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兒在衙門裡轉了一圈,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卻又說不上來。百無聊賴地跟楊朱他們扯了一會兒皮,又讓蕭佔教了她幾招劍招,然後就沒事做了。
又在衙門裡轉了一圈,覺得愈發失落。靜下心來想了想,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了,原來今天沒有看到錢貴友。每天他都第一時間到衙門來報道,甭管她搭理不搭理他,他都要在她眼前晃上一陣子才離開。可是今天到現在都還沒出現,有些不正常。莫非昨天夜裡她說話太狠了,傷了他的面子?
“不會不會,他的臉皮一向比城牆還厚。”她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今天大概是有事走不開!”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錢貴友依然沒有出現。她本想去問問衙役,可是又抹不開面子,於是忍下了。
今天是三朝歸寧的日子,秦雲姑和朱二寶帶着禮品到老宅來探望蘇全福和啞叔。啞叔一早起來就去市場,又是魚又是肉地採購了一大堆,準備了好大一桌子菜,招待新女婿。
“鬱兒妹妹這是怎麼了?”席間秦雲姑見鬱兒一改常態,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裡的飯粒,一副懨懨的模樣,趕忙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病了啊?不過頭也不熱啊……”
蘇晴眸看了她一眼,含笑不語。
蕭佔語帶戲謔地道:“她沒病,就是丟了魂兒!”
秦雲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是不是跟錢公子吵架了啊?”
“不會吧?錢公子見了鬱兒就像是老鼠見了貓,怎麼敢跟她吵架呢?”蕭佔故作驚訝地說道,又專挑鬱兒鬧心的事兒說,“不過說真的啊,這幾天還真沒見到錢公子來衙門啊!”
鬱兒聞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眼睛裡只有小姐,能看到誰啊?奇怪了,突然關心起那小子來了……”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麼,懊惱地瞪着蕭佔和秦雲姑,“你們怎麼回事?幹嘛老把我跟錢貴友那小子扯在一起啊?”
“那你是怎麼了?說來聽聽!”秦雲姑故意逗她。
鬱兒眼神遊移地找了一個藉口搪塞,“我早飯吃多了,撐着了……”
說鬧的工夫,她的表情明朗了一些,不過似乎沒什麼胃口,草草地吃了幾口,便離席而去。出了老宅,直奔衙門。
在衙門裡轉了一圈,不見錢貴友,於是湊過來問守門的衙役,“哎,今天錢貴友那小子來過沒有啊?”
“沒來!”衙役搖頭。
鬱兒皺了皺眉頭,心裡暗自納悶,這個錢貴友不會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了吧?越想越不對勁了,終於待不住了,起身出了衙門,直奔錢府。
走到門口卻又猶豫了,好像這樣冒冒失失地進去問不太合適,又繞了出來。沿街尋來,找到錢家的鋪子,裝作買東西跟夥計閒聊起來,聊了幾句繞到錢貴友身上去,“錢貴友沒到鋪子來嗎?”
“幾天沒見着他了!”夥計答道,見她似乎對手上那件玩意兒不太感興趣,重新挑了一個過來,“蘇捕頭,您看這個怎麼樣?”
“一般!”鬱兒隨口答了一句,又問道,“錢貴友是不是出去做生意了?”
夥計歪頭想了一下,搖頭,“沒有吧?錢掌櫃沒出門啊,剛纔還來巡視過,錢公子也不可能一個人出去吧?”
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反倒讓她愈發揪心起來。以她的性格能忍這幾天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此時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出了鋪子直奔錢府。
“哦,這不是鬱兒姑娘嗎?您怎麼來了?”應門的是錢府的管家,見到鬱兒趕忙上前招呼。
鬱兒心裡惦記着錢貴友,也顧不得跟他客套了,開門見山地問道:“錢貴友呢?在家嗎?”
管家聽她問錢貴友,臉上的笑紋兒登時散去了,換成了一副苦瓜臉,也不說話,只管在那兒唉聲嘆氣。
鬱兒見他這樣,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不由得急了,“你說話啊,他人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啊?”
“少爺那天說是去喝喜酒,回來的時候就不對勁,半夜突然吐了一口血,就渾身發燙,臥病不起,這都三天沒睜眼了,怕是……”
“什麼?!”鬱兒覺得腦袋轟了一聲,懵了半晌,一把抓住管家,“快,快帶我去見他……”
在管家的指引下,鬱兒一口氣奔進錢貴友的臥房,就見錢貴友躺在牀上,雙目緊閉,臉色發黑,都認不出來了。
“喂……錢貴友,你別嚇我,你別死啊……”她聲音發顫手發抖,眼淚都掉了出來,“你睜開眼睛啊,我是鬱兒。快點睜開,你敢不睜開眼睛就死定了……”
“噗……”牀上的人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鬱兒愣了一下,就見那人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抹了幾下,露出的赫然是小五子的臉,又驚訝又不解,“怎麼是你?”
