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卻說賈母收到賈赦的書信,大怒,一疊聲的喊賈環過去。偏這會子賈環不在府中,陪林海解悶兒去了。待他哄完老頭子出來,有個榮國府的小子已在林府門口等候多時了。

那小子上來回道:“三爺,鴛鴦姑娘說,老太太接到大老爺從南邊送來的信,氣的砸了茶盅子,還罵大老爺混賬,說是‘他憑什麼將元丫頭許人’。”

賈環便知道賈赦替元春定了親,大約賈母不滿意。他只以爲是南邊選的人,倒是一時沒想到龔鯤頭上去,故此蒙着回府了。

才一進賈母的院子就有小丫頭上來悄聲回到:“老太太氣的午飯都沒吃。”

賈環無可奈特的嘆了口氣,低聲唸到:“煩透了!”

遂到了裡頭見賈母,賈母不容他開口指着案頭一封信道:“你看看!是你那好伯父寫的!”

賈環拿起來展開一瞧,忍不住“哈哈”的笑了兩聲。

賈母見了罵道:“你竟這般歡喜麼?你姐姐不定讓他拿去討好什麼人了,你還笑的出來!”

其實榮國府中不少人都認識龔鯤,只是都將他當作是外頭的文書相公,沒怎麼留神,也沒人告訴賈母。賈環道:“這位先生實在是個有才的,模樣性子都不錯,門第兒也不低,不會委屈了大姐姐。”

賈母怒道:“憑他是個什麼東西,哪裡配得上你姐姐!你姐姐是個有、福、的!”

賈環眨眨眼:“只是姐姐二十多歲了,還當過幾年先南安王爺的姬妾,老祖宗覺得她能嫁進什麼好人家?”

賈母低喊:“琮兒分明跟我說她能有大造化的!你不是與他交好麼?你不知道?”

賈環道:“老祖宗!大姐姐的年歲、過往,能嫁給小龔先生還不算造化麼?孫兒我是從沒想過的。”

賈母氣得擡手就欲給他一個耳刮子。賈環一擡胳膊,叼住了她的手腕子:“依着您老的意思,大姐姐當嫁給什麼人?王爺?她比魯王大了好幾歲,魯王已經是太上皇最大的兒子了。”

賈母顧不得抽手腕子,急道:“賢王呢?”

賈環莫名道:“賢王大老婆小老婆一院子,兒女也有四五個,大姐姐早就說過不與人爲妾的。她若惦記着什麼王爺貴人,當年又何必從南安王府出來。”

賈母張了張嘴,又說不出來她以爲賢王會休妻的話,再看賈環一臉怪異的神情,忽然懵了。

賈環見放開她的手也不知道拿回去,便替她老人家把胳膊擱回案前道:“老祖宗是明理之人。大姐姐如今的種種,真的,能有個清白可靠有前途的人娶她,已經很不錯了。孫兒可做夢都沒想到小龔先生頭上,他娶什麼人娶不到。”

賈母如泥雕木塑似的,呆坐着一動不動。

賈環只覺奇怪,實在不知道她老人家哪裡來的念頭。又陪坐了半日,問道:“老祖宗,誰將大姐姐與賢王扯到一處去的?莫非有人給您老吹風說閒話麼?”

賈母依然不動彈。

賈環無奈,又等了會子,命鴛鴦琥珀上前來服侍,自己撤身去找賈政。

賈政那兩個新鮮姨娘正服侍他寫詩呢,可謂紅.袖添香。賈環便上前行禮,又閉着眼睛將賈政的詩頌揚了一番,方說:“才老祖宗接到南邊大老爺的信,說是替大姐姐說了門親事,男方乃是嶺南人氏……”

話還沒說完,賈政“啪”的摔了手中的毛筆:“你說什麼?!他給大丫頭說親事?嶺南人?”

賈環點頭,心想,小龔先生是嶺南人也算湊巧,乃道:“年歲比大姐姐大幾歲,模樣也周正……”

賈政喝到:“不成!”

賈環一瞧他這架勢,跟賈母簡直一模一樣,便問道:“既這麼着,老爺心中可有極其好的人選麼?”

賈政道:“你大姐姐是有大造化的,豈能配給庸夫俗子。”

賈環道:“那老爺覺得大姐姐當嫁給誰呢?”

賈政道:“早先琮兒曾隱約暗示過……”他忽然住了口,咳嗽一聲,命兩個姨娘下去。那白金釧是個機靈的,出去的時候順手將門闔了,還在外頭守着。賈政方接着說,“早年琮兒曾隱約暗示過,你大姐姐能得貴婿。”

賈環一聽便知道有誤會。賈琮天生反骨,“貴”在他眼中並不算什麼,便問:“他真的說了‘貴婿’這兩個字?”

