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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意的馬車直接撞得那和尚趴在了地上,一條腿都廢了,鮮血四濺,嚇得現場的人差點沒哭出聲來。
魏如意在馬車撞上牆時,才拉着檀兒跳了下來,兩人滾落在一側才勉強停了下來。
魏如意揉揉自己的腰,可真疼,要不是事態緊急,她定不會用這樣的法子。
“你是誰!”
嚴厲的叱問傳來,帶着十分的怒氣。
檀兒忙爬起來,拍拍灰頭土臉的魏如意,才道:“我們是剛好路過的,誰知這馬兒發了瘋……”
檀兒話未說完,安長公主已經沉了臉,沒再搭理她,轉頭讓人去扶一條腿都被軋斷了的老和尚了。
老和尚白着臉直抽氣,看到自己血淋淋的腿,更是欲哭無淚:“這……”
“這位難道是京城裡聲名鵲起的萬能法師?”魏如意似驚訝般望着他道。
一旁的和尚看她竟是半點愧意也沒有,只沉着臉道:“這位施主如今犯下此等大錯,要小心天罰!”
“天罰?”魏如意看着他道:“若是有天罰,那便罷了,本來我還想救他的,若是用了我的藥,這條腿也還是能保住的。”
“就憑你?”那和尚不相信的看着魏如意,只以爲她是年紀小胡鬧,更加黑了臉:“這位施主,我們大師沒想着要將你如何,你怎麼還能說出這等玩笑之話?上天雖有好生之德,可這位施主,我看上天也容不下,你還是早些去廟裡求一道平安福吧!”
這話說得過分,魏如意也不客氣:“小師父乃是佛門中人,怎麼動不動就要咒人去死?”
和尚沒想到她還敢反駁,只咬牙:“施主看着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也該遵循三從四德,多積口德,也省得往後要下阿鼻地獄。”
魏如意脣瓣冷冷勾起:“我只是質問一句,便要下阿鼻地獄,那小師父你可注意了,別魂飛魄散纔好。”
“你你你——”
“我我我怎麼?我是來救人的,你們不讓救,那就算了。”魏如意也不理地上的老和尚,只看着臉色越來越差安長公主,行了禮:“臣女魏如意,今日實在是無心之失,還請公主殿下見諒。”
“魏如意?”安長公主聽過她的名字,畢竟京城裡最近發生這麼多事,魏如意的彪悍之名傳播的可甚廣,尤其見她方纔居然一點也不怯還敢與人爭執的樣子,實在是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風範。
安長公主看向她的目光微涼:“武寧侯府並不是在這個方向,你不論怎麼走,都不該路過本宮的府前纔是,怎麼會來了這裡,還撞上了萬能大師?”
魏如意知道她開始懷疑自己了,只行着禮,道:“如意本是從宗廟回來的,方纔在宗廟上,無心師太託如意定去給老定國公請個安,這才繞道走來這裡的。”
安長公主對這些話倒是不懷疑什麼,山上自那個人死了後,剩下的人她都懶得了解了。
“老定國公暈倒了,你去了也見不到,回去吧。”她瞥了眼魏如意,便沉着臉叫人擡無能大師入府去了。
“公主殿下可能借如意一輛馬車?老定國公的病症,如意有所耳聞,如意有法子能治,就是得緊着些趕過去。”魏如意看着她的背影道。
安長公主聽到她又說自己能治病的話,眉心微微擰起,側過身看着她:“你纔多大,宮裡的太醫都沒法子。魏小姐,本宮今日雖不計較你馬車發瘋之事,但本宮最不喜歡大放厥詞之人,你的話,最好想想清楚再說。”
之前那容長臉的和尚聞言,低垂着的眼眸裡露出些許譏諷來,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才道:“公主殿下,還是先請太醫來爲大師救治要緊,不然小小姐她的病……”
這話提醒了安長公主,她本就嚴肅的面色更加的冷沉,轉身便要走。
魏如意卻再次道:“無能大師的腿,若是半個時辰內不好生救治就廢了,至於安長公主府的小小姐生病,如意倒也有所耳聞。”
“魏如意!”安長公主似乎十分生氣,她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胡言亂語!人家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治不了,她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怎麼可能治得好!
“公主殿下不信,如意便不再多說,只是下次小小姐再嘔吐時,切勿再讓她喝藥,只讓她渴着,待症狀稍微輕些後,再取三七粉塗抹於全身患處,之後再請太醫。公主殿下自己身子也虛弱的厲害,若是實在食不下咽,每日叫人煮些蔘湯也好。”魏如意語氣依舊是平靜而有力的,她輕聲說完,規規矩矩朝安長公主行了禮,便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走了。
檀兒看她就這樣輕易走了,還有些不放心,連忙追上她道:“小姐,那胡說八道的和尚還沒解決呢。”
“不急。”魏如意的腳步不疾不徐,她相信安長公主會叫住她的。
果然,魏如意還未走出這條巷子,安長公主身邊的侍女便快速跑了過來,給她行了禮才道:“公主殿下請魏小姐過去一趟。”
魏如意瞧見她期盼的模樣,淺淺一笑:“我也想去,但老定國公的情況不容樂觀,我要先去瞧瞧,萬一……”
“可我家小小姐的病情十分嚴重。”侍女似乎有些着急,她雖然也懷疑魏如意小小年紀能不能行,可公主如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天下的名醫都請遍了,如今都要相信這些和尚了,何不如相信這看起來真有幾分本事的魏如意?
