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10007
魏如意就這樣輕鬆的出了宮。
出宮的時候,是彩霞親自來送的。
彩霞眼巴巴的看着她,給她遞急急忙忙去打包好的食盒和她的行禮,依依不捨的問她:“公主以後還來嗎?”
“自然還來的,彩霞伺候的這麼好,我可捨不得呢。”魏如意笑眯眯的,彩霞聽着,轉頭就去抹眼淚了。
魏如意看着也有點傷感,雖然也不是生離死別的,但彩霞這傻孩子跟以前的柔嘉也有點兒像,雖不那麼熱烈爽直,還有點膽小,但她們都很真。
魏如意走時,還特意道:“我讓你幫我保管的東西,可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貴妃都不行,明白嗎?”
“您放心,奴婢記着呢,東西奴婢替您收好了,您何時要,叫人傳個話。”彩霞認真點點頭,魏如意瞧見不遠處有人探着腦袋朝這兒看,也不再多說,安慰了幾句便走了。
離開這華麗皇宮的時候,她覺得渾身輕鬆。
知雨和木英老早就在宮門口候着了,見她出來,趕忙跑了過來上上下下的看,生怕她在裡頭遭了欺負。
魏如意則是笑着拍她們的腦袋:“我得多笨吶,有貴妃娘娘在呢,還能讓人欺負了不成?”
知雨噘嘴:“您在大雨裡給宣王殿下念‘往生咒’的事兒可早傳到宮外了。”
木英看知雨這傷心這模樣,笑着道:“小姐,陳老太爺給您備了接風宴呢,讓您出宮後就去陳家。”
魏如意想了想魏老夫人,也點點頭,上了馬車就直奔陳家去了。
到了陳家,裡外的小廝們瞧見她也都格外高興,魏如意總有一種自己像是劫後餘生的錯覺,明明只是被皇帝拿去當了幾天人質啊。
“如意……”
二夫人的呼聲傳來,魏如意心道不好,但還沒躲得及,人就已經被她緊緊抱在了懷裡。
魏如意有些喘不過氣:“二舅母,咱們裡頭敘話……”
二夫人愛憐不已:“瞧瞧你,入宮幾天……”二夫人捏了捏她的肉,才道:“都胖了。”
“哈哈哈哈……”陳有才在一旁大笑出聲,十分誇張的道:“我都說了我沒撒謊吧,如意在宮裡,吃得跟豬似的,一天要人去御膳房拿最少四盒點心,早上最少兩籠包子加一大碗粥和十幾盤小菜,她要能瘦纔怪。”
陳老太爺一個眼刀甩過來:“她能吃是福。”
陳有才不滿:“昨兒您還說我吃多了浪費。”
“她是她,你能比嗎臭小子?”陳老太爺冷哼一聲,才緩緩走到魏如意身邊,二夫人這才終於將她鬆開了。
魏如意好容易喘過氣,看着慈祥的外祖父,也笑起來:“外祖父,我沒事兒。有才哥哥說的沒錯,我是吃的多了些。所以他上次去,還幫我吃了不少呢,就連盒子都拿走了……”
陳有才:“……”
“就知道這小子沒規矩,一會兒吃飯你喝點兒水得了。”陳老太爺冷哼,陳有才鬱悶,看到魏如意悄悄朝他扮鬼臉,眼皮下沉,小破丫頭敢算計她哥哥!
他貓着腰,等着魏如意走過來時悄悄伸出腿打算絆她一下,誰知二夫人輕飄飄的走過來一腳踩他腳背上就這樣目不斜視的過去了。
陳有才臉都疼青了,抱着腳嗷嗷的叫,魏如意掩脣淺笑,笑着笑着就發現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在身上……
魏如意看過去,這廝不是那日在宮裡瞧見的男人嗎?
