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朱二寶四下裡看了一眼,不見別人,才喊住秦雲姑。
秦雲姑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模樣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啊?”
“什麼虧心事啊,我什麼時候做過?”朱二寶湊過來,拉住她的手,表情有些扭捏地說道,“你看,咱倆的事兒是不是該跟大人說說了?”
“咱倆的什麼事兒啊?咱倆有什麼事兒嗎?”秦雲姑把手抽回來,故作糊塗地說道。
朱二寶一聽急了,“咱倆什麼事兒你心裡不清楚嗎?這眼看又到中秋節了,我們處了也有一年了,咱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該成親了吧?”
“嚷,使勁嚷,你最好去大街上嚷,讓全青溪的人都知道。”秦雲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朱二寶見秦雲姑生氣,趕忙賠着笑臉過來哄她,“我這不是着急嘛!”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秦雲姑瞥了他一眼,“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我還不得好好考慮考慮啊?”
“你還考慮什麼啊?”朱二寶又急了,“我對你不好嗎?還是你怕我工食糧領的少,不夠養活你的?”
秦雲姑正起臉色看着他,“你對我很好,我也不怕你養不活我。只是我們現在成親不太合適!”
“你情我願,有什麼不合適的啊?”朱二寶十分不解。
“單捕頭走了有一年了吧?”秦雲姑提示他道,“大人這一年什麼樣你也看在眼裡吧?你說我要是成親了,她看了心裡是什麼滋味?”
朱二寶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是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當然知道秦雲姑和蘇晴眸的感情甚於親姐妹,爲她着想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是總不能大人不成親,他們就不成親了吧?別說他朱二寶今年二十七了,她秦雲姑也二十了,算是老姑娘了。再說他老孃天天盼着抱孫子,眼睛都盼綠了,一張嘴就問:二寶啊,你什麼時候成親呢?不是說都有中意的姑娘了嗎?怎麼還拖着呢?嚇得他都不敢回家了。
“雲姑娘,我知道你擔心大人,可是也不能因爲擔心大人我們就不成親了啊?就算咱們成親了,我也不會把你關在家裡,你一樣可以來衙門陪大人嘛,對不對?你要是不好意思跟大人說,我去跟她說……”
“你們要跟我說什麼啊?”蘇晴眸一步邁進來,聽到一個話把,於是笑着問道。
秦雲姑趕忙搖頭,“沒事,沒事,我們就是隨便說說!”
“怎麼沒事,我正有話要對大人說呢。”朱二寶繞開秦雲姑,走到蘇晴眸面前,“大人,我跟雲……”
秦雲姑一步竄過來,捂住了朱二寶的嘴巴,“大人,他今天有點睡糊塗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別搭理他哈。”她一邊說着,一邊拖了朱二寶就要走。
“雲姑,你等等。”蘇晴眸叫住她,看了看朱二寶,“你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秦雲姑無奈,只好鬆開朱二寶,卻暗中對他舉了舉拳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朱二寶遲疑地看了蘇晴眸一眼,“這個……”
“你是想說跟雲姑成親的事情吧?”蘇晴眸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
“啊?大人,您是怎麼知道的?”秦雲姑和朱二寶都忍不住吃驚了。
蘇晴眸笑了一笑,“你們兩個人的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啊?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該成親了。雲姑也別想些沒用的了,抽空回杭州府一趟,跟你姐姐說一聲,喜事就在青溪辦了。衙門也好,老宅也好,都可以當你的孃家,嫁妝我會讓我爹和啞叔給你準備的。朱二寶,這些日子你也別總待在衙門了,趕緊去準備準備,擇個吉日,就娶雲姑過門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朱二寶喜出望外,連聲道謝,“我這就去告訴我娘去!”說着樂顛顛地跑了出去。
秦雲姑聽蘇晴眸把什麼都給她想好了,又感動又心酸,眼睛不由得溼潤了,“大人……”
“哭什麼呢?嫁人是好事。”蘇晴眸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想什麼,你不用擔心我,你跟朱二寶把日子過好了,我就比什麼都高興。明後日,我和鬱兒陪你上街去置辦些東西,再選點兒綢緞做幾身衣服。你我都不擅女紅,鬱兒就更不會了,喜服就請人定做吧!”