賈政捋着鬍鬚道:“雖不是這兩個字,卻是這個意思。他道,姓皇姓的我們家還得慢慢挑呢。”

賈環翻了個大白眼子:“老爺,他什麼時候說的這話?可是在頑笑?”

賈政道:“便是當年南安老太妃來咱們府裡的時候他說的。”

賈環吐了一口氣:“那話顯見是信口胡扯來壓南安老太妃氣勢的,該不會您老就信了吧?”

賈政道:“依着你們兄弟幾個如今的名聲,你姐姐想進王爺府裡委實還能挑挑。”

賈環道:“老爺,姐姐不想給人做小。”

賈政道:“古往今來換個皇后並不稀奇。”

賈環咧嘴想笑又笑不出來,滿面尷尬道:“如今且不說哪家王爺真能得了天下;縱然得了,人家的妻族皆不是省油的燈,憑什麼換?要換自然也會挑有兵權的換。咱們家最多給人家出幾個謀士,怎麼可能換咱們家的人?”

賈政愣了。

賈環接着說:“再說,這會子從賢王到吳王蜀王皆看不出必能成事之相,隨便下注萬一輸了呢?那可就是滿門抄斬的。”

賈政忙說:“不如且等幾年再看。”

賈環道:“幾年是看不出來的,少說也得十幾年。大姐姐二十多了,再等十幾年便是三四十歲。縱然咱們家當真運氣好輔佐了真龍登位,天家要送咱們家一個皇后,大約也不是大姐姐,是福兒。”

賈政急的張口結舌“這這這”了數聲,忽然臉色刷白:“這麼說,元兒這皇后是當不成了?”

賈環道:“你們怎麼會想到皇后頭上去?顯見諸位王爺老的都有老婆、小的比她還小。”

賈政又怔了片刻,忽然頹然癱在椅子上,面如土色,彷彿被抽了筋一般。

賈環接着說:“小龔先生實在是個人物,真不知道大老爺使了什麼法子、許了什麼好處逼人家答應的。這門親若能成,實在是咱們家佔了便宜。”

賈政不動彈。

賈環只得在旁拿“小龔先生才學驚人”來寬慰幾句,不想半分無用。賈政依然失了魂似的。

這日晚上,賈母、賈政、王夫人都病了,賈政尤甚。賈環一面命人去請御醫,一面蒙燈轉向的想不明白。他不知道,賈政雖有幾分沉迷酒色,心裡終究盼着有朝一日仍能握回大權。如今寶玉顯見是成不了大器的,賈環又不聽他的話,唯有指望元春母儀天下、好當個國丈。今一朝夢破,整個人連盼頭都沒了。

榮國府一氣兒病了三個要緊的主子,衆人請醫問藥忙的團團轉。偏這會子薛蟠回京了,打發了個有體面的下人來見賈環,說是務必去吃酒。

賈環無奈,吩咐下人好生照看賈母賈政,自己換了身衣裳去了薛家。只見薛蟠與劉靄雲兩個親接了出來,皆是歡歡喜喜的。

一時到裡頭坐下開了席面才聽說,原來薛寶釵要成親了。賈環一問,寶釵那女婿名叫蔣子容,便覺得這名兒熟悉。薛蟠喜滋滋的說:“要論起來,倒是南安王爺做的中人,也有你們家一份功勞。運道這東西本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我這妹夫乃是平原侯府嫡親的孫兒,分家自立。早年也是京中數得上號的紈絝,後有一日忽然改了,自此專心正道,就如我一般!”

賈環猛然憶起舊事,“撲哧”一笑。這個蔣子容不就是當日僱他們“復仇者聯盟”替弟弟報仇的那個?聽聞仇人死後便不再混跡花樓賭坊,一心打理家中產業,不想繞了個彎子竟是與薛寶釵連上了。當日還是賈琮他們因恐他被五城兵馬司查出行跡來,特煩了霍晟與他相識、假意一見如故裝靠山的。遂忙恭喜了薛蟠,又問:“怎麼是霍晟與我們家做的中人?”

薛蟠點了點他道:“你莫打岔。子容自打浪子回頭了,運道也好起來。有一回於街頭偶遇南安王爺,一見投緣,互成契友。后王爺往南邊去打仗了,家中沒有男子,特託了子容照應。他們家的產業,明面上的還罷了,早都掏空留下些空殼子糊弄太上皇;要緊的是私下與咱們有往來的那些。因看子容是個仗義的好漢子才託的他。故此子容時常替霍晟出面與我們家往來。京中大亂那陣子,靄雲與我母親妹子都住在你們鏢局。有回子容過來尋靄雲辦事,與我妹子撞上了。”