趙霽也沒想到陳有才嘴裡天真爛漫的妹妹竟是宮裡見到的那個食量齊大的‘妃子’。
他想着那日宮裡魏如意掩脣優雅笑着離開的模樣和今兒偷偷給陳有才扮鬼臉的樣子,捅了捅陳有才:“她真是你說的天真爛漫的妹妹?”
“就是她,可愛吧。”陳有才頗驕傲的說了句,就一瘸一拐的跟着衆人後頭屁顛屁顛的進去了。
趙霽啞然,可能這就是傳聞裡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他跟着走了進去,因爲是接風宴,魏如意本以爲樓衍回來,回屋換了漂亮的小裙子,描了精緻的妝,誰知根本沒有接到樓衍要來的消息。
趙霽原本站在廊下還跟陳有才討論着灼華公主呢,魏如意出現的時候,他眼睛都晃了晃。
雪青色的長裙,腰間掛着一串同色的瓔珞串子,襯得她身段極好,膚色更是雪白如凝脂,烏青的長髮全部挽了起來,留了一部分垂下,露出纖長的脖子,越發顯得她身量高挑。
精緻的五官細細描了脂粉,可這些在她那雙黑如葡萄的眼睛下都失了顏色,顧盼之間,世界都彷彿爲之失了色,粉脣微微珉起,似乎因爲什麼而在生氣……
“趙兄,趙兄?”
陳有才連喚幾聲,趙霽纔回過神來,可回過神來,就發現魏如意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正危險的眯着盯着自己。
他愣了下,原來她是因爲自己盯着她而生氣啊。
“魏小姐,在下不是故意……”
魏如意纔沒心思搭理他,衍哥哥沒來,她都白費這麼多時間打扮了。
她緩步走過來,還未開口,一道鳥鳴響起,陳有才立即扭頭去看,瞧見那百羅鳥兒穩穩的落在院子裡的桃樹上,才拍了拍趙霽的肩膀,笑嘻嘻的走了出去:“莎慕姑娘,是不是幾日不見,掛念我了?”
依舊一身黑紗的莎慕剛走進來,深深看了眼他,便立即撇開了目光去,跟魏如意道:“知道你回來,特意來尋你。”
魏如意看她一貫不怎麼塗脂抹粉的小臉今兒格外的精緻,又看了看一臉風流的陳有才,心裡一個大膽的想法掠過,可又覺得不太可能,莎慕怎麼可能看上陳有才這麼個……奇才?
“剛好府裡要用午膳,姑娘不若一起吧。”魏如意提議道。來都來了,總不好讓她先去院裡等着。
莎慕又看了看陳有才,陳有才則是越發覺得驚豔,大紅的胭脂,配上紅瑪瑙的配飾,莎慕便如妖冶的妖精,既毒,又美豔無比。
他脣瓣勾起,上前淺笑:“慕兒,若不嫌棄,可否留下共飲一杯?”
不得不說陳有才是有魅力的,他身形高大,常年在戰場上,更是英武,但他五官明朗俊逸,一雙長眼更顯風流,如此溫言低語,就是魏如意都看的心裡一晃,這廝,難怪能到處禍害女子,真是有幾分本事。
莎慕就這樣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看到陳有才差點走到她身邊,才被魏如意一陣咳嗽給打斷了。
她回過神來,立即挪開眼神理都沒理陳有才便跟着魏如意一道進去了。
陳有才見失敗了,微微有些懊惱。
趙霽卻是悄悄問他:“你們北燕這麼多美女啊。”
“你可不許打如意的主意!”陳有才警告他,趙霽笑笑:“放心,我有分寸的。”而且他此行來北燕,也不是爲了女人。他是爲了小言。
用膳的過程中,陳家人都格外的安靜,只是二夫人不斷的甩眼神給陳堅,陳堅甩眼神給陳有才,陳有才裝看不見,期間二夫人給如意和莎慕都十分的關照。
在知道蘿寧公主要退婚後,二夫人幾乎要瘋了,大罵陳有才一通,陳有才卻依舊是我行我素不肯娶妻的態度,在他看來,娶一根木頭回來,還不如在外流連花叢的好。