“大人,嫁了人我就不能經常在衙門陪你了!”秦雲姑抱住蘇晴眸,抽噎起來。
蘇晴眸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你比我年長一歲,按說我該叫你姐姐,可是你怎麼這麼不讓我省心呢?你是我帶出來的人,就算你們成了親,有事我還是會叫你來衙門幫忙的。你就安心嫁人吧,朱二寶人不錯,不會虧待你的!”
“嗯,我知道。”秦雲姑抹着眼淚點了點頭。
蘇全福和啞叔聽說秦雲姑要成親,都很高興。蘇晴眸和單迎的事情,知情的人不多,只有鬱兒、秦雲姑、朱二寶和楊朱,還有走掉的蕭佔,再就是他們兩個老的了,對衙門和外面都說單迎因爲生意暫時離開了。
這一年蘇晴眸把自己浸在公事上,忙得像個陀螺,團團轉。雖然面上看起來笑盈盈,沒事兒人一樣,可是心裡憋屈着呢,別人不知道,他們兩個老的從小把她養大,心裡最清楚不過,大家嘴上不說,也都跟着不好受。現在秦雲姑和朱二寶要成親,好不容易有件喜事,也能沖沖這一年來的悶氣,兩個老人家怎麼能不高興呢?當即弄了一壺酒,炒了幾個菜,對着喝了起來。
“我們也算是沾了閨女福了!”蘇全福一口乾掉一杯酒,笑呵呵地對啞叔說。
啞叔也點了點頭,比劃着說:什麼時候燕兒和鬱兒嫁出去,我們就都省心了!
他這麼一說,倒是勾起了蘇全福的煩心事,把端起了一半的酒杯又放下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鬱兒倒是不愁,那丫頭雖然性子急了些,心善又率直,只有她挑別人的份兒。我愁的是燕兒啊,不管怎麼說,她也嫁過一次人了。雖說改嫁也不愁找個好的,可是能順了那丫頭的心意嗎?唉,難啊……”
他一嘆氣,啞叔也跟着嘆了起來。他從小看着蘇晴眸長大,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丫頭生得一臉福相,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可誰知道,她的命這麼苦呢?第一次眼看要成親了,男方退婚了;第二次剛成親幾天,男方又寫了休書。雖說那兩個小夥子人都不錯,可是沒緣分呢,誰也沒辦法。
“算了算了,今天高興,咱不說那些不愉快的。”蘇全福端起酒杯,“喝酒,喝酒,閨女要出嫁了,我們應該高興!”
啞叔也趕忙按下酸楚的心緒,跟蘇全福喝了起來。
“雲姐姐,你和朱二寶什麼時候對上眼兒的?我怎麼就沒瞧出來呢?”聽到秦雲姑要成親的消息,鬱兒是最受打擊的一個,爲自己的後知後覺、錯過了無數次調侃秦雲姑的機會而懊惱不已。
秦雲姑臉上罩着一曾薄紅,笑笑,“一年多了!”
“啊?都一年多了!”鬱兒更加受刺激了,眼睛嘴巴張大了半晌才恢復原狀,“你們也真夠秘密的,這麼長時間我們竟然沒看出來。”
楊朱在一邊聽了插話道:“也就蘇捕頭你沒看出來吧,朱大人一見了我們都是橫眉豎眼的,一見了雲姑娘就眉開眼笑的,一看就知道有問題。雲姑娘呢,對我們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朱大人指手畫腳,從來都是朱二寶、朱二寶地直呼其名,琢磨琢磨也很有問題!”
“你就別馬後炮了,你要是早發現問題,還能憋着不說啊?”俞光趁機揶揄他,“現在還討論這些有什麼意思?我們等着喝喜酒就行了。”
“是啊,是啊。”牛小壯跟着附和起來,“不過我們算哪邊的啊?是孃家人,還是婆家人啊?”
牛大壯嘿嘿一笑,“要我說,我們都是雲姑娘的孃家人。”
鬱兒對他們揮了揮手,“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雲姐姐的孃家人姓蘇,關你們什麼事兒啊?你們都是朱二寶的手下,勉強當個婆家人混口酒喝就不錯了!”
“誰說我們是朱大人的手下了?”楊朱不同意地說道,“我們不是都是你蘇捕頭的手下嗎?你們說對不對?”
