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中間發生了什麼,對這次會面,幾方都表示了滿意。
南安王妃覺得自己達到了目的,首先,她探明瞭安姐的態度,雖然她相信安姐絕對不會排斥這個婚約,可現在能確定一下當然更好;其次,她相信她在安姐心中是刷了好感的,她堂堂王妃親自與她沏茶,又安排她與朱抵見面,這怎麼看都是和善開明婆婆的形象。雖然安姐一直表現的有些冷漠,但她更覺得那像是拘束。
而且她成功的塑造了朱抵的形象,她也是從少女時期過來的,怎麼會不知道這時候的女孩想的是什麼?要麼是與一個大英雄歷經生死;要麼是與文采風流的書生花前月下;再要麼,那就是拯救心中陰暗的男子。雖然比不得前兩者風光,但後者更能激起女子的母愛。她相信以後安姐會用心關懷朱抵,而且這種關懷是真心的,朱抵就算天生一副七竅玲瓏心,難道還能從真的裡面看出假的?
當然,他有可能不動容,可總不會有惡感吧?面對這種真心也漸漸的會失了防備吧?到時候她自然有種種手段。
她不急,她的時間還很多。
朱抵也比較滿意,他沒有想到安姐會給他這麼一個驚喜。早先他之所以會把那個盒子給安姐,一個是隨手,一個是聽到了楊氏同劉夫人的話,在他眼裡高老爺和劉大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還是高老爺更可愛點,起碼人家要做什麼是明明白白的,說吃媳婦就吃媳婦,說做生意就做生意。而劉大人呢,表現的一身正氣兩袖清風,誰知道私底下真是太令人大開眼界了,所以當他發現那個盒子的時候就拿到了手裡,當時,也是有些惡意的,想着若高老爺拿到這個盒子又會如何呢?若是讓這兩個掐起來一定很有趣吧!
而另外一個,就是補償心理了。
他想過安姐同楊氏大概會扣下那些銀票,他知道第二次見面時他那聲安妹妹是會給安姐帶來些麻煩的。不過他沒想到楊氏母女不僅扣下了銀票,竟然連那塊石頭也扣下了!
這丫頭,膽子真大!
他沒有考慮楊氏,只見一面他就知道楊氏不是這麼有魄力的,就算有這個想法,也絕對不敢付諸行動。
如果說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驚奇,那第三次就是真正的有了興趣。他沒有對安姐撒謊,就像他說的,既然是一定要娶妻了,那當然是要娶一個有興趣的。不過他沒有想到她還是小看了這個小姑娘。
在京城買房,在江州做生意,這真不是什麼稀罕點子,很多人家都這麼做,可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就敢這麼想,那就不簡單了。若是換成高家另外兩個嫡出的姑娘也許還不稀奇,可安姐只是一個庶出的,而她的姨娘還是一個小商戶出身的縣裡人。
“美麗,你說她還會給我帶來什麼呢?”他把美麗抓了上來,擡起它的狗頭道,這個姿勢實在不舒服,美麗抗議的叫了一聲,他點點頭,“嗯,我也覺得還會有更多。”
……
而安姐,基本上也是滿意的,雖然她後糟牙酸了又酸,疼了又疼,可起碼她算是得到了朱抵的承諾,那筆錢也能慢慢拿出來了。她回去後就同楊氏說了,母女倆又簡單的商量了一下,而當天晚上,楊氏就找到了高老爺。
“你說南安王妃給了安姐兩千兩銀子?”本來高老爺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聽了這話頓時怔住了。
“不是南安王妃,是二公子給的,當然也算是南安王妃吧,我想二公子也沒這些錢。”楊氏故意說的含糊不清,雖然高老爺不可能找南安王妃確認,但爲防日後說漏,有些事還是要事先堵住的。而高老爺顯然被帶了過去,“爲何要給安姐這麼多錢?”
“說是……讓安姐準備一些嫁妝。”
高老爺面色難看了起來:“我高家雖窮,女兒的嫁妝還是有的!”
“我知道,我知道,楊氏立刻安撫道。我知道老爺和夫人都不會虧待了安兒,可這不也是那邊的一片心意嗎?這一是安兒體面,二來,不也顯得咱們家風光嗎?我想了一下午,覺得既然如此,不如把我的體己也加上,找人給安兒在城裡看處房子,將來也能做個產業。”
高老爺沒有說話,臉上陰晴不定。楊氏又道:“不過這事我想就不經過府裡了,免得將來不好說。”
“我再加上三百兩。”
“老爺?”
“我高博榮的女兒,哪需要別人家的銀子做嫁妝!”