“這湯給如意和莎慕姑娘各備一份,要熱的。”二夫人又叮囑着佈菜的丫環。
莎慕雖然從小不愁吃穿,但這種仿若見公婆的架勢,還是讓她覺得這頓飯異常的美味。
魏如意想暗示二夫人,莎慕可能不是一個好人選,但二夫人現在求兒媳婦心切,她的暗示她完全沒看出來,便也只能作罷了。
飯後,陳老太爺高興,還想留魏如意說話來着,就被二夫人打發去後院湖上泛舟了。
說是泛舟,其實是拉了陳有才跟莎慕同船,趙霽被陳堅拉着在一旁說話,魏如意則跟二夫人在岸上嗑瓜子兒。
“你說這姑娘雖出自毒藥世家,喜歡樣那些毒物,但若是嫁人生子了,應該就好了。”二夫人想着。
魏如意看她高興的模樣,忍不住潑她冷水:“這位莎慕姑娘,乃是他們家族難得天才,對毒藥更是有格外濃厚的興趣,我覺得吧,讓她放棄煉毒來嫁人生子的可能性不太大……”而且莎慕家族煉毒,一向喜歡拿活人做實驗的,這一點興許二舅母還不瞭解。
魏如意還沒說完,二夫人忽然驚喜的道:“哎呀,我想到了,以後他們生一兒一女就夠了,當初八字先生說過,生少了不好,生多了也不好。”
“舅母……”
“對了,我得想法子問問她的生辰八字。”說完,便興致勃勃的扭頭去安排了。
魏如意啞然,乾脆靠在椅背上看湖上泛舟的人,分明大陰天還隨時有可能下雨,但偏偏陳有才把莎慕逗得格外開心,莎慕好幾次想打陳有才,手都被陳有才給抓在手裡了。
不過很明顯看的出來,陳有才待莎慕,跟逗弄知雨木英時,沒什麼差別,他沒動心,不過是把莎慕當尋常女子一般的調戲罷了。
“小姐,胡小姐和胡夫人來了,說是來看您。”知雨從外頭進來,在她身邊低聲道。
魏如意一聽,高興起來:“人在那兒?”
“在前頭呢。”知雨笑着說完,魏如意提着裙子就跑出去了。
等看到胡清微的時候,她清瘦了不少,但卻感覺像是長高了,五官也慢慢的開了,穿着丁香色的抹胸長裙,外頭披着一條雪白的梢紗外袍,像個小女人一樣了,卻還有着少女的氣息,格外的不一樣。
“姐姐。”魏如意過來拉着她看了一圈,看得她臉都紅了,才忍不住道:“這是姜王妃送的,好看嗎?”
“好看極了!”魏如意誇讚一句,一旁胡夫人也笑起來,氣色好了許多,雖然眼底仍有怯懦,但比起之前好了許多了:“姜王妃隔幾日便要跟姜王一道從外遊玩回來了,回府後說想見見你,清微擔心你出嫁在即,不願意東奔西跑,所以我們沒應下,今兒來,出了想看看你,也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見見姜王妃。”
“若是不願意可以不見的。”胡清微忙道:“都怪我,說了太多關於你的事兒,姜王妃對你的興趣特別大。”
魏如意笑起來:“有時間的,王妃何時回來,我去拜會。我本是晚輩,也該上門去請安的。”姜王府的人她是清楚的,裡外都乾淨,這樣的人家她自然願意接觸,而且姜王府多半也想通過她而拉攏跟樓衍的關係吧。
胡清微感激的看她,又問起了宮裡的事,魏如意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遍,直到天色將晚母女兩纔回去。
等她們一走,陳老太爺便把魏如意叫了過去,告訴她今晚就留宿在陳府。
“祖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魏如意看着之前就總是眼帶擔憂看他的外祖父這會兒情緒更是凝重,不由問道。
陳老太爺也沒打算瞞她,只問陳有才:“你的朋友可送走了?”
