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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了馬車,魏如意都被他小心的抱着,動也不敢多動一下,生怕弄疼了他。
魏如意擡起頭,看着他笑道:“衍哥哥,是不是好心疼我。”
樓衍看着蒼白着臉語氣虛弱的樣子:“睡一會兒。”
“不……”
“不困?”
“我怕醒來,又看不到你了。”魏如意在他懷裡蹭蹭,方纔知道那局是姜棣所設的時候,她怕極了,怕又因爲自己,而害了他。還好,他沒有衝動。
樓衍看着如只懶貓般倦懶的她,僵硬的胳膊忽然動了動,小心的單手抱住她,抽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魏如意:……
難不成他以爲自己只有發燒糊塗的時候才說這樣的話嗎?
她笑眯眯的感受他指尖傳來的冰冷溫度:“衍哥哥,我都及笄了,我們何時完婚啊。”
樓衍看她沒有發燒的症狀,又聽她問這樣的話,目光冷淡:“你想好了?嫁給我,便是刀山火海,沒有榮華富貴,沒有悠閒度日,甚至……我會爲了我要的東西,而娶一堆的女人回來,也不會有時間成日陪你……”
“沒關係。”魏如意的小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裳,蹭了蹭:“我會知道,你娶那樣多的女人,都不是因爲愛,你只愛我,對吧。”
樓衍垂眸看着她,因爲太累了,那雙澄明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霧氣,蒼白的嘴脣高高揚起,露出白白的牙笑眯眯的樣子,就像一隻受傷了還不怕人狐狸。
“如果我告訴你,我活不長呢?”樓衍問她。
魏如意的心猛地縮在一起,痛苦涌上來,讓她眼眶微溼:“不會的,我有好多的福氣,我都給你。”
樓衍只當她是孩子話,擡眼朝別處看去,她卻輕柔着繼續道:“就算活不長也沒關係。生當做鴛鴦,死當連理枝,一朝爲君婦,願同塵與灰。”
樓衍的心好似被什麼擊中,那股暖意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她軟軟而堅決的聲音,輕輕的穿過他的耳朵,彷彿要刻在心上,讓他只是回想起這幾句話,便覺得猶如嘴中嘗蜜,甜到心頭。
他垂眸,魏如意已經睡過去了。
眼角的淚還未乾,小手卻緊緊抓着他的衣襟,生怕他鬆開一般。
“魏如意……”他輕輕喚她,她睡得沉沉,只睫毛微微動了動。
樓衍好奇的看着她,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如今這樣抱着她,就覺得特別的合適,好似他這個懷抱,天生就是用來抱她的。她這麼小,這麼柔軟,蜷在他懷裡乖巧又安靜,半點沒有她醒着時那樣的堅強,那樣的無堅不摧,只脆弱的好似琉璃一般。
“星兒。”他又是一聲,看着她的被咬得破裂的嘴脣,鮮紅的血溢出來,分外的妖嬈。
他微微傾身,噙着她的柔軟,生澀,卻自然而然有着衝動引導着他,不讓他鬆開,直到某個溼熱的東西鑽進來……
他霎時清醒過來,魏如意只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他的顫抖,他的生澀和慌張,還有他那掩藏不住的衝動和炙熱,都讓她血液沸騰。
她愛的衍哥哥,這輩子,她一定會守護好的,讓他再不會重複上一世的遺憾。
一吻罷,魏如意渾身虛軟的厲害,嘴脣也微微有些腫了起來,樓衍看着她委屈而又溼漉漉的眸子,只覺得幾十年來,這身體好似終於有了衝動。
他立即別開眼去,拿斗篷將她裹好。
魏如意不甘心他親過以後看也不看自己,不滿的要起身,樓衍只將她牢牢摁在懷裡,壓低了聲音:“別動。”
略微嘶啞的聲音,伴着他手指尖傳來的炙熱,魏如意擡頭,便看到他耳根已是爬上了紅色,眨眨眼,故意道:“衍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替你把脈……”
“魏如意!”樓衍瞪她:“你方纔……爲何那樣熟練?”