況且,她也沒有必要無緣無故說自己能治,否則豈不是平白落得個輕狂的名聲。
魏如意看着她,只歉意道:“實不相瞞,我去定國公府,其實還有一件事在身,要求老定國公幫忙。”
“這……”侍女猶豫起來。
一側的檀兒卻似乎有些明白了魏如意的意思,立即掐了自己一把,擠出眼淚來,跟着道:“其實不是無心師太請我家小姐去瞧老定國公的,是無心師太不知受誰挑撥,非要指認我家小姐殺了宗廟的無塵師太,可無塵師太又是劉家的人,我家小姐哪裡得罪的起?”
“可不是還有武寧侯……”
“侯爺又是個沒實權的,武寧侯府如今也是一團糟,我家小姐也是沒法子了,聽說那無塵師太曾謀害了老定國公的嫡幼女,這纔想着,能不能讓定國公府出面,徹查此事,一來定國公府出面,是名正言順,二來,定國公也比咱們侯爺的話有用。”檀兒抹着眼淚悲傷道。
她一番話說完,魏如意都暗暗想給她點個贊,這丫頭,平日裡嘮嘮叨叨的,想不到還有心思如此靈透的時候,一下子便猜中了自己想說什麼。
侍女也有些沒頭緒了,可自家小小姐又危在旦夕。
她想了想,只跟魏如意道:“魏小姐且等等奴婢。”說罷,便快步往公主府跑去。
等她走了,魏如意才稍稍放鬆下來,跟檀兒笑道:“你倒是聰明。”
“是小姐聰明,若不是如此,奴婢還真想不明白小姐昨兒吩咐小夭那些事兒是要幹什麼,今兒爲何又平白來招惹個安長公主。”檀兒是越發的覺得魏如意聰明透頂,誰能想到僅僅是一樁山上早已平息的謀殺案子,她能繞了這麼大一圈,把這麼多大家族全部算計在一處?
檀兒崇拜的看着魏如意,魏如意只道:“別急,成不成,還要看安長公主的意思。”若是她最後不肯幫自己,那這計劃也只能成一半。
可若她願意幫忙的話……
正想着,方纔那侍女已經急急跑了回來,望着魏如意還等着,這才道:“魏小姐,方纔的話,奴婢跟公主說了,若是您能救小小姐,我家公主必當重謝。可若是救不了……”
“若是萬能大師,我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小小姐,我雖耳聞其病症,有能保她性命的法子,可若說徹底治好,我不敢保證,若是公主殿下一定要我治好,請恕我不敢一口應承下來。如今小小姐那兒的病情還不至於惡化,如意便先去……”
“只要能保住她命,我必也保住你的命。”
魏如意推辭的話還未說完,安長公主已經親自走了過來。
那容長臉的和尚的臉色十分難看:“公主殿下,萬能大師說了,只要……”
“若是如此,不如讓大師先自己治治自己的腿?不然往後瘸了條腿,再出去做法事怕是不好看。”魏如意打斷他的話。
容長臉和尚被她的話噎得臉色漲紅,張張嘴,只梗着脖子道:“大師乃是驅邪……”
魏如意淺笑:“若是驅邪救命,那大師怎麼就知道自己身上沒有邪氣?若非邪氣,他今兒怎麼遭了這樣的災,親眼瞧着自己被活活軋斷一條腿?”
安長公主只沉沉望着魏如意,冷淡道:“本宮說到做到,時辰不早,魏小姐若是能治,就別耽擱了。”
魏如意想着她方纔的保證,自然不會再拒絕,至於這大師……
她眼底浮起幾許邪氣,沒再理那容長臉和尚,只跟着安長公主走了。
進了長公主府,魏如意對這裡不算陌生,前世也來過兩次,卻是安長公主死後的事了,倒是這小小姐的脈案和病歷,前世她都研究過。
很快,穿過寬闊的兩進前廳,再從遊廊繞到了位於公主府最西邊的一處幽靜的小院子,瞧見這裡一個個滿臉灰敗的丫鬟婆子,有些詫異,那小小姐病了這許久,只怕本就心情不好,這裡一個個還跟個馬上要辦喪事似得,哪個小姑娘受的住?
想罷,人已經到了裡間。
房間裡,各處都擺着厚厚的書,只是佈置很是老氣,許是安長公主自己喜歡的。
“心兒。”
溫柔的聲音,從嚴肅的安長公主口中出來,魏如意的心也跟着軟了一下。
牀榻上的少女聽到聲響,睜開眼睛來,露出淺淺的笑容:“祖母。”
“可好些了?”安長公主似換了個人一般,走到她身邊,溫柔的撫摸着她消瘦到兩頰凹陷的小臉,滿是憐惜:“身上還疼嗎?”