“趙兄已經回去了。”陳有才道。
陳老太爺點點頭,讓屋子裡的下人都出去,留了陳堅父子和魏如意,才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雲尚書將平王妃當年落水失蹤之謎已經查清楚了。”
魏如意手心微緊:“結論呢?”
陳老太爺的臉色有些冷,目光極遠的看向遠方,似回憶起了什麼般,搖搖頭:“平王妃是個可憐人。”
“難不成,坊間傳聞公爹擄走兒媳的案子,竟跟皇上與平王妃一樣?”陳有才輕呼道。若是如此,那太子的名譽豈不是也毀了。
陳老太爺又嘆息一聲,才道:“皇上自然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過雲尚書以禮部尚書之名查出來的,又豈會作假?”
“您覺得皇上會怎麼做?”魏如意格外冷靜的問他。當初平王妃的絕望她深深烙刻在心底,皇帝這樣的人,最好身敗名裂,可偏偏他是手掌大權的人,就算一定要死人,也絕不會是死他。
陳老太爺正是因爲了解皇帝的性格,才嘆息:“相信國師已經全部料到了。”
陳堅也沉着臉道:“父親,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
“我這次叫你們來,正是爲了這件事。今晚之後,必會有腥風血雨,但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要沉住氣。”陳老太爺輕聲道,語氣裡,已是失望之極。
魏如意看着他這模樣,總覺得有些奇怪,雖然猜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但衍哥哥應該不會有事吧。
щшш● тт kán● c o
“外祖父,衍哥哥他應該不會出事吧。”魏如意問道。
“不會有事的。”陳老太爺說罷,安慰般道:“如意,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準備出嫁的事兒,別耽擱了。”
他越是這樣說,魏如意越覺得樓衍會出問題。
“我去看看……”
“如意!”陳老太爺立即叫住她,魏如意手心微緊,忍住心裡的情緒:“外祖父,您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麼了?”
陳有才也跟着着急:“國師那個神通廣大,總不會把自己搭進去了吧。”
魏如意目光直直的望着陳老太爺,陳老太爺看了看她,嘆了口氣,沒說話。
魏如意頭一次覺得這麼慌張,她扭頭就往外而去,陳老太爺看着,立即叫人把她攔下,陳有才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就把她給打暈了。
“祖父,國師會不會被殺頭啊!”陳有才抱着暈過去的魏如意驚恐道。
陳老太爺看到魏如意後脖頸都被他打腫了,氣得沒一巴掌拍他頭上:“我只是嚇唬如意,別讓她再溜出去,你怎麼下這麼狠手!”
“我……”陳有才懷疑自己是不是父母垃圾堆裡撿回來的。
而後陳老太爺才解釋道:“國師現在因爲辦事不利,被關入天牢了,雲尚書因爲拿出了確鑿證據,雖然沒指認最後擄走平王妃的人就是皇帝,但明眼人都知道了,皇上爲了撇清關係,把當時動手的十多個人都一起關進天牢了。”
陳有才會意過來:“皇上沒抓雲尚書,是想讓這些人開口承認,再讓雲尚書自己識趣的把事情栽到他們身上吧。”
“嗯,而且雲尚書一定也會這麼做的。”陳老太爺其實不怎麼擔心樓衍被抓進去,而更擔心樓衍真正的目的。
此刻大牢裡,潮溼的黴氣縈繞四周,偶爾還能看到有老鼠跑來跑去。
牧雲扮做差役進來的,瞧見他安靜的坐在乾草堆上閉目沉思,輕聲道:“太子殿下已經在回京的途中了,皇上此番盛怒,應該會想找另外的事來掩蓋這件事的風頭。”
樓衍緩緩睜開眼睛,語氣淡漠:“無妨。”
“可你的病怎麼辦,每日不及時吃藥的話,你的毒扛不住的,而且這裡這樣陰冷,我擔心……”牧雲擔心他熬不住,樓衍只淡淡道:“很快他就會放我出去,你只管做你的。不可有半分差池。”
牧雲知道他的脾氣,也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沒有回頭路,只能咬緊牙關。
兩人話音剛落,外面便有腳步聲過來了,牧雲立即拉下帽檐,低着頭便走了。
不一會兒,那腳步聲就靠近了。
雲尚書過來時,身後還跟着馬尚書。
馬尚書讓人打開了牢門,叫人端了好酒好菜來,才道:“國師見諒,皇上親自下令將您關在這這兒,我等就是想幫您換個好點兒的地方都不行。”
樓衍依舊穩穩的坐着,只看了看怯怯的雲尚書,道:“雲尚書此番來可是想清楚了怎麼做?”