“哈哈,鬱兒姑娘,你太逗了,還威脅死人說敢不睜開眼睛就死定了……”小五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錢貴友見藏不住了,從屏風後面轉出來,惱恨地踹了小五子一腳,“你笑什麼笑?讓你裝個死人你都裝不好!”又轉頭對鬱兒嘿嘿笑了兩聲,“鬱兒,你看清楚,我纔是錢貴友……”
“哎?你不是……”鬱兒兀自表情懵然地望望小五子,又望望錢貴友,突然明白過來,用衣袖飛快地擦了擦眼睛,立起身來,惡狠狠地盯着錢貴友,“你竟然敢騙我……”
錢貴友見她目露殺機,一邊往後退一邊解釋道:“鬱兒,你聽我說,這個……這個是有原因的……啊……”
不等他解釋清楚,鬱兒已經手腳並用,往他身上招呼起來。小五子聽着錢貴友的慘嚎,感覺脊背一陣陣發寒,趕忙溜下牀,奪門而逃。
“你不是想死嗎?我現在就成全你!”鬱兒把剛纔的驚慌和害怕全部轉化成了怒氣,一股腦發泄出來。
“鬱兒,別打,別打,是蕭佔給我出的主意……”錢貴友一邊躲閃着,一邊將蕭佔給供了出來。
“哦?蕭大哥?”鬱兒停了手,冷冷地盯着他,“那你倒是說說看,他給你出的什麼主意?”
錢貴友一邊揉着被打疼的地方,一邊答道:“他說讓我這幾天不要出門,藏在家裡。若是鬱兒來問,就說病得要死了,看你着急不着急……我就按照他說的做了,剛纔你來問,我就給小五子臉上塗了墨,讓他躺在牀上裝死……”
“好啊,原來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啊!”鬱兒擡手又要打。
錢貴友一挺腰桿,“好,你打吧,打死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我心疼?”鬱兒不屑地笑了一聲,“哈,我爲什麼要心疼你?”
“你剛纔擔心我了吧?連牀上躺的不是我都沒看出來,還哭了呢。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你心裡還是有我的,你是喜歡我的!”
鬱兒聽了他的話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她也想起來了,剛纔她確實是哭了。難道她真的喜歡錢貴友嗎?
“誰理你!”她臉上一紅,轉身就要走。
錢貴友見鬱兒這般模樣,心裡大喜,哪裡還肯輕易放她走,跑過去攔腰抱住她,轉着圈歡呼起來。
鬱兒覺得心漏跳了一拍,一怔之下,又羞又惱,“錢貴友,你這個流氓,你快放手!”
“不放!”
“不放我打人了……”
“打死也不放!”
“那好,那你就別放了,放手你就死定了!”
“死也不放!”
小五子和管家正在窗外偷窺,看到此情景都又喜又憂。喜的是他家少爺總算迎來了曙光,憂的是,這位準少奶奶也太粗暴了一點兒,過門之後少爺的日子可怎麼過啊?怕是要短壽了。
楊朱等人端着飯碗坐在坐在院子裡吃飯,見鬱兒和錢貴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鬱兒的神情有些奇怪,紅着一張臉,連招呼也沒打就徑直往後衙去了。錢貴友倒是笑嘻嘻的,只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好不狼狽,忍不住問道:“錢公子,你這臉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肯定是被蘇捕頭打的唄!”牛大壯調侃地笑道。
“嘿嘿,沒事,一點兒也不疼!”錢貴友答非所問,卻笑得很是開心。
俞光看他這樣,十分不解,“錢公子,你到底喜歡蘇捕頭什麼啊?”
“什麼都喜歡。”錢貴友還是笑。
“俞光你這就不懂了吧?人家這叫打是親罵是愛!”楊朱也跟着打趣道。
正開着玩笑呢,突然聽到門外鼓響。楊朱等人趕忙放下飯碗,出門一看,擊鼓的是幾個趕腳車伕。
“何事擊鼓?”楊朱一戳水火棍,沉聲地問道。
“官爺,我們路上撿到一個人,傷得很重,他說要見知縣大人。”一個趕腳車伕指了指身後的牛車說道,“我們就趕忙把他拉來了!”
楊朱往車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車上躺着一個男子,衣衫破爛,血跡斑斑的,想來是遇上什麼案子了。趕忙吩咐道:“大壯,你腳程快,快去老宅通知大人。你們幾個,快把人先擡到差房去,等大人回來處理。”
大家答應一聲,報信的報信,擡人的擡人。
“你們幾位先別走,到裡面等一下,大人來了要問話的!”楊朱叫住那幾個拉腳車伕,讓他們讓進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