“不疼了。”蓮心轉頭瞧見跟着站在一側的魏如意,看着她滿是青春活力的小臉和那雙明亮的眼睛,笑了起來:“這位姐姐是誰?”
“是魏家小姐,來給你瞧病的。”安長公主輕聲說完,纔看向魏如意。
魏如意會意,走上前來,輕輕搭上她的脈,半晌,脣瓣才揚了起來,跟所料的不差。
安長公主看她如此,似有些緊張:“可是有法子?”
“有。”魏如意篤定道:“只要照我的法子,就能治好。”
“你……沒有騙我?”除了安長公主,整個屋子的人都驚訝的朝她看過來。
魏如意知道她不信,只道:“我開一劑方子,吃下之後,今晚便能見到成效,只是後續治療成效會較慢,到時候還請公主勿急。”
安長公主的手都微微顫了起來,花白的頭髮散落了幾縷在耳際也未曾察覺,只忙道:“快,準備筆墨!”
“是!”侍女立即去辦,魏如意倒是從容的寫了方子,又讓檀兒去陳府取她前幾日做好的藥膏來,才道:“蓮心小姐的身上應該佈滿了膿瘡,我現在要把膿瘡全部清理乾淨,請公主叫人去備熱水,紗巾,火,匕首和烈酒來。”
“匕首?你是打算……”安長公主重新質疑起來,因爲她怕還未見到成效,反而因爲莽撞,而誤信了魏如意,而叫她傷害了自己唯一的孫女。
可她話未說完,蓮心自己卻開了口:“祖母,心兒相信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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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意都驚訝看她,她分明是被病痛折磨的不行了,還不怕自己只是個騙子嗎?
蓮心卻是望着她,灰暗的眼眸裡都是溫柔的笑容:“我喜歡姐姐的眼睛,我相信魏姐姐。”
魏如意心頭一暖,這樣無緣由的信任,竟讓她覺得,做個大夫,其實也很好。
安長公主沒再說話,只深深看了眼魏如意,才立即叫人去拿了東西來,很快,魏如意便親自挽了袖子開始動手了。
枯瘦的身子,一個個腐爛的膿瘡,這是頑固之疾,而且全長在身上各處,想來那些個太醫們根本不敢看,只憑着脈案下藥,又不敢下重手,以至於前世活活把她耽誤死了。
如此處理完,外面天色都暗了。
期間蓮心暈過去兩次,好歹靠着蔘湯又撐了下來,等到全部處理完,魏如意又讓人給她清理乾淨,上了自己的藥,再換了乾淨的衣裳。
“換個房間吧,用過的茶具被褥和牀全部拿去燒掉,等她醒後,再喂她喝下藥。”魏如意看着暈過去的蓮心,跟安長公主道。
安長公主這次沒再猶豫,只跟侍女道:“去備下兩個房間。”
“兩個……”侍女看了眼魏如意,魏如意也不解,安長公主只道:“魏小姐也會住在公主府。”
“小姐也……”檀兒輕呼出聲,安長公主卻只看着魏如意,目光復雜:“你說的事,我現在就會出府去幫你辦,我保你的命,但在蓮心好起來之前,我希望魏小姐能暫住公主府。你放心,除了這件事,後續的好處,絕對是你所想不到的。”
魏如意聽到這樣的要挾,倒是笑了起來,行了禮,才道:“如意只要能保命,其他的,就不勞煩公主了,而且今次以後,便不是如意來看,蓮心小姐只要按着方子吃藥,病也會好起來。況且如意是侯府千金,並不是市井大夫。”既不是市井大夫,安長公主就不能這樣強行留她。
安長公主沒想到她竟還是個有骨氣的。
她欣賞有骨氣的人,比那些事事曲意逢迎的人要好,可蓮心她……
“那你暫住三日,三日之後我便送你回去。”安長公主妥協道,她的確沒辦法強留一個侯府千金在這裡,可見到魏如意當真能救下蓮心,她怎麼可能輕易讓她走?
