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問的話,朱二公子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害怕的,他也不認爲自己應該怕什麼。就算安姐厲害了些,知道的多些,能看穿了他些,他也沒什麼好怕的。所以朱二公子很自然的把這份心情理解爲,對未來生活的不確定……當然,他不知道這個詞,但不妨礙他歸結出這麼一個意思。
他現在的日子過的多瀟灑啊,手下有兵,兜裡有錢,還不用在王府裡受約束,可要娶了親那就不同了。不過總的來說,他還是期待同安姐成親的。第一封信安姐不回他還不是太在意,第二封信他就開始找原因,等到第三封信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明天你就同鄭媽媽說,這規矩你不想學了。”
安姐猛的擡起頭:“你又胡說!”
“不是胡說,一般的規矩我看你也不差,更多些的也沒必要,你又不是競選太子妃,學那麼多做什麼?至於府裡……我會盡快分府出來的。”
安姐的眼一下瞪大了。對於嫁給朱抵,她最大的顧慮是什麼?就是同南安王妃一起生活!雖然這個王妃看起來各種好,口碑各種出色,又不是朱抵親生的母親,但,那還是婆婆啊!
多年媳婦熬成婆!這一個熬字包含了多少辛酸眼淚?她現代一閨蜜,因爲孩子不得不和婆婆湊合到一起,說起來那真是各種苦惱,用那閨蜜的話來說,就是再多的夫妻感情也都沒了。
現代尚且如此,何況這個時代了。張氏那樣的家世手段,不還被高老太太這麼一個縣城裡出來的老太婆給折騰的沒辦法?當然,這不能說是張氏沒有責任,可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她又做錯了什麼?敬着捧着,不過是不想那麼真心親暱就是錯?當然,這也是高老太太不夠清楚,她相信南安王妃一定不是這樣的,但不用去經歷,就可以知道一定會有別的煩惱。何況南安王妃下面還有一個親生兒子!
“我不能給你保證是什麼時候分家。”朱抵直直的看着她,“但我能給你保證一定會盡快!”
安姐的頭又慢慢的低了下去,她不是失望,而是她知道朱抵是認真的。這個時代講究的是父母在不分家,雖然南安王的身體不太好,但看樣子再撐個三五年還是沒問題的,朱抵要分家,真的要做很大的努力,不光是家裡的,還有朝中的,他說出這一句是真的在許諾,而不是忽悠她。
她看着自己的腳,下面踩着一個樹枝的分叉,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一直覺得朱抵娶她是別有用心的,他們的這段婚姻就是將就的。她沒有抱過太大的希望,可朱抵,卻一直一直的在體貼她。
她咬了咬下脣,差點狗血的問出一句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的院子在最南邊,其實離正院挺遠的。你平時就一早一晚去正院那邊問個安就好了,院裡的人免不了有各種情況的,你高興用就用,不高興用放到那兒就好。真煩悶呢,就說來找我……不好不好,還是我帶你出來吧。”她長久不說話,又這個姿態朱抵免不了就誤會了,在不能做什麼保證的情況下,只有絞盡腦汁的想別的辦法,“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十天裡總能帶你出來個四五天。咱們再在外面買個房子,其實我要大婚,聖上總要賜個莊子下來的。”
“……帶一兩次,你就煩了。”
“怎麼會?”朱抵正說的有勁,聽她這麼說立刻瞪大了眼,“你不知道我最喜歡逛街了嗎?”
安姐噗的一聲笑了,擡起頭斜着眼看他。此時夕陽只剩下最後一抹,她的目光在昏昏暗暗的光線裡異常明亮,朱抵突然感到身體一顫,一時間竟有種說不出的口乾舌燥。
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暴露了,安姐一開始是想調侃他的,但在這種目光下也不由得面紅耳赤,心跳加快,不知怎麼,手心都開始出汗。她吞了口口水,想要鎮定一下,卻不知怎麼問出一句事後想起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話:“你看什麼!”