魏如意心裡一個咯噔,壞了,她忘了自己如今這身體才及笄啊,還沒嫁過去呢,方纔一時情深,她就忘記了。
她心虛的垂下眼,結結巴巴道:“就是以前,偶然翻到過一本冊子……好像叫春什麼冊……”
樓衍看着她小臉緋紅的模樣,輕哼:“下次不許看了。”
“絕對不看了,我保證。”魏如意見他沒多想,忙保證道。
“嗯。”樓衍看她這幅小妖精的模樣,哪裡還生的出氣來,恰好馬車停下,他這才親自抱着她回魏府了。
剛到魏府,如今掌家的孫夫人就迎出來了。
瞧見被男人抱着的魏如意,先是驚訝一番,纔想起今兒打聽到的,魏如意的未婚夫國師大人可也去了的,難不成面前這位青年才俊,便是老爺曾無數次提過的最得皇上信任也最擅權謀的國師?
阿忠跟在一側,看她遲疑,忙道:“國師大人送魏小姐回來,夫人且去請大夫吧。”
孫夫人一看這人真是國師,立即就關切的看了眼魏如意,打發人去請大夫了,才忙跟身邊的婆子吩咐道:“還不送四小姐回房?”
“本尊送便是。”樓衍淡淡拒絕了她,提步便往南風院而去了。
知雨和檀兒早早紅着眼睛奔了出來,瞧見魏如意後背都被血染透了,忙手忙腳亂的去準備熱水和藥物,要不是還有謝媽媽鎮靜些,南風院都要亂成一團了。
樓衍將魏如意放在牀上後,纔看了眼謝媽媽:“好生照顧。”
“是。”謝媽媽立即應下。
說完,樓衍纔看向魏如意,看着她後背的血,看着她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小臉,冷淡的目光終於動了動:“我去找魏大人。”
魏如意心裡一喜,難不成是去商量婚期?
樓衍看她如此欣喜的樣子,脣瓣也染上笑意,轉身而去。
孫夫人從頭至尾觀察着樓衍的反應,待看到他小心翼翼放下魏如意,生怕弄疼了她的模樣時,就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便是智謀過人的國師,也被魏如意這美人關給攔住了。
想通這一點,她看魏如意的目光就柔和多了,上前關切道:“你放心休養,府衙的事,你姑父正在幫你周旋,必不會有事的。”
魏如意聽着這馬後炮,也乖巧的笑笑:“多謝姑母。”
孫夫人看她接受自己的好意,也越發待她好些,又讓人去拿她帶回來的人蔘補品,又讓拿各類的綢緞布匹來,簡直是要把她當女兒對待了。
她這一番親近後,大姑母魏淑才姍姍來遲。
府裡的丫頭都稱呼一聲孟夫人,只是魏淑的神色始終冷冷清清的,與這個魏家都好像格格不入一樣,來時牽着她的兒子孟長林,幾歲大的孩子也跟父母一樣悶葫蘆的性子,倒是掩飾不住這個年紀的好奇,一來便看到了魏如意那多寶閣上的瓶瓶罐罐,好奇問她:“這些是什麼?”
“藥丸。”魏如意笑道。
“那有能治好我的藥嗎?”孟長林問她,魏如意眨眨眼,他病了?外表看起來,的確有些虛弱的樣子,只是不把脈,前世瞭解又不多,這會子倒看不出個什麼來了。
魏淑沒把魏如意的醫術當回事,看她趴在牀上還笑嘻嘻的樣子,只皺了下眉頭,才道:“昨晚的事,與你無關的話,往後就不要再想了。”
“是。”魏如意聽着她有些嚴厲的話,略有些失落,沒多言。
“老夫人和你二姑母的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管好的壞的。”魏淑冷淡望着她,又道。
魏如意擡眼看她,她是要暗示自己什麼?