魏如意有些遲疑。
安長公主又道:“雖然公主府如今只剩下本宮和蓮心,可在皇上面前也還能說上幾句話,若你需要……”
魏如意聽出她的爲難和心急,終是道:“公主殿下且寬心,如意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不便留在公主府,但往後三日,每日如意都會過來給您請安。至於皇上跟前,如意暫無所求。”
聽到這樣的話,安長公主的心也寬了。畢竟自從駙馬和兒子雙雙死後,她已有十多年沒再進宮,對於那個皇上,她更是不願意去見……
她看着面前的魏如意,嚴肅的面色終是緩和了下來,讓人送她回去了。
等她走後,侍女才走了過來,有些擔心道:“公主,萬一……”
“她是個聰明人。”安長公主看着魏如意離開的背影,才道:“小小年紀,醫術便有如此造詣,可見其聰慧,方纔她那番話,是看出了本宮的難處,也理解了本宮的難處,這份靈巧和良善,更是難得。也難怪她會想着要去找老定國公去解決無塵師太那件事。”
“那您的意思是……”
“無塵是劉家的人。劉皇后被廢,本宮聽人說過幾句,只怕與魏如意也扯上了些關係,宗廟裡鬧出事來,多半也是劉家搞的鬼。”安長公主看着難得睡得香甜的蓮心,輕輕撫着她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去備馬車,本宮要親自去趟定國公府。”
侍女見她心意已決,這纔去安排了。
魏如意從公主府出來後,沒急着走,直到看到安長公主上了馬車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而去,才卸下了心裡那塊石頭,拉着檀兒一道回陳家去了。
回到陳家,小夭已經回來了,還領着兩個被打得渾身是傷的小乞丐。
“小姐,奴婢看他們可憐,所以……”小夭不敢擡頭,小姐說過的,千萬不要多管閒事露了馬腳,可是……她想起方纔在劉府前,兩個小乞丐裝成定國公府的人去鬧,結果被劉府的人一通好打的事兒,只覺得都是自己的責任。
魏如意眉心微微擰起:“帶他們來時,可曾有人跟着?”
“沒有沒有,奴婢萬分小心着的。”小夭忙道:“就連來這兒,奴婢也是走的側門,沒叫人瞧見。”
“罷了。”魏如意這纔看看她,跟檀兒道:“去拿銀子和傷藥。”說完,纔跟小夭道:“陳府內不少別人的眼線,他們不能留在此處,你將他們安置下來,這幾日都不要再出來活動了。”
“是。”小夭忙應下,魏如意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兩個小孩,還好都是皮外傷。想罷,又叫檀兒去拿了只小山參來:“這山參用來燉湯,好好休養幾日,就能恢復。”
“多謝小姐。”兩個小乞丐忙跪下磕頭,年長些的那個似乎有些羞怯,卻還是壯着膽子道:“小姐,我娘她……”
“不是讓你們別在小姐跟前多說話嗎!”小夭忙道。
魏如意眉梢微挑,看向小夭,小夭這才跪了下來道:“是她們家中有個娘,病的很重,您前陣子不是給了奴婢好些救命的藥丸嗎,奴婢想着事兒辦好了,就把那藥丸給他們的。”
魏如意頓時哭笑不得,那藥丸雖是好的,可卻是治小夭的傷的,哪裡就是神仙妙藥了?
她這纔跟他們道:“你們孃親什麼病?”
“大夫說,是寒疾,拖了太久沒錢買藥,怕是……”二人紅着眼睛,死死咬着嘴脣沒再說下去。
魏如意想了想:“寒疾不是什麼大病,怕是缺藥,又常年住在潮溼的地方。”
頓了頓,她這才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的叫大春,這是我弟弟二春。”年紀稍長些的道。
“如此……你們可能吃苦?”魏如意起了心思,看向他們。
“能!只要能救我娘,我們什麼苦都能吃!”大春立即點頭,二春也急急跟着點頭。
“若是我讓你們一直跟着我做事呢?”魏如意又問他。
二春沒懂,大春卻是反應過來,立即扯着二春重重磕了兩個頭,道:“只要小姐願意,小的們當牛做馬,在所不惜。”
魏如意看了眼小夭,小夭這纔會意,也跟着磕了個頭:“小姐放心,奴婢會看好他們的。而且他們本是逃難來京城的,這幾年走街串巷,也能打聽些事。”
“往後再安排他們做什麼吧,先帶他們回去,之前不是讓你置辦了個小宅子嗎,暫時帶他們去安頓下來,等得空了,我會過去。”魏如意倒也覺得能培養幾個用得上的人正好,酒館的事她正籌備着要開,也缺人手,京城的事情繁雜,更需要人盯着。
小夭應下,忙拉着大春二春出去了。
等他們走了,魏如意這纔回到了房間,檀兒已經叫人備好了熱熱的洗澡水,她泡在裡頭,想着今日的事情,也終於是吃了顆定心丸。有老太妃在,還有安長公主幫忙,賜婚之事一定能有轉機,至於皇后和雲家……
劉家人現在只覺得頭皮發麻,劉家當家的大老爺聽聞安長公主也摻和到定國公府的事情裡以後,立即就叫人送信去宮裡給劉才人了,卻沒想到此刻山上還沒接到消息的無心,會給他來這麼一出。
無心一心就想把無塵的死栽在魏如意頭上,而且她如今還想了個絕妙的辦法。
“咱們這麼做,萬一灼華公主生氣的話……”老尼姑有些擔心,無心枯瘦的臉上卻是掠上幾分陰鷙來:“她魏如意算什麼東西,敢害了娘娘丟了皇后之位,還殺了無塵,更花言巧語討得老太妃開心,我倒要看看這事兒鬧大了,她還能怎麼狡辯。至於灼華公主,待娘娘復位,她又能拿咱們怎麼着?”