賈環大樂!擊掌道:“好緣分!”想想薛寶釵那容貌,加之後來掌管薛家產業的氣度,還有她本身的才學,隨意一個男子撞見了大約都會驚爲天人。

薛蟠喜道:“可不是呢?後來他便時常尋着藉口與我們家往來。藹雲早瞧出來了,試探他他只悶着不說;藹雲還說且看看他能憋到什麼時候。偏當日方雄抄了平原侯府,又將蔣子寧流放西北。如今雖平了反、蔣子寧也回京了,他們家的家底卻是讓方雄悉數搬去了劍南,自然是撈不回來的。後雖發還了些產業,早已比不得當年。子容自己的生意倒是愈發興旺。京中亂的那陣子還得了我妹子提點、放心收了許多好東西。那會子價錢極低,如今四海漸平,翻回頭賣出去少說能得五倍的利。虧了那蔣子寧也做得出來,聽聞他家業起來了,竟來找他接濟些平原侯府。”

賈環可巧在飲酒,聞言“噗”的一聲噴了出去,咳嗽了半日方說:“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薛蟠拍案道:“可不是!既然分家了,從前他也不曾幫過子容、子容不爭氣那時候也未勸過,這會子倒有臉謀他的錢!況他們家又不是沒米下鍋,只比不得從前奢靡罷了。”

賈環搖頭道:“不是因爲那個……”當年蔣子容的弟弟被鎮國府的牛繼姚害死,便是這個蔣子寧半分不念堂弟冤死,幫着鎮國府彈壓蔣子容、不許他打官司。蔣子容母子不肯,他連“逐出族去”都說了出來。這堂兄弟兩個的情分早已乾乾淨淨不說,連怨都結下了。後來是蔣子容自己掏了二十萬兩白銀僱傭“復仇者聯盟”報的仇。他乃嘆道,“蔣家兄弟的事兒我聽說過。朝廷雖替他們家平了反,只怕是不會再花國庫銀子供着他們了,那爵位只是個空頭,再領不到銀米的。蔣侯爺連這麼點子骨氣都沒有、連這麼點子顏面也不要,連……”他忽然搖頭笑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此人可以當他不存在,平原侯府也只當他們是個尋常的破落戶便是。”

薛蟠早年雖是個風流人物,卻不曾聽過此事,忙問:“他們兄弟怎麼了?”

賈環便將蔣家舊事說了一回,氣的薛蟠大喊:“豈有此理!”只聽“咚”的一聲,他一腳踹飛了桌子下頭一個踏腳的繡花墩子。劉靄雲瞪了他一眼,嚇得他縮了一縮,滿面陪笑。

賈環道:“你是運道輪轉,我瞧着卻是人力所爲。蔣子容若不安心打理家業,哪裡有今日之財勢?蔣子寧若是個有本事有底氣的,又何以幫着外人來委屈自家兄弟。”

薛蟠連連點頭:“環兄弟說的是,到底還是他沒本事、子容有本事的緣故。”

賈環笑道:“想必他在蔣子容處碰了一鼻子灰。”

薛蟠也笑道:“自然!子容懶得搭理他!他不死心,只拿着族長的架子要子容娶他小姨子!”

賈環聞言大笑:“這個人不止是無能,還是個傻子!”

薛蟠也跟着笑了一陣子,又說:“他急了,只管自顧自的宣揚出去,宣揚得半個京城的女眷都知道了,想脅迫子容。子容只充耳不聞。故此事落到了南安老太妃耳朵裡頭。”他擠擠眼道,“霍晟不是還有小姑姑沒嫁出去麼?”

賈環怔了怔:“哈?不會吧!那個老太婆居然還打這主意?”這個蔣子容倒成了個香餑餑。

薛蟠哼道:“子容模樣、門第、性子樣樣皆好,家中又有錢財,還幫了他們家這些年,那老太婆早就打了他的主意。她一心以爲一言即可,卻是讓子容一口拒了。”他得意洋洋道,“那郡主聽聞性子驕縱刁橫,子容哪裡看得上!”

賈環不禁好笑。瞧這意思,蔣子容已將大舅子安安穩穩拿下。“想來他是不想再惹些亂七八糟的桃花運,方向薛姐姐求親的?”

薛蟠“啪”的一擊掌,晃着腦袋道:“他是被這幾個人勾得起了成親的心思,方來求親的。”

賈環點點頭,下席來親替薛蟠、劉靄雲並自己斟滿了酒,舉杯懇切道:“薛大哥!這一盞我敬賀薛姐姐,你們替她喝了罷。”

薛蟠與劉靄雲俱舉起盞來:“多謝環兄弟!”

三人一飲而盡。

薛蟠想起寶釵早年種種,慨然道:“我妹子不容易。”乃也下席親斟滿了三盞酒,向賈環道,“這一盞,我二人謝謝琮兒當年提點寶玉的事。環兄弟,你替他喝了。”

賈環也舉起盞來:“好!”

三人又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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