“微臣就是心中慌張,所以才特意來請教國師大人,求您給指條明路。”雲尚書一想到這事兒,就心裡發毛,他還從未這麼慌過。
皇帝身上天大的醜聞啊,他以爲就只有強擄平王妃一件,哪知這事兒根本只是揭開了冰山一角。
樓衍知道他想說什麼,跟馬尚書道:“這件事馬尚書知道怎麼做,雲尚書只管按皇上的吩咐去辦就是了。今日之後,爾等再不要來這裡。否則,自身難保。”
二人均是一顫,看了看他,立即行禮告退了。
馬尚書落後一步,看着雲尚書走後,又折回來問他:“國師大人,這樁案子,您當真要此時翻出來?”
“太子大概還有幾日到京?”
“若是走水路,一路順利的話,最多五日。”馬尚書道。
樓衍算算日子,剛好趕上他能出牢成婚,夠了。
皇帝現在躺在牀上,前幾日剛好了點的身體又不行了,幾個太醫輪番值守,柔嘉和皇后都陪在左右,不過二人的目光深處,都是寒涼。
“愛妃。”皇帝拉着她的手,輕輕咳了兩聲。
柔嘉立即叫人捧了藥來,親自喂他,道:“皇上,您要注意些身子纔好,臣妾現在只有您了,您若是不好好照顧自己,臣妾該怎麼辦。”
柔嘉輕柔的說着,眼眶都是紅的。
皇后面帶諷刺:“難得看到貴妃妹妹如此的膽小。”
柔嘉沒跟她爭執,只垂眸低下頭去。
皇帝不滿的道:“這裡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皇后和其他人都退下吧,貴妃在行了。”
“皇上,臣妾也想……”皇后話未說完,皇帝便冷冷看向她:“你不是念叨着要給宣王超度嗎,朕已經讓人請了大師,明日宮裡就會舉行驅邪的法事,要持續三日,你身爲皇后,先去通知后妃們吧。”
皇后沒想到皇帝居然問都沒問過她就定下了這樣一樁法事,不免有些生氣:“皇上,宣兒的法事臣妾身爲生母,也要與大師商議一下吧。”
“你要商議就去商議,退下!”皇帝看她變得這樣不識趣,語氣裡已經毫不遮掩的不耐煩,皇后看着坐在皇榻旁的柔嘉,明明應該是她這六宮之主在這兒伺候!
她還想再說,纔看到皇帝的臉是真的綠了,才勉強忍下那口氣退出去了。
柔嘉看着煩躁的皇帝,只無意般道:“皇上別生氣,皇后娘娘許是在爲劉家的事而生氣呢,畢竟民間傳聞的事兒,跟劉家有關係。娘娘一定擔心皇上責罰劉家,所以才處處想討您開心的。”
皇帝本來聽她提到民間那事兒,有些生氣的,但轉念一想,一個想法卻冒上了心頭。
他拉着柔嘉的手,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淺笑:“愛妃真是朕的福星,一直都是。”
“臣妾只要皇上能好起來就好了。”柔嘉真誠道。
皇帝望着她,看到她的真心,越發的心軟:“是朕虧待了你,你放心,朕一定把好的,都給你。”
等柔嘉離開,他立即就叫來了高公公:“擬旨。皇后縱容劉家無德,竟發生公爹強佔民女之……無恥之事,不堪爲六宮之首,天下女子之表率,今日起,褫奪其皇后封號,降爲劉妃。劉家涉事之人,全部重罰,不可輕饒!”