無心冷冷說完,立即就催促着人去辦了。
天色幽暗,所有的陰謀詭計都隱藏在這黑夜之下,猶如黑暗裡蟄伏的狼,待你一個不慎,便要出來咬斷你的喉嚨。
樓衍在養心殿前已經站了足足一個下午了,可皇帝始終沒出來見他。
姜宴趕來時,瞧見他還在這兒站着,只低聲道:“小衍,你明知父皇生氣了,又何必在此等着惹他不快呢?”
“殿下早些回去吧,否則皇上遷怒於你,你這幾年的努力便白費了。”樓衍也說不清自己爲何要如此執着,他甚至從未好好想過自己待魏如意的感情,可就是覺得,不想看她眼睛紅彤彤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獨自窩在角落裡舔傷口。
他會心疼。
姜宴看他如此,心裡有些難受,卻沒說出來,只淺笑:“你說你,平素那麼冷清的一個人,怎麼就喜歡上了女子?你家那老頭沒告訴過你,女人都是可怕的?”
“說過。”
“那你還……”
“我喜歡她,也相信她,如意不是隻會哭着要人保護的菟絲花,她很勇敢。”樓衍說起她,那雙清冷的鳳眸裡便要染上他自己都不曾發覺過的溫柔。
喜歡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知道危險,可願意嘗試,就算最後這份感情真的要了他的命。
從那日牽起她的手開始,他就做好決定了。
姜宴看他平靜的吐出這幾個字,若不是瞭解他,必要以爲他只是敷衍,可正因爲了解,才知道這幾句話在他嘴裡說出來有多麼難得。
姜宴輕輕嘆了口氣:“罷了,你就惹父皇生氣吧,本來你十年就能完成的事,我看你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做完。”姜宴說着氣話,樓衍卻默不作聲,直到高公公終於從裡面出來,帶着幾分警示的看着樓衍:“皇上今晚剛砸了兩隻茶盞,晚膳也未曾用下。”
姜宴皺眉,這說明父皇是真的生氣了。
樓衍依舊是淡淡的,聞言,只緩步往養心殿內而去。
皇帝此刻正坐在龍案後頭,臉隱沒在燭光的陰影裡,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樓衍緩步上前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你當真不願意娶灼華?”皇帝冷冷問他。
“臣……”
“如若朕的條件是,你若不娶灼華,就不能娶魏如意呢?你可知道,汝南王已經遞了摺子,要替他的長子求娶魏如意,朕也準備同意了。”說罷,攤開面前的聖旨,上面已經寫好了賜婚的內容,只待寫下名字。
樓衍面色微沉:“臣不敢,只是武寧侯才休了雲氏,汝南王府此番求娶,只怕別有用心。”
“朕知道。”皇帝冷冷看着他:“朕就是在威脅你。樓衍,朕知道你很聰明,也一直信任你,對你委以重任,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你會如此違抗朕的命令。”他敢如此違逆自己。那是不是說明,他已經不是那樣的忠心了?
不忠心,皇帝就不會再信任,甚至不會再用。
皇帝明白,樓衍也明白。
樓衍看着皇帝那眼底隱隱浮起的殺意,知道已無退路。即便是答應娶灼華,他也不會放過如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唯有如意,是微臣心中所愛。只要皇上肯讓如意嫁給微臣,微臣願意承受任何懲罰。”樓衍躬身擡手,語氣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唯有這話可以看出他的焦急。
皇帝語氣越發寒冷:“任何懲罰?你承受得起碼?”
“臣血肉之軀,既不會武功,也沒有金剛不壞之軀,悉聽皇上發落。”樓衍又道。
皇帝沉沉看着他,對於他如此執着於魏如意,說起來,除了他不肯娶灼華的羞惱,更多的卻是高興,高興這個看起來毫無缺點,足智多謀到讓他根本無法掌控的人終於有了個足矣致命的弱點。
但是……
“樓衍,你真是讓朕刮目相看,當初招你爲朕謀事,還以爲你智計無雙,斷不會折在女人身上。”
“微臣也是凡人,是凡人便有七情六慾,便會兒女情長,是臣讓皇上失望了。”樓衍道。
皇帝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口,才嘆了口氣:“也罷,灼華雖是朕的愛女,你也一樣是朕的愛將,不過賜婚之事到底已經傳了出去,你再要拒婚,朕也無法與人交代,可你不比那些武夫,身子怕也受不得幾個板子,既如此,便賜你毒酒一杯……”
高公公聽着都詫異的擡起了頭,皇帝卻只睨他一眼,才笑道:“放心,這毒酒不會致命,只要按時服用解藥即可。”說完,招了招手,立即便有小太監斷了杯酒來。
樓衍依舊是恭順的模樣,待毒酒端到跟前,看着那清冽的酒,淺淺一笑:“微臣謝皇上賜酒。”說罷,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沒有一絲猶豫。
高公公垂下眼簾,呼吸也不敢大了,皇帝望着如此的樓衍,眸底深處卻只更加幽暗。
樓衍此人,最擅長的便是各種陰謀陽謀,雖不會功夫,可卻是出自高手遍佈的天下第一莊,便是如今這臨危不懼的氣魄和膽量,皇帝想,他的兒子裡怕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
“時辰不早了,愛卿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解藥朕會定時讓人送去的。”皇帝笑着道。
“多謝皇上。”
“愛卿……應該不會因此,而與朕生了嫌隙吧。”皇帝又似擔憂般問他道。
樓衍依舊恭謹:“皇上寬厚,不計較微臣拒婚之過,微臣已是感激萬分。”
皇帝見他如此,這才滿意的笑起來:“如此便好。”
樓衍也不再多說,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皇帝纔看了眼高公公:“他這個人,朕用着順手,也有能擔大事的本事,可就是太好了,朕不得不出此下策。”
這話像是在爲自己的行爲辯解,高公公垂着眸子自然只能奉承着,還跟着笑道:“那您看魏家小姐的婚事……”
“老太妃不是已經讓人來傳消息了麼,你便傳個口諭給汝南王,讓他好生準備齊郡主的婚事就是,至於魏如意……”皇帝盯着聖旨良久,才終於擡筆寫下了魏如意和樓衍的名字。
樓衍從皇宮出來,姜宴還在等他:“小衍,父皇怎麼說?”