只可惜魏淑說完,拉着孟長林就走了。
謝媽媽看着她離開,才上前替魏如意掖好被子,才低聲道:“孟夫人是魏家長女,自小就懂事聽話,也格外成熟些,雖然孝順,可老夫人一直更偏疼小女兒一些,而且當年老侯爺爲了妾室而差點將老夫人打死的事兒,老夫人只怕一直記恨着。”
魏如意聽謝媽媽這樣說,也想起一些塵封的往事來,只不過那時候她還小,時候來大了聽人閒言碎語裡提起的,當年的老侯爺也是個風流種,倒是因爲個戲子而鍾情了,爲此,當年格外傲氣的老夫人暗中下毒害死了這個戲子,戲子一死,老侯爺大怒,差點失手殺了老夫人。
老夫人本是傷心至極,沒想到當年的大女兒魏淑和兒子魏信竟是站在老侯爺那邊的,她這麼多年才心懷芥蒂,一直不肯住在魏府裡,要不是魏淑和小女兒孟夫人此番回京,她只怕也不想回來。
“當年那戲子,真的是老夫人害死的嗎?”魏如意問謝媽媽。
謝媽媽一臉的諱莫如深:“不知道,老夫人自己否認,但那位戲子的下人卻一口咬定就是老夫人害的。”
魏如意聽着,也覺得這件事說不清楚,不過深愛的丈夫,忽然爲別的女子鍾情,的確讓人崩潰。
之前樓衍說,可能會娶很多女人……上輩子他是沒有的,那這輩子呢……
趴在枕頭上,魏如意心裡還有許多許多的事要盤算,只在這上面糾結了一會兒,就去想別的事了。
只是金家,她想以姜棣的行事作風,多半是要作爲廢棋了,這樣一來,三姐姐的和離就能更加的順理成章。
魏輕水其實昨夜聽到魏如意的事情就要趕回來的,被汝南王妃拉住了,這會子她已經坐上了汝南王妃的馬車,趕往金家。
金家大門緊閉着,魏輕水才下馬車時,就被金家聞訊趕來的族人大罵:“沒看出來,你真是個寡恩的,金家遭此大難,你就想來析產分居,你配嗎!”
魏輕水臉色微白,卻只擡眼看她:“是金家還配得上我嗎?”
毫不掩飾的諷刺,讓金家人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
以前的魏輕水雖是侯府千金,孃家勢力更是不可小覷,那時候的金家一個個還都卑微的巴結呢,只是那時候的魏輕水一點兒也沒有驕縱,反而待他們格外的客氣小心,他們還以爲魏輕水就是個泥巴捏的軟性子,哪裡想到她如今敢這樣硬氣?
“你……你不守婦道,敢這樣跟長輩說話,魏家真是教的好女兒!”
其中一人大罵,汝南王妃這才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冷淡看他:“魏家的確是教的好女兒,卻被你們金家糟蹋了。來人,今兒誰敢再說半句不敬的話,給我打腫他的臉!”
汝南王妃冷喝一聲,汝南王府的侍衛們立即嚴陣以待,金家的人霎時閉了嘴。
魏輕水沒理他們,提步就往金成涵所在的房間去了。
一路上,院子裡的下人看到是她來,面色都格外奇怪,好似在躲避着什麼一般,還有些甚至想要上前來阻攔魏輕水。
還是汝南王妃經驗足,當即道:“所有人都在這裡等着!”