“看你。”朱抵還是直直的看着她,幾乎沒有思忖的開口,“你、你真好看。”
轟的一下,安姐的臉紅的就如同那最後一抹晚霞。有心想不理會吧,做不到,想大大方方的認了吧,更做不到。最後只有咬着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認爲自己這一眼是包含各種威勢的,落在朱二公子眼中,那就是各種風情。頓時,二公子覺得口更幹了。他也是腦袋濛濛的,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話,只有再重複一遍:“安妹妹,你真好看。”
“你有完沒完,就會說這一句啊。”安姐咬了下脣,“你剛纔說的,我可記住了,你要是以後反悔,我可不饒你!”
“啊?”
“看看,現在就忘了是吧?”
“啊啊?逛街的事啊,安妹妹交給我吧,這京城裡,無論內城外城,東門西門,就沒有我不熟悉的,到時候我帶着你去到南門吃牛肉,北門吃豬蹄……那什麼,你不討厭豬蹄吧?”
“毛退乾淨了就行。”
“老王家的毛退的絕對乾淨,是一點點摘下來的。當然有時免不了也會有一兩根,碰上這種的,你就交給我吧,你吃那沒毛的。其實就算有毛,你也吃不出來的。”
安姐點了下頭,隨即又覺得不對,他們這是在說什麼啊!
“還有老白家的牛肉,那是用老湯燉出來的,什麼都不放都絕對鮮美!你要是嫌淡,就再刷上一層醬油,配着白麪吃,那味道……”說到這裡,他還吞了口口水,彷彿已經把那老白家的牛肉吃到了嘴裡。安姐一臉黑線,朱二巴巴的來找她又把她拉到一棵樹上,多曖昧多話本,說出去都可以排成戲來演了,可這怎麼說着說着,就成了豬蹄牛肉?
是她長了一張吃貨的臉嗎?
朱抵說完了牛肉又說鍋貼蒸餃,當說到江米甜酒的時候總算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了,當下也停了下來,看了眼安姐的臉色:“總之,我以後一定會帶你去的!”
安姐點了下頭,有些高興,可又有些不確定,男人談戀愛時說的話哪能當真?她見過多少對婚前甜甜蜜蜜婚後惡語相向的?不說別人,就是她自己,早先不也聽過太多甜言蜜語嗎?男人說這話的時候也不見得就是想欺騙,可男人的熱度總是持續不久。想到這裡,她那些喜歡也就淡了幾分,再看朱抵也就能平靜對待了。
“好,我可記着了,你快走吧,天馬上就要黑了呢。”
朱二同學本來正在興頭上,心還是火熱的,突然聽到這一句一下愣住了,他停了下:“妹妹,可是我說錯話了嗎?”
安姐搖搖頭。
“那,就是你不喜歡江米甜酒?”
……
“要不好好的,你怎麼變了臉?”
“我沒有變臉。”
“就變了。”
“沒有。”
“變了。”
……
安姐沒有再說話,朱抵看了她一眼,咕噥道:“就是變了。”
安姐滿臉黑線,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道:“朱公子朱將軍,你不覺得咱們現在這個行爲很不符合禮法嗎?而且,咱們這個對話也很可笑嗎?好吧,就算我變臉了,我爲什麼變,因爲你該走了!”
朱抵的臉色一下變了,他看着安姐,安姐本來理直氣壯,但在他的目光下也慢慢不安了起來。她不由得想朱抵過來也是關心她,而且他說的那些話也的確令人感動,她這麼對他實在有些不太對。不過雖然這麼想了,她一時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氣氛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不知過了多大一會兒,朱抵幽幽的嘆了口氣:“妹妹總是這樣,面冷心熱……好吧,我現在就走,不過妹妹要記得給我回信啊。”
安姐一下鬆了口氣:“你到底走不走!”
“你先答應會給我回信。”
安姐看着他,朱抵也毫不示弱的看着她,最後還是安姐先敗了下來:“好,我一會兒回去就給你寫。”
朱抵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委屈的斜了她一眼,然後身體一縮就下了地,再之後就見他這一彎腰,那一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裡。安姐一怔,不由得愣了起來,就這麼走了?就這麼真走了?這是生氣了?傷心了?還是難過了?但她不是答應給他寫信了嗎?好吧好吧,她早先的態度是差了些,但、但那不是有原因的嗎?雖然她那原因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可是……
安姐正想着,突然就看到前面的樹一陣晃動,然後一張臉就冒了出來,一聲尖叫差點破空而出,總算朱抵眼明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安妹妹,是我!”