“沒事。”樓衍淡淡看他:“七皇子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封王領差的時候。”
“父皇一直不願意……”
“他會願意的。”樓衍目光微涼:“你也該去多探望下平王了,當初勸他出家的那位禮部尚書雲大人,也該解決了。”
姜宴想起這位雲尚書,想起他這麼些年暗地裡跟雲家和汝南王府集結的那些勢力,只黑了臉:“你終於肯動他了。這次非但要把他給解決了,汝南王府也要栽些跟頭纔是,省得他們攪亂朝政,還真以爲誰都不知道。”
“若不是皇上默許,他們怎敢如此?而且那位皇后娘娘,復位也是遲早的事。”樓衍的語氣越發的涼,似乎想起什麼過往,殺意從面上一閃而過,而後才恢復平靜:“你放手處置雲尚書便是,至於皇后,如意準備了大禮。”
“如意?”姜宴聽他提起魏如意,起了興致來:“她能準備什麼,她是不是又使什麼好玩的計了?”
“到時候便知。”樓衍說罷,這才上了馬車離去。
姜宴看着他的馬車離開,眼底的落寞越發的清晰。
小廝湊到他跟前道:“七皇子,側妃已經遣人來了幾遭了,說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姜宴現在聽到‘側妃’二字就渾身的不舒坦,要是小如意就好了,他保準早回去了,可惜……
他見今夜月色皎潔,想了想,才道:“罷了,去別院吧,爺乏了。”
“是。”小廝瞧見他這彷彿失了戀的樣子,也不敢再問,忙替他牽馬去了。
一整晚,魏如意都沉靜在噩夢裡,好容易熬到早上醒來,竟是腰下一陣的酸。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掀開被子瞧了瞧,纔不得不絕望的喊來了檀兒。
兩人好容易收拾好,魏如意這下子確實徹底的沒力氣了,稍稍一動,便覺得要血崩。
“小姐,奴婢去吩咐廚房給您燉……”
“別,我什麼也吃不下,還要趕去公主府呢。”魏如意想起面前還有一攤子事,偏偏這個時候來葵水,而且還是這輩子的第一次……
她小臉慘白慘白的,早上只喝了點粥,便讓檀兒把小夭叫來,問外頭的情況了。
小夭一夜未眠,已是憔悴,待看見她這個模樣,還以爲她病了:“小姐,您沒事兒吧?”
“沒事沒事,先說說外頭怎麼樣了?”
想起昨晚的動靜,小夭露出些笑意:“外頭只覺得這事兒巧合的厲害,昨兒夜裡,宗廟裡下來兩個老尼姑,四處傳,說灼華公主查清楚了,就是您殺了宗廟裡德高望重的無塵師太,好在您一早讓奴婢將無塵殺了定國公嫡幼女的事兒傳開了,加之昨晚大春二春冒充定國公府的人去劉府鬧,這下子大家都開始猜測這事兒是不是劉家的人聯合了灼華公主設計您的。”
檀兒聽得糊塗:“爲何會以爲劉家跟灼華公主設計咱們小姐?”