下人忙跪下不敢出聲,魏輕水這才提步往裡而去。
但才走到金成涵房門口,裡面就有一陣怪異的呻吟聲傳來出來,那聲音好似痛苦,又夾帶着愉悅,而且聲線也有些低啞,聽起來,就像是男人的聲音。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裡面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公子別跑啊,舒服的事……現在纔要開始呢……”
話落,男子一聲悶哼,而後便是比方纔更加嬌媚的喘息。
魏輕水愣住,還沒去推房門,房門不知怎的竟從裡面打開了,那地上鋪着的錦緞,錦緞上如鴛鴦交頸的男人,滿地散亂的酒壺,滿屋子的yin糜之氣和酒氣混在一起,伴隨着那沉醉於酒中不可自拔的一聲聲,魏輕水只覺得好似什麼東西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讓她無法呼吸。
汝南王妃也沒料想到會有這樣的場面,臉上一紅,便怒斥:“混賬東西,還不把人拉開,給他們穿上衣服!”
金成涵似乎這才從昏昏沉沉中清醒了些,擡起頭,看到門口站滿的人,看到憤怒的汝南王妃和蒼白如紙的魏輕水,也愣住了,一扭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擡手抓起一旁的酒壺就砸在了身後那男人臉上,才忙抓了塊布裹住自己,急切道:“輕水,你聽我說,不是你所想的這樣,我……”
“我不會與你和離的,這是析產分居的文書,你現在簽了!”魏輕水幾乎崩潰,她無法想象愛了這麼久的夫君,居然會有一日與男人在眼前纏綿。但她即便憤怒,仍尚留有一絲理智,如意清清楚楚的告訴過她,只有析產分居,她才能保護好兒子,否則讓兒子跟着金家一窩烏七八糟的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汝南王妃其實是想讓她和離的,只有和離了,金家才與她沒有關係,但她爲了兒子,她雖然不理解,卻還是贊同了。
“去給你家公子拿筆墨來!”她嚴肅的看着一旁的小廝,小廝哪裡敢廢話,立即端了筆墨來。
金成涵的酒已經醒了大半了,現在他變成這個樣子,要是魏輕水走了,那他還能靠誰?
“輕水,我們這麼多年夫妻,難道你真的這麼狠心?而且孩子也還小……”
“分居之後,孩子我會自己教養!”魏輕水現在半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甚至看到他都覺得噁心,更別提那勞什子的夫妻之恩了。
汝南王妃面色一厲,嫌惡的看着他:“你今兒做了這樣的事,我就是說到聖上面前去,聖上也絕對會同意的。”
金成涵聽出她的威脅,看着決絕的魏輕水,想着到底只是析產分居,她還那麼在乎兒子,也不怕她以後真的對金傢什麼都不管!
想通這一點,他終於提起墨筆,看着魏輕水道:“輕水,我也是有苦難言,但你既然不願與我共患難了,也罷,我成全你。只是兒子姓金,始終是金家人,我也永遠都是他的父親。”
魏輕水死死攥着手裡的帕子,看着他簽完字,拿着文書扭頭就走了。就連多站在這兒一秒,多聽他說一個字,她腦袋裡都能回想起方纔那旖旎的場景。
出了金府,汝南王妃的人立即清點了她的所有嫁妝全部擡了出來,魏輕水甚至來不及說一聲謝謝,就扶着馬車嘔吐了起來。
“這個金成涵,實在太不像話!”汝南王妃怒斥,魏輕水只紅着眼睛收拾乾淨,纔回了馬車悄悄哭了起來。
等她回到魏府,天色已經很晚了。
她到南風院時,魏如意剛喝了藥,正坐在牀邊跟幾個丫環笑鬧着。
“如意。”
“三姐姐,此番回來,可是金家的事處理妥當了?”魏如意看她來了,立即淺笑問她。
魏輕水想起金家的事,又是一陣噁心,好容易壓抑住,才點點頭:“你說的那處宅子,我看過了,是個好的,已經買了下來,也安排人收拾了,等手術後好就跟孩子搬過去了。”
“這麼急嗎?”魏如意有些擔心,金家出事,金成涵勢必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她們娘倆搬出去,萬一金成涵做出什麼事來可怎麼好。
魏輕水只點點頭,也知道她的擔心,道:“放心,我已經與金家恩斷義絕,絕不會再心軟的。”
“如此便好。”魏如意看着她眼底難掩的難堪和傷心,只叮囑她去時一定來告訴自己,才安慰了幾句,讓她回去休息了。
等她走了,知雨從外頭進來,便打聽到了金成涵那事兒。
“今兒跟去的下人都氣的不行,恨不得將那金成涵抽筋剝皮了纔好。”知雨也是一臉的鄙夷。
“倒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放飛自我。”魏如意笑笑,檀兒看她:“小姐怎麼好似還一副讚賞的樣子。”
魏如意擡手點她的額頭:“他傷的可是我的姐姐,我能讚賞他?”