高公公看了看無情的他,默默應下。
如此一來,既顯現出了皇帝的坦蕩和公正,既然證據出自一向剛直的京兆尹,又更讓天下人覺得皇帝仍舊是那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加之隨之而來的盛大法事,百姓的目光肯定會立即轉移開去,不會再有人抓着這件事不放。
的確是好計謀,不過這一點皇后,肯定怎麼也沒想過,就算皇帝害死了一個兒子這樣大的愧疚,也抵不過他的面子!
魏如意醒來後,牧雲便親自登門將事情都說清楚了:“尊上讓您放心,婚事一定會如期舉行。”
“他現在怎麼樣?”
“很好。”牧雲垂眸道。
魏如意看他一眼,沒說話。地牢那種鬼地方,怎麼可能好,上輩子他進過一次地牢,出來卻是差點丟了半條命的。
“我想見見他。”
“尊上說,這幾日,您最好別離開陳府,就算宮裡有人召見,也千萬想法子拖住。”牧雲忙道。
魏如意看他這焦急的樣子,也知道事情兇險了,終於是嘆了口氣:“也罷。”
“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這段時間,阿義會在暗處保護您。”說完,牧雲趕忙走了。
說是留下阿義保護,但魏如意又怎麼會不清楚,其實是要用阿義來盯着她。
魏如意揉了揉痠疼的後脖頸,看着一旁擔心的知雨和木英,輕輕嘆了口氣:“行了,我有分寸的,我不出去。”
“那您餓不餓,奴婢拿些吃的來吧。”知雨戰戰兢兢道,畢竟國師出事了,她也很擔心啊,本來以爲小姐從此往後有人護着了,誰曾想這人竟自己去大牢了。
魏如意笑嘻嘻的點點頭,看知雨心事重重的出去了,纔跟木英道:“去叫小夭來,我要見她。”
木英知道魏如意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也不多廢話,立馬就去了。
早膳過後,小夭就來了。
她換上了尋常的衣裳,挽起的頭髮也散了下來。
魏如意笑問她:“雪無痕的孃親走了?”
“說家裡託鄰居照看的雞到了該帶去市場賣的時候了,再不回去雞肉就老了。”小夭說完,都忍不住笑了笑:“狗剩是個無趣的,伯母卻很有意思。”
魏如意看她這洋溢着幸福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
小夭說完,反應過來,忙道:“小姐找奴婢可是有事兒?聽聞國師大人……”
“噓……幫我去辦一件事兒。”魏如意十分小聲的道,以至於阿義伸長了耳朵都沒聽清說的是什麼,雪無痕優哉遊哉的品嚐着魏如意從宮裡帶出來的點心,笑看着阿義那費盡的樣子,道:“別浪費精力了,她想幹的事兒,還沒有幹不成的,你就由着她吧。”
“那可不行。”說完,阿義一副瞭然的模樣,鄙夷道:“你這樣的小白臉,靠着有幾分姿色,到處騙那些無知少男少女,自然不明白外頭有多危險,因爲你就不是什麼好人。”
“你這話不對,我怎麼就小白臉了,我怎麼就不是好人了?”雪無痕不樂意了,阿義也不樂意了,終於,相看兩生厭的二人終於打了起來,從東院打到西院,沒個停。
魏如意一邊看着他們打,一邊給小夭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等到要用晚膳的時候,雪無痕和阿義才終於停下來了。
陳言袖和陳有才都在魏如意的院子裡,因爲外頭總是陰雨綿綿的,魏如意讓小廚房學着宮裡的做了個鍋子,片了些牛羊肉來,幾個人坐在房間裡一邊涮菜,一邊說着宮裡的事兒。
陳言袖自從知道賢妃暈倒以後,人就有些消沉,彷彿在自責自己當初不該出宮來一般。