小夭抿脣一笑:“你忘了,昨日鬧得那麼兇,方家小姐還到處說咱們小姐搶了灼華公主的男人呢,如今出事,大家必然以爲是灼華公主要報復。至於劉家……山腳下的人,誰還不曉得那總廟裡的關係?無塵師太那原本就是出自劉家的。”
檀兒聽完,這才恍然過來,只看着魏如意,越發覺得自己家這小姐心思厲害的很,旁人誰能躲得過這周密的連環計?估計劉家現在都還搞不清楚到底是誰設計了他。
小夭看魏如意只在一側淺笑,又道:“這事兒鬧開後,劉家很快派人去鎮壓,結果不知怎麼的,安長公主親自過問定國公嫡幼女被殺一事,這事兒劉家就按不下去了,今兒一早,聽聞就有人遞了摺子到皇上跟前去了,還不知道會怎麼處置呢。”
“剩下的,你只需盯着就是,別的不必再插手了。”魏如意喝下一旁的熱湯,才笑眯眯道。
小夭看着笑得像只狐狸似的小姐,好奇道:“小姐,你說皇上會怎麼處置?”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魏如意淺笑。皇帝會怎麼處置?當然是藉此機會,把能收攏的權利都收攏唄。此番不僅牽扯上了灼華,還有一個安長公主,就是劉家想息事寧人都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這會子劉才人想復位的事兒了。
解決了這件事,魏如意只覺得神清氣爽,叫人備好馬車,就往府外去了。
不過才走出府門,就見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而後一道輕柔的聲音便傳了來:“魏小姐。”
魏如意擡頭,便瞧見俞柔依正笑着下了馬車,一條寶藍色繡白花的長裙,顯得她十分的端莊優雅。
看到她,魏如意雖然防備,卻並不疏離,只以爲她是來找言袖姐姐的,便也只笑着還了一禮,便上馬車走了。
待她一走,俞柔依的笑容便深了些,看了眼身邊的侍女,侍女會意,暗自閃進一側的巷子裡往前跟了去。
“小姐,魏如意去的方向好似是公主府,難不成安長公主去幫定國公,是她的詭計?”另一個侍女問道。
“不知道。”俞柔依的臉上始終含着笑意,只輕聲囑咐道:“你去回王爺的話。”
“是。”侍女應下,也快速轉身離開了。
待她也走了,俞柔依這才緩步往陳府內而去,不過才走兩步就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
馬兒一聲嘶鳴,俞柔依回頭,便看到了打馬而來的紅衣公子,耀眼的陽光下,他素手勒緊繮繩,讓桀驁不馴的駿馬停下,才桃花眼一彎,邪氣的朝她看來:“你是哪家小姐,怎生沒見過?”
俞柔依心口一跳,立即垂下眸子淺笑:“臣女柔依,不知公子是……”
“姜宴。”姜宴露出一口白牙,笑看了她一眼,只以爲她也與胡清微一眼是魏如意的朋友,道:“如意可在府內?”
“她方纔出去了……”俞柔依話還未說完,姜宴便似泄露氣般:“怎麼出去那麼早!”說完,纔跟她道:“我走了,你是叫柔依是吧,我記住你了。”姜宴笑着說完,重新駕馬而去,身姿颯爽,俞柔依只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露出真心的笑意來。
姜宴,七皇子麼……
魏如意一路到了公主府,還沒下馬車,肚子就已經疼得抽筋了。
怎麼這麼疼……早知道,昨晚就該調配幾丸藥的。
“不舒服?”
冷淡的聲音傳來,魏如意錯愕的擡頭,就見樓衍剛好從安長公主府出來,不禁奇怪道:“衍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樓衍冷淡睨她:“既不舒服,就該多穿些,可是着涼?”說罷,擡手便去碰她的額頭。
肌膚接觸的一瞬間,魏如意明顯感覺到樓衍的手心一顫。
她眨眨眼,笑眯眯擡起頭:“我沒生病,就是女孩子,總有那麼幾天不舒服的。”
樓衍怔了下,瞬間反應過來,手立即就收了回去。
魏如意巴巴望着他,期盼他說幾句好聽的話來哄自己,樓衍卻是悶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多喝熱水。”
魏如意:“……”
說罷,樓衍看她這副模樣,終是解下了自己的披風,上前親自給她繫上:“晨起霧氣重。”
“知道了。”魏如意甜甜一笑,不等他收回手,立即就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可只那一下,樓衍便立即抽回了手。
“衍哥哥,你的脈象……”魏如意方纔明明摸出來有些奇怪,但還不等她更仔細的去探,他就收了回去。
樓衍冷冷睨她:“矜持些。”
魏如意抽抽鼻子,朝他招招手:“衍哥哥,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樓衍看着她眼底那抹壞笑,哪裡還不明白她想做什麼,擡手便敲了她的額頭一下,扭頭便上了馬車走了。
魏如意被他敲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人又不會功夫,怎麼打人這麼疼……
等等……
他這樣,是不是爲了讓自己忘記他方纔的脈象?
“衍哥哥……”她立即要追過去,可樓衍的馬車已經走了。
檀兒追過來,看她如此焦急,忙擔心道:“小姐,怎麼了?”
魏如意也說不上來,她總覺得樓衍有什麼瞞着自己,是生病了嗎?前世他身體一直很好,不怎麼生病的。
罷了,等看完蓮心,就去國師府!