知雨吐吐舌頭,魏如意這才問起了小夭的情況。
“您放心,您一走,小夭也被放了,大春二春來接的她,謝媽媽去看過了,好在都是皮外傷,不打緊。”
檀兒忙道。
魏如意想起小夭傷得那樣重,只越發不待見姜棣。
“檀兒,你去替我辦件事。”魏如意明眸微黯,不過屋子裡燭火一晃,牀幔的暗影便將她的情緒都遮住了,檀兒和知雨都沒看清。
檀兒點頭:“小姐且吩咐。”
“今兒晚上,你出趟城,出去後到十里外的村子邊上繞一圈再回來,什麼也不要做,馬車也別停。”魏如意道。
檀兒不解,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知雨機靈的問道:“那奴婢要做什麼?”
魏如意欣賞她這份機靈,但是這件事太過兇險,她不想讓這幾個無辜的丫頭捲進來。
只道:“你好生服侍我就是。”
檀兒看她賣關子,也不再多問,立即去辦了,等她走了,魏如意才勉強起了身,換了衣裳又裹了斗篷,才悄悄溜出去了。
這次她溜出來後,直接上了巷子裡停着的馬車,沒多會兒,披着黑色斗篷的小小身影又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快速朝京城謀個方向去了,而馬車也緩緩駛動,去了相反的方向。
暗處跟着的人懵逼了,他們本是兩個人盯着,可之前魏府裡溜出了個檀兒,如今就剩他一個人……
看着離開的人,又看着離開的馬車,想了想,還是追着人而去。
馬車快速穿過京城大街,一直奔向京城最近門庭最冷落的王府,榮王府。
榮王府外,僅有兩個門房守着,門口的兩盞大燈籠也昏暗的很。
榮王常年在邊塞,在京城認識的人本就不多,不算得寵,背後更沒有強勢的母妃,是以回京這麼久,也少有人登門。
此時,榮王府門緊閉,裡頭燭火幽暗,似乎都已經歇下了。
門房也在打盹,只聽到一聲貓叫,接着一個石頭扔了過來。
聽到石頭滾動的聲音,門房才驚醒過來,只看到門口一隻野貓躍了過去,才裹緊了衣裳準備接着睡覺,不過眼睛一掃,就看到了扔在腳邊的石頭,石頭上似乎還綁着一張紙條。
馬車裡的人看了看那門房已經發現了,這才讓馬車快速穿過方纔來的巷子,等到了蕭王府外時,同樣扔了塊石頭出去。
貓在馬車裡的人瞧見蕭王府門口那戒備森嚴的侍衛,脣角諷刺揚起,今日你利用我,那我也利用利用你,咱們纔算公平!
紙條被送到蕭王跟前,看着上面的話,本就鬱結在心的他更加陰暗起來:“何人送來的?”
“夜色太黑,奴才沒看清。”回話的小廝瑟瑟道。
凌風見狀,關切問他:“王爺,可是出了什麼事?”
姜棣將紙條給他,他看着上面粗獷的字體,再看看內容,詫異:“這信上說,榮王在城北的別院裡蓄養了一匹用毒餵養的死士?”