“姐姐不必自責,這件事怨不得你。”魏如意勸解她。
“就是啊,說不定是賢妃娘娘生了什麼怪病,就是你在那兒守着,這病也會發的。”陳有才塞了塊肉在嘴裡,吧嗒兩下嚥下肚,才道。
魏如意瞥他一眼,沒搭理:“昭王應該很快會回京的,姐姐到時候如實與他說就是了,畢竟日子還是你們二人過,你能理解他,他也會理解你的。”
陳言袖知道她是指姜宴帶走俞柔依的事兒,淺淺一笑:“若他怪我也罷,我只是覺得愧對賢妃娘娘的疼愛。”
魏如意看她如此,也不好再勸。
三個人各懷心思的吃了晚膳,便齊齊窩在暖榻邊喝茶。
香氣四溢的花茶裡滴入蜂蜜,甜滋滋的,格外的舒服。
魏如意只盼着天氣能好一些,這樣衍哥哥在大牢裡也不會太冷了。
皇帝連發幾道聖旨後,等第二天法師們入宮開始做法事,他以爲平王妃這件事應該會就這樣過去了。
哪知第二天一早,當初關押平王妃的溫泉莊子卻出事了。
“回稟皇上,那莊子裡的下人忽然走漏了風聲,說當時平王妃關押的地點,還說您時常去探望。”來回話的莊子主管已經渾身發顫了,他也沒想到,還會有人走漏風聲,畢竟那次事情以後,整個莊子的人都被秘密處置了的。
皇帝剛更衣好準備去早朝,聞言,腿一軟差點倒下。
高公公連忙把人扶住,皇帝才冷冷質問:“你再說一遍!”
“現在……現在周圍的百姓全都知情了,那人奴才想去抓,可也跑得無影無蹤……”
“混賬!”皇帝氣急,想擡腳去踢他,但卻腿上無力,人都因爲這一腳人而狼狽的摔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連忙來扶,皇帝只抓着一旁的凳子,費力的自己站了起來。
他想不明白,樓衍分明已經被抓起來了,難道背後還有人要這樣破壞自己的名聲?但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或是說,這根本是樓衍與扶桑抑或大齊聯合好的,要壞了他的名聲,引起內亂,好讓大齊和扶桑來侵吞他北燕嗎!
“去,把樓衍給朕帶來!”
“皇上,您身子不好……”
高公公還想勸一下,皇帝只氣急道:“不,朕親自去找他!”說着就往外衝,但剛踏出養心殿的門,便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自從溫泉莊子出事後,皇帝想欲蓋彌彰的消息便徹底壓不下去了,大街小巷已有官兵開始抓膽敢說這件事的人,但越是如此,衆人心裡便越是確定這件事的真假。甚至膽大的酸腐文人開始大肆寫詩抨擊皇帝了。
大春看着在告示欄貼滿了的各類隱晦的事,才立即扭頭鑽進了不遠處一個偏僻的小院子,找到二春:“該乞丐兄弟們出手了,平王妃背後家族的事兒,也要找人再查仔細一些。”
“明白!”
二春拔腿就跑出去辦事兒了。
小夭在辦妥溫泉莊子的事兒後,沒有立即去見魏如意,而是再次轉道,去找魏老夫人了。
小姐吩咐了,誰指使魏老夫人告到皇上那兒去的,那誰就來替這次的事兒買單!
灼華在魏如意否認自己乃是重生後,仔細想了很久,越想,越認定魏如意就是重生的那異人,但從哪裡找到證據呢?
她找到今日來做法事的大師,大師乃是慈雲寺的高僧,平常都在閉關,連見一面都難,若不是皇帝出面,他也絕不會來的。
灼華相信他,將榮王告訴她的事兒,全部告訴了這位靈通大師。
“您覺得世上是否真的有這樣的人?”灼華問他。
靈通手裡轉折的佛珠微微一停,看了她一眼,才復又閉上眼睛繼續唸經。
灼華不死心:“您是知道對不對?世上真的有這樣詭異的事情發生,對不對!”