打定主意,魏如意也不耽擱,立即進公主府去了。
安長公主還沒回來,侍女便直接引魏如意去了蓮心的房間,不過去時,魏如意瞧見院子裡鮮花開得正好,便叫檀兒去採了一捧,又讓侍女拿了花瓶裝好,這才帶着一道去看蓮心了。
蓮心的房間里布置還是十分的老氣嚴肅,一進來就有一種沉悶的感覺。
魏如意瞧見這屋子裡裡外外都不見多少鮮亮顏色,還以爲蓮心不喜歡,只拿了花瓶放在一側才上前問伺候的丫環:“蓮心小姐醒了嗎?”
“是魏姐姐嗎?”
珠簾內有聲音傳來,丫環忙笑着撥開珠簾請了她進去,還道:“自昨晚吃過藥後,小姐今兒一早便有了食慾,吃了整整一碗的粥,身上的藥奴婢們也重新換過了,是用的魏小姐您給的藥,小姐還說,用了您的藥好,瘡口一點也不癢了,雖然疼些,可總覺得是在痊癒。”
魏如意聞言,知道藥算是起效了,走進來瞧見蓮心正倚在牀邊看書,才笑道:“你病纔好些,應當多放鬆。”
蓮心笑笑:“看書我便覺得放鬆了。”說完,瞥見外頭那瓶花,眼裡浮上些欣喜來:“那是送給我的嗎?”
魏如意看她喜歡,立即叫檀兒給擺到了裡屋來,又命人打開了窗戶,才道:“我看你這屋子裡收拾的素淨,還以爲你不喜歡這些。”
“是祖母她……”蓮心話說到一半,又沒再繼續往下說了,只看着魏如意,滿眼的羨慕:“魏姐姐今兒真好看,這衣服的顏色也鮮亮,有姐姐來,這屋子裡才覺得有活氣了。”
魏如意聽她這番話,可以想見平日裡她必是事事都聽安長公主安排的,不免有些心疼,只道:“我會跟公主說,你的病若是多見些花花草草,屋子裡多些亮色,必會好的更快。”
“真的嗎?”
“自然,你這病啊,聽我的,兩個月就能出去玩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去划船採蓮,晚上再去看花燈。”魏如意笑道。
蓮心聽着,都向往起來。
魏如意在這兒與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又重新調整了藥方,這纔出來。
只是出來時,又見着了昨兒的那個容長臉和尚。
和尚一見他,就求了過來:“施主,你菩薩心腸,救救萬能大師吧。”
“大師不是有我佛保佑,何須我來畫蛇添足?”魏如意一本正經的問他。
容長臉見她竟還記仇,面色有些難堪:“施主,萬能大師的確能窺探神蹟,你如此說話,就不怕遭報應。”
“怕,當然怕,不過在我遭報應之前,你家大師的腿差不多要廢了吧。成了瘸子,往後行騙……不,不對,是救人,可就沒那麼方便了。”魏如意端莊笑道。
“你……”
“不過,你們要是能告訴我一件事,我興許還能救上一救。”魏如意道:“畢竟人是我的馬車軋壞的嘛。”
“算你還有幾分良心……”那和尚也懶得再跟她裝,只道:“你想問什麼?”
“昨兒,是誰讓你們告訴長公主,要找一個陰時陰曆的男童來裝什麼狗屁鬼神的?”魏如意語氣一寒,眸光瞬時如利刃般鎖定住他。
和尚被她盯得後背一陣陣出冷汗,不由後退兩步才道:“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魏如意脣瓣冷漠揚起,往前兩步,擡起手輕輕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道,才低聲道:“或許等我劃開你的脖子,讓你的血一滴一滴流乾而死的時候,你會明白。”
和尚看着忽然狠厲的她,往後一個趔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
“我說到做到哦小師父,這事兒你們不告訴我,你們是永遠出不了這公主府的。”魏如意瞧見不遠處安長公主已經回來了,只收起眼底的寒氣,笑眯眯道。
安長公主瞧見她,面色緩和許多:“魏小姐。”
“公主殿下,如意正想着,留這幾個師父幾日,待日後驅驅邪氣。”魏如意笑着道。
和尚臉都白了,忙要搖頭,安長公主卻是立即應下了:“蓮心的事,先聽你的。”
和尚忙道:“公主殿下,大師的行程……”
“大師的行程,不正是留在公主府替蓮心驅邪嗎?”安長公主冷冷睨他,多年身居高位的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和尚當即閉上了嘴。
不過魏如意還不等告辭離開,就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一道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便鎖定在了她身上:“姑母,早聽說替蓮心妹妹看病的是個年輕小姐,原來竟是這麼小的姑娘啊。”
聽到他的聲音,安長公主的臉色才變得柔和起來:“這位是武寧侯府的四小姐,你才從塞外回來,不認識也正常。”
說完,安長公主身邊的侍女立即跟魏如意低聲道:“四小姐,這位便常年在邊塞的榮王殿下。”
毒蛇榮王!
魏如意都忍不住喉嚨微幹,垂眸,只看到他左手斷了一截的小手指,立即垂下了眼眸。
他怎麼會回來,他前世不是一直在塞外,後來因爲蕭王的設計而死了嗎?他身在塞外,自己的事情影響不到他,他不能改變前世軌跡的,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