說完,凌風有些興奮起來:“在京城蓄養大批死士,可是大罪,王爺,要不咱們……”
“信上若說的是真的,對我們來說固然是好事,可萬一只是虛晃一招……”姜棣現在不敢輕舉妄動,今日樓衍敢那樣猖狂,在公堂上讓人活活打死了金家的人,又讓馬尚書敢編造一個有人劫持雲丞相的謊話,想必是恨極了自己,按他的本事,要算計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真的,咱們不去的話,豈不是就錯過了一個機會?榮王常年在邊塞,手裡可是握着軍權的,而且他跟您舊怨已深,等他壯大起來,對您絕不是好事。”
“本王何嘗不知!”姜棣面色沉沉,他現在內憂外患,再不敢出半點紕漏。想了想,才道:“你今晚先帶人去探一探,若屬實,再做安排。”
凌風也覺得這樣最爲穩妥,立即行禮出去了。
等他帶着人悄悄離開,蕭王府外貓在馬車裡的人才鬆了口氣:“回去吧。”
“是。”馬車前的人淺笑着應下,一邊駕車一邊扭頭看她:“許久沒回來,小夭各種說您厲害,如今親眼瞧見,才讓我開了眼界。”
“此番辛苦你了,大老遠的跑回來,今晚也好好休息吧。”魏如意倚在馬車一角笑道。
雪無痕俊朗的臉掩在散亂的黑髮裡,笑的璀璨:“我還是去盯着吧,萬一榮王今晚不上鉤,豈不是便宜了蕭王?”
魏如意知道他閒不住:“你要去,就再順道去看看小夭,另外替我在這京城轉轉,我還要再置辦幾處宅子。”
雪無痕苦了臉:“我這樣的高手,你讓我當苦力?”
“高手自然要體現高手的價值,找房子這事兒,沒有飛檐走壁本事的人,哪裡能輕易辦得好?非得你這樣的大俠不可。”魏如意毫無底線的恭維,雪無痕這才樂呵呵的應了。
倒是想起此行盯着裘圖和宣王,都讓他越發感慨魏如意這份心機和洞察人心的本事。
宣王無德,有錢,怕死都被她算到了,甚至裘圖這樣以行騙爲生的人她也算到了他會叛變了,不過……
“裘圖我沒殺,綁回來了。”雪無痕道。
魏如意挑眉:“還有用?”
雪無痕嘿嘿一笑:“他倒是聰明,去騙宣王的時候,用的化名,不巧的是,叫他這名字而且跟着宣王去的人,還正有一個,你猜是誰的人?”
魏如意不用想也知道,比自己更巴不得這些皇子都死完的,除了姜棣還有誰?
魏如意明白雪無痕的想法:“裘圖是個狡猾之人,讓他答應去認罪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簡單,我綁在馬後面牽着回來,三天,就答應了。”雪無痕有些得意。
魏如意眨眨眼,旋即笑出聲來:“奇才,我就知道你是個奇才!”
雪無痕看她一身的傷還笑的這麼開心的樣子,他才覺得她是個奇才呢,天底下有哪個大家閨秀如她這樣,敢把一羣權貴算計在一處的!
送了魏如意回府後,他立即就去榮王府了。
以他的輕功,就是暗處的阿忠都沒能追上,只辯出他是個男人,忙如臨大敵的回去回話了。
“尊上尊上,是個男人,魏小姐晚上跟個男人一起出去了!”
阿忠回來,看着正在拆密信的樓衍,急得不行。
樓衍眼皮都沒動,繼續拆自己的密信。
阿忠見他這樣,可急壞了,他才接受魏如意當未來的少夫人啊,要是被別的男人拐跑了,他怎麼辦!
“尊上,你聽我說,那個男人長得還不錯,我看見了,跟未來少夫人有說有笑的。”
“嗯。”樓衍一目十行的掃完密信,叫了人進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又開始拆下一封。
阿忠看他這冷淡的樣子,若不是瞭解他,都要懷疑今兒氣得把金老爺活活打死的人是不是他了。
“尊上,你真的不關心?那個男人我以前都沒在京城見過,說不定魏小姐這些醫術啊什麼的都是他教的,關係匪淺呢!”阿忠猜測道,而且那個男人輕功那樣好,說不定真就是他懷疑的魏如意背後那個人,反正至今他都不願意相信魏如意自己能有那樣厲害的心性,必是有人背後指導!