安姐瞪着他。
“我鬆開手,你別叫啊。”
安姐繼續瞪着他。
朱抵爲難了,不知她這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想就這麼捂着安姐的,可如果她再叫……他這邊還再猶豫着,那邊安姐兩眼已經快冒出火了。她叫什麼?如果不是他突然又冒出來她根本就不會叫!現在看到是他,她腦子出了問題纔會叫呢!現在雖不能說深更半夜,但天都黑了,她這一嗓子下去不知會惹出什麼事!
再捂!再捂,都要捂着她鼻子了!就在她準備放腳去踩的時候,那邊朱抵終於小心翼翼的鬆開了手,看他那副樣子,像是要隨時再捂上去。安姐先磨了下牙,然後才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不是想到安妹妹你還在樹上嗎?這不是擔心你下不來嘛。”
……安姐往下面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高度:“我下的來。”
朱抵懷疑的看着她。
“好歹我也同葉娘子練了這麼久的拳。”
朱抵繼續懷疑的看着她。安姐也不管他了,乾脆把裙子一塞,抱着樹幹就順了下來。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份外劉暢,倒是把朱抵看的一愣,安姐有些得意的一仰頭,也不看看她過去是做什麼的。別說這種有地方下手的樹了,就是一般的二層小樓都不在話下,雖然這段日子她沒練習身手生疏了吧,但她的拳是白練的?
她是沒他那本事高來高去忽隱忽現的,但也別太小看她了!
她正想着,那邊朱抵也下來了,然後把她的裙子拉了下來:“以後別這樣了,你真不想我碰你,我可以用腰帶把你放下來的。”
安姐臉一黑,朱抵又道:“這次我是真的走了,你自己小心些,還有,有什麼事也別光悶在心中,你對別人好,也要讓別人知道啊。”
說完,他擡起了手,但在她臉邊的時候又停了下來,最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過身,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看着那一片黑幕,安姐愣了好大一會兒。
待她回去的時候,冰琴已經急的跳腳了,一見她立刻就跳了過來:“我的好姑娘,你總算回來了,思煙姐姐都快吃了我呢!”
安姐一怔:“怎麼了?”
“姑娘你出去也不帶個人。”正說着那邊思煙也過來了,“冰琴說你出去的時候天還亮着,可現在天都黑了呢。就算是在自己家吧,這也夠令人擔心的了,姨娘都說要打發人去找你了呢。姑娘你臉怎麼這麼紅,是發燒了嗎?”
“啊?”安姐摸了下自己的臉,思煙狐疑的看着她,“說起來,姑娘你剛纔去做什麼了?”
“就是出去走走,對了,我的粥呢,端上來吧。”這話思煙是不怎麼信的,可見她不說也就罷了,當然心中免不了要嘀咕一句,姑娘是不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可這事她畢竟沒有親眼見到,也不好問。
雖然安姐只要了粥,廚房當然不會只做粥,又有兩樣小菜,另外還配了黃花菜豬肉蒸餃。安姐早先才聽朱抵介紹過蒸餃,此時看着那碟子裡白白嫩嫩的小東西真是百味陳雜。
用了飯,讓人泡了玫瑰片,她想了想道:“去看看三姑娘睡了沒,如果沒有讓她來我這兒一趟。”
靜姐當然沒睡,思煙去的時候她剛撒過悶氣,聽到思煙的話她就跟了過來,不過一來就如同吃了炮仗:“這大晚上的二姐找我來做什麼?”
安姐看着她,噗的一笑:“沒事,突然想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昨天沒更新,那啥,週日晚上Q7從牀上摔了下來,後腦勺着地,摔了個大包,真真嚇死了,大半夜跑了兩家醫院——昨天一天他情緒都不太穩定,我一直抱着他,今天本來說多更點的,把昨天的補上,但實在不放心,那什麼,過了這幾天吧,醫生說要觀察72小時的,他如果這幾天沒什麼事我再找時間補上,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