“公主,有些事,不能強求。”靈通淡淡開口,白色的眉毛都垂了下來,整個人慈眉善目的,卻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
灼華淡笑:“不強求,怎麼知道行不行?大師只管回到我的問題就是,我與你說的這人,十之八九就是重生之人,這樣的妖邪留在世上,只會爲禍百姓,大師若是不肯與我多言,只管告訴我除去這等妖邪的法子便是。”
靈通終於停下唸經,睜眼正視着她,眼眸裡帶着幾許惋惜:“公主乃是富貴的命,可惜太過執拗,而壞了這天賜的好命數。”
“大師信命?”
“出家人五蘊皆空。”靈通回她。
灼華看他仍舊不肯正面回答自己,乾脆起了身:“罷了,大師既不肯說,我相信這天底下總還有別的大師,能告訴我正確的法子。不過大師你也放心,如若那人不是妖邪,我也必不會傷她性命。”
靈通看她勢在必行的模樣,輕聲道:“若是公主實在要試一試,可以試試老衲這道符。”說罷,他從袖子裡拿出一道黃符來,看着黃符的樣子,應該是存放許久之物。
灼華打開後,黃符上用鮮紅的硃砂寫着複雜的符文。
“這乃是老衲師祖留下的符文,若是此符文放在您所說的人身上仍舊無效的話,那說明那人並非您所說的妖邪。但若此人真是妖邪,那此符文便會化作烈火燃燒殆盡。”靈通道。
灼華淺淺一笑,收下符文:“那就多謝大師了。”
靈通看着她帶着幾分殺氣的離開,唸了句阿彌陀佛,便又繼續合着眼睛唸經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魏如意總覺得自己心內慌慌的,脾氣也有點兒暴躁起來,就好像,隨時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般。
“小姐,您從一早起來就不大對勁,您沒事兒吧。”一旁木英問道。
“沒事,就是莫名有些心慌。”魏如意有些惴惴不安,難道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不成?不會吧,她從沒什麼第六感,難道這會子竟有了?
她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仔細梳理着所有事情,但現在事情都在朝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會是什麼事呢?
“小姐,灼華公主來了!”
外頭有人跑進來,顯得有些緊張。
魏如意朝外頭看了看,就見一身宮羣的灼華帶着十來個穿着袈裟的和尚顯得有些氣勢洶洶的朝她的房間而來,就連二夫人也被遠遠的甩在後頭不許靠近。
魏如意愣了下,剛迎出去,就聽灼華道:“魏如意,你不是一直不肯承認自己乃是重生的妖邪嗎?”
魏如意啞然,當然啦,哪個妖邪會自己承認的,不是作死嗎?
“公主殿下這是要給如意做法事?”魏如意笑問她。
灼華擡手便拿出了那道黃符來,魏如意只看了那黃符一眼,便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傳來,心道不好,扭頭就要往屋內而去,卻被灼華的人立即攔住。
灼華以爲她怕了,笑容漸冷:“此符乃是靈通大師所賜,凡事身上藏有妖邪之人,手握此符,符文必會自燃,魏如意,你既然自稱不是重生的邪祟,那就握住吧。”
“公主,要不遲點兒吧,我有點兒急事。”魏如意推脫道。
“你不敢?”
“不是……”
“那你就拿着!”灼華眉目凌厲,就連陳老太爺和陳堅趕來時,也嚇住了。
魏如意看着她這般咄咄逼人的樣子,越發捂緊了肚子,扭頭要往房間去,灼華的人卻一把摁住她,將那符塞到了她手裡來。
就在符塞到魏如意手裡的一瞬間,知雨忽然臉色大變,捂着嘴輕呼一聲,跟木英一起二話沒說便上前將那些人給推開,護着魏如意趕忙往房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