樓衍又看完一封信,面色終於緩和了些,看向他:“明日山莊裡來人,你帶去魏府。”
“來人,來什麼人?”
“繡娘。”樓衍說完,靈犀已經端了藥進來了:“喝完藥該歇息了。”
“嗯。”端過藥碗來,似乎習慣了那苦澀到一聞就令人吐膽汁的藥,一口喝完,面不改色的漱了口就回去休息了。
阿忠捏着鼻子看他離開,奇怪的看向靈犀:“這藥不苦嗎?”
“苦。”
“那尊上居然一點也沒遲疑就喝了?以前他最不愛這苦的藥。”阿忠不解,靈犀只看了眼這藥碗,緩緩收好。他如今不怕苦,許是因爲心裡甜了吧。
她也走了,阿忠纔想起那野男人還沒解決呢:“尊上,尊上你聽我說啊!”
雪無痕如個影子一樣跟着榮王的人一路到了城北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宅邸門口停下了。
榮王看着沒有絲毫動靜的門,想着袖子裡的那封不知何人送來的信,信上說姜棣今晚會來這裡,雖然他想不出任何姜棣來這裡的理由,但他還是趕了過來。
身邊的人輕聲道:“王爺,夫人現在可能睡下了,要叫醒她們嗎?”
榮王想了想,搖搖頭:“不用。”說完,他仍舊站在門口,平素那雙永遠帶着僞裝的眼睛終於露出一絲絲的哀傷來,望着這緊閉的門,好似有什麼難言的話。
沒多會兒,屋子裡看門的狗忽然狂吠了起來。
榮王那雙毒蛇似的眼睛猛地一暗:“有人,給本王攔下,殺無赦!”
他身邊的侍衛和暗衛們立即齊齊出動,朝此時才落腳在院牆上的凌風殺了去。
凌風也沒想到這裡頭還養着狗,而且看起來裡面就是普通的人家,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死士,直到榮王的人殺來,他才知道,他是中計了!
“撤!”
他輕喝一聲,扭頭就走,卻沒想到榮王會有這樣重視這個地方,所帶來的人,全是他手底下最頂尖的高手。凌風也是一等一的高手,雖一能打三,卻打不了十,不過數十招,便失手,被人一刀砍斷了左臂。
凌風跌在地上,其他的人全部被殺了。
他知道今日怕是活不成了,只抽出腰間的信號彈放了出去,咬着牙就拼了命廝殺起來。
榮王聽着那裡的打鬥聲,看着屋子裡慢慢亮起的蠟燭,可以想見此時屋子裡人的恐懼,目光越發陰寒:“什麼人?”
“蕭王的親隨。”
“凌風?”
“是。”
榮王垂眸看着之前那封密信,死死攥在了手心:“殺了!”