大家聽了都跟着附和起來,“是啊,是啊,蘇捕頭是孃家人,我們也都是孃家人!”
“大家好啊,這麼熱鬧,聊什麼呢?”衆人正說得歡,就感覺眼前一亮,錢貴友走了進來,笑容滿面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錢公子,不是說出去做生意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楊朱拿手罩在眼眶上,“這次出去賺了不少錢吧?看你春風得意的,連大金牙都比以往亮了不少,直晃眼睛!”
錢貴友笑了兩聲,“也沒賺多少,這不出去一個多月了嘛,想家了就回來了。給你們帶了些土產回來!”說着對着門外喊道,“小五子,拿進來吧!”
小五子答應一聲,招呼幾個夥計擡着一個籮筐一個大盒子進來,放在院子裡,“這一筐是果子,這一筐是糕餅,都是我家少爺從外地帶回來給你吃的!”
“錢公子果真是改頭換面了,人都變得大方了!”衙役們一邊湊過去撿了果子和糕餅來吃,一邊調侃着錢貴友。
錢貴友也不惱,陪着笑了一會兒,便悄悄地拉了鬱兒到一邊去,“鬱兒,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什麼東西?”鬱兒嘴裡嚼着果子,含含糊糊地問道。
錢貴友在袖袋裡掏了半晌,拿出一個紅錦布包來,塞到鬱兒手裡,笑望着她,“你打開來看看!”
“什麼啊?”鬱兒接過來掂了一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裡面放着兩個白亮亮的雕花鐲子,還有一枚扇形的點翠簪子,很是精巧別緻,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給我的?”
錢貴友笑着點了點頭,“是啊,這個簪子是我看着很漂亮買的。這對鐲子是我特地在一家做象牙生意的店裡給你定做的,樣式也是我挑的,你喜歡嗎?”
“象牙的?”鬱兒嘴巴都張圓了,“那不是很貴嗎?我聽說象牙比一般的玉還貴呢。”
錢貴友搖了搖頭,“不貴不貴,那家店老闆跟我爹是舊相識,沒收我多少錢。你放心,我沒用我爹的錢,這些東西都是用我自己賺的錢買的。我本來還想給你弄個項鍊的,不過我沒錢了,就只做了這兩個鐲子。”
“那我也不能收,這些東西太貴重了。”鬱兒將東西包好,又塞回錢貴友的手裡,“我不要!”
錢貴友見鬱兒不要,有些急了,“你怎麼能不要呢?我特地買給你的,剛到家就急巴巴地跑過來送給你,你不收我怎麼辦啊?”
“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過東西不能收,我是一個捕頭,你讓我帶着這麼貴重的東西出去抓犯人嗎?三兩下不就砸了啊?”鬱兒連連擺手,“不能收,不能收!”
“你又不是每天都抓犯人嘛,不抓人的時候可以戴啊!”她越不收,錢貴友越着急,最後沒轍了,只好強行塞進她手裡,招呼了小五子等人,轉身跑掉了,生怕鬱兒追上再還給他一樣。
鬱兒握着那個紅錦布包傻愣愣地站了半晌,一回頭就看到秦雲姑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笑,臉上莫名地紅了一下,“我不要,他非要給我,這……雲姐姐,這該怎麼辦啊?”
“人家錢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着吧。”秦雲姑見她只管發愣,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去問問大人吧!”
“哦……哦!”鬱兒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一句,便起身往二堂走來。
蘇晴眸正在埋頭寫着什麼,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見鬱兒捧着一個紅布包,幾步走過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小姐,你看這個,我該怎麼辦啊?”
“這是什麼啊?”蘇晴眸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打開那布包,拿起簪子看了半晌,說了句很漂亮,又拿起那對鐲子細細地瞧着,拖口讚道,“雕得真不錯,真別緻!”
鬱兒聽她贊開沒完了,忍不住一把奪下那鐲子,“小姐,你怎麼還看上癮了啊,我問你怎麼辦呢?”
“這東西哪來的?”蘇晴眸見她急了,於是正了神色問道。
“那個……錢貴友剛纔送我的。”鬱兒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他說是出去做生意的時候特地給我定做的,還說花的是自己賺的錢……我說不收,他硬要給我……”
蘇晴眸眼睛亮了一下,語氣有些驚奇地問道:“錢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