近。”
胤褆上前看了,沉聲吩咐道:“速分兵兩路,一路前往渡口碼頭盤查,一路進入金陵城。”
林海淡淡道:“不必分兵,我已命嶽鍾琪在江上設防,費揚古將軍只需守在金陵城外,陸雲在金陵城裡一動,賊人必然藏不住,將軍在城外佈下天羅地網,賊首必無可遁逃。”
費揚古深知眼前這位清俊的林大人深得皇上器重,又是諸位皇子的先生,是一品國公,家中獨女還被封爲和碩公主,獨子封侯,滿門恩遇空前絕後,聽他的話,絕對錯不了。雖然他心裡是這樣想的,可還是看了看胤褆,畢竟這一回他是奉旨跟着直郡王辦差的。
胤褆忙說道:“按林大人的意思去辦。”
費揚古領命而去,胤褆陪着林海下山,林海這纔有時間問一問黛玉胤禟他們的情形。胤褆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林海雙眉緊鎖,握着馬繮的手青筋迸起,敢傷了他的兒子,連累黛玉生了病,薛蝌,我林海絕不放過你。
林海來到梅花山之時,林守宗忽然來向黛玉稟報,說是隔壁的張佳門德一早便帶着妻女出門了,隨行的只有兩個長隨四個丫環,那四個丫環人人都拿着不小的包袱,瞧着還挺有份量。暗中跟蹤的人發現張佳門德一行出了金陵城,便全力驅趕馬車向北急馳,下面的人跟不上,便回來稟報。
黛玉聽了皺眉道:“他們這是要逃走?還是……罷了,他們既離金陵,暫時便不用管了,紫薇花廬和薛義德家有什麼動靜麼?”
林守宗回道:“回主子,薛義德昨日出門去了一趟甄家,莫約過了兩個多時辰纔出來,紫薇花廬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黛玉點點頭道:“繼續派人盯緊了,有任何異動都要火速來報。”黛玉的話音剛落,便見一股濃煙從紫薇花廬的方向升起,黛玉驚道:“好大的煙,速去查探可是紫薇花廬起火。”
林守宗忙命人上到樓頂上查看,片刻之後便來回道:“回稟主子,紫薇花廬煤燃起大火,火勢極猛,怕是有人澆了火油有意燒的,看情形是無法撲滅的。”
黛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必定是薛蝌逃出生天,紫薇花廬已經暴露,他索性一把火燒了,讓我們再無線索可查,快,派人去薛義德家,薛蝌定然會向他下手,掐斷一切線索。”林守宗應聲稱是,忙去安排人手。
紫薇花廬一場大火讓金陵滿城震驚,這場大火足足燒了四個時辰,將好好一座紫薇花廬燒得只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所有的花木都被燒成灰燼,花廬裡數十僕人都被活活燒死,紫薇花廬從此便成了金陵城裡的凶地,便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也沒有人敢再到這裡來。因此也沒有知道,在紫薇花廬的廢墟地下兩丈深的地方,有一個三層套間的秘室,秘室後有一條秘道直通往紫金山,在紫金山底下,還有一座面積極大的地下莊園,那裡纔是薛蝌真正的藏身之地,也是他反清復明的大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