“是。”
侍從應下,立即去辦了。
凌風與那些人纏鬥,根本不是對手,直到他被人一劍刺穿了心口。
雪無痕看着這裡的事兒了了,也不多留,扭頭就去看小夭了。
第二天天一亮,魏如意就醒來了。
昨晚睡得不怎麼沉,腰上疼得厲害,用了她自己做的藥還是疼。
簡單洗漱完,陳言袖跟胡清微就急急跑來了,還有一直沒路面的齊清也讓人送了好些藥材來。
胡清微眼睛紅紅的,看到她就從懷裡掏出個平安福來塞到她手裡:“我昨兒去廟裡求的,你帶上,除了沐浴,千萬別摘了。”
“平安福?”魏如意啞然失笑,胡清微卻是一本正經:“你還笑,我問了大師了,你這是最近犯了小人,才屢屢受傷,這平安福不僅得帶着,我還求了廟裡最靈驗的香灰,回頭你拿水衝着喝了。”
這下魏如意笑不出來了。
陳言袖瞧着她們兩這樣,上前挨着牀邊坐下,才道:“還好外祖父是昨晚知道的這件事,倒是國師大人,打死金老爺,又查出金家貪墨的事讓外祖父痛快了,他那口悶氣纔出了。”
提起金家胡清微就一肚子火:“那都是些什麼人,害死自己的親人來栽贓,真是豬油蒙了心的畜生。”
魏如意挑眉,陳言袖也眨眨眼,胡清微這個大家閨秀,罵起人來這麼溜的。
胡清微看她們的眼神,小臉一紅,才輕咳兩聲,端了茶假裝口渴。
魏如意笑出聲來,只道:“我沒事兒,你們放心吧。而且昨天多謝胡太醫,要不是他……”
“是國師大人連夜讓人收集的證據,祖父是陪着他才一夜沒睡的。”胡清微眼睛亮亮的,這個國師大人,外人怎麼傳是個諂媚佞臣,可她怎麼看都覺得是個好男人!
陳言袖也原以爲是胡太醫自己幫的忙,沒想到竟是樓衍……
她看了看魏如意:“如此看來,他是真心待你。”
魏如意幸福的抱着枕頭趴着,是啊,他是真心的。
檀兒這會兒正領着阿忠和阿忠身邊的繡娘往南風院來呢,國師府一早派了繡娘來親自給魏如意定製嫁妝,這傳出去,多有面子。
檀兒跟阿忠相熟了,兩人說說笑笑的,可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魏祈章。
檀兒一見他,嚇得縮了縮脖子:“二公子。”
“什麼人?”魏祈章看向阿忠。
阿忠笑着行禮:“奴才是國師府的,送繡娘來給魏小姐量身定製嫁妝。”
魏祈章手指微顫:“不是還沒定婚期嗎?”
“二公子不知道?”阿忠看他,笑道:“昨兒尊上跟魏大人談過了,婚期已經定在明年開春,如今距離婚期還有半年,剛好準備聘禮和一應婚嫁需要的東西。”
檀兒也還不知道,聽着,喜上眉梢,可眼神一對上魏祈章,又瑟縮了回去。
魏祈章看到檀兒的樣子,想起這幾日的事,什麼也沒說,側身讓開了。
檀兒悄悄呼了口氣,忙帶着阿忠和繡娘去了。
等她們走了,魏祈章纔敢流露出心裡的痛苦來,那痛苦好似一隻手緊緊抓着他的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
如意她一定恨極了自己,不,也許是如她的丫環一般,怕極了自己。他那樣疼愛的妹妹,如今會被他嚇到再不願意見他……
“二哥。”
魏輕水從一側走過來,她聽到了方纔阿忠的話,看着他如此模樣,只心疼着輕聲道:“聽說最近西南有異動,二哥何不暫時離開京城,去西南一段時間,既可以逃開這些瑣事,也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魏祈章看着憔悴的她,這纔想起這麼久以來,他都忽略了這個親妹妹。
“金家的事……”
“已經簽了析產分居的文書了,過幾日,我就搬去別院住了。”魏輕水笑起來,那笑容卻十分的勉強。她一點兒也不想笑,她只想哭,可如今連聽她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了。
魏祈章歉疚不已,他朝南風院的方向看了看,或許輕水說得對,他應該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他太弱了,沒有任何的力量和資本與人抗衡,抗衡不了要控制自己的母親,抗衡不了要利用他的榮王,更比不了樓衍。
“何時離府,我送你。”魏祈章跟魏輕水道。
魏輕水看他似乎想開了些,微微鬆了口氣:“我想早些走,只是還有東西在金家……”
魏祈章擡手拍拍她的肩:“去叫馬車,我現在與你去金家……然後我再進宮,請命去西南。”去西南,他不僅要掌兵,還要掌權,直到他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如意身邊,不懼任何人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