他說的豪氣干雲,楊氏立刻道:“我就知道老爺最好了。”
這馬屁雖不高明,卻也算適時,高老爺立刻笑了起來,楊氏暗暗的鬆了口氣,第二天就帶着安姐去找了周氏。對周氏她只說這些錢是高老爺給的,還令周氏嘖嘖稱奇:“以前覺得你在高家過的憋屈,現在看來他卻是真疼你們母女,就算是嫡出的姑娘,從公中帶出來的也不過這個數了吧。”
楊氏低頭不語。在過去她是沒有這麼大膽子的。就算她藏下了那塊田黃和一萬兩,卻也沒想過要怎麼用,最多也就是想想待將來安姐出嫁了,偷偷帶出去。什麼置辦產業,還瞞着高老爺說兩頭話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想過。事實上若不是那盒子是以那麼蹊蹺的方式到她們手裡的,她早在第一時間就拿給了高老爺。
她雖是商戶人家的女子,接受的也是傳統教育,當然不像大戶人家裡有那麼多講究規矩,可出嫁從夫這一點卻是從小聽到大的。丈夫做的總是對的,就算她有委屈,也要忍了再忍。
可這一次受委屈的是安姐!這一次的委屈不是一條裙子一件首飾,而是一輩子!
事實上她也知道那事難辦,哪怕高老爺像張氏那樣與她說明她都不會太難受——就算難受也會接受。可高老爺的態度卻是那麼憤慨那麼激動,就彷彿她在說的不是他們女兒的未來!
他真的不知道安姐高嫁到王府會怎麼樣嗎?他真的不知道安姐將來的日子會不好過嗎?
不,他知道,可他卻沒有一絲猶豫,他只考慮了高家,考慮了他自己,也許還考慮了面子風光。可是她的安姐呢?她唯一的骨肉,唯一的女兒要怎麼辦?
但對這事她也無能爲力,她不能冒着令安姐名譽盡失的風險把這事搞砸了。可她能做一些別的,比如儘可能多的爲安姐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這份產業不能從公中出來,只有拜託姐姐了。待我們前往江州,這些房子也還要麻煩姐姐照看。”
“你我姐妹,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買賣房屋是有佣金的,將來照看他們也能從中落些好處,周氏對這事自不排斥,她看了眼在旁邊正襟危坐的安姐,“真是女大十八變,一眨眼,咱們安姐就長的這麼漂亮又這麼知禮了,怪不得能成爲將來的郡王夫人。”
楊氏勉力一笑,過去結親家的那些話兩人誰都沒有再提。
周氏的夫君李先生雖只是個郎中,人脈卻不少,知道楊氏趕時間,因此更加用心,不過幾天就找了幾處房子。一處是三進的,不過臨着外城;一處只有兩進,但離貢院不遠,還有一處卻只有一間,是朱雀街上的一間鋪面。後兩者都要楊氏再加些錢,楊氏聽了大概環境,就想要貢院的那個小院。她雖在深宅裡,也知道這種房子是緊俏的,兩進的院子若不能整體租出去,也能分成好幾間一起租,很是穩當。安姐看了卻想要那個鋪面,朱雀街雖不是主要幹道卻也是繁華之地,這裡的房子也不難外租,而且她還想着將來若在江寧看中什麼生意,也可以用自己的鋪子。
“這會不會顯得太張揚了,而且,誰幫咱們經營呢?”
“姨娘放心,到時候自然就有人了。”雖然朱抵並沒有承諾什麼,但她相信他是一定會有所安排的。想到這裡她有些囧,過去她想到朱抵總是抽風,犯二,怎麼在不知不覺中卻又覺得他可靠了呢?
楊氏看了她一眼,張開嘴想說什麼,但最後只化成一聲嘆息。女兒才十歲,有些話是不好對她說的,而且,說了又有什麼用呢?女人,總要吃了虧受了苦才能真正絕了念想。等將來她找到機會再慢慢說與她吧。
在把房子的事情定下後,高老爺也要啓程了。他們走的是水路,先到天津,然後再坐船南下,張氏會送他們到天津後再返回。幾個琪都是第一次離京,一開始都有些新奇,但隨着離天津越近,她們也慢慢沉默了,這除了因爲新鮮感消失,更因爲她們都知道這一別起碼是要有個幾年不能見了。
“你到了一定要給我來信。”靜姐拉着舒姐的手,“最好天天寫,不要怕麻煩知道嗎?那裡發生的事都要告訴我,誰欺負了你也要對我說。”
說到這裡還斜眼看了眼安姐,安姐很無語,不知爲何到現在這位靜姑娘還覺得是她在欺負舒姐——就算她現在有條件了也沒有主動出擊過好不好。
舒姐點着頭,兩眼泛紅,這是真正的有些傷心,不管怎麼樣,靜姐對她總是真心的,她哽咽着:“你也要給我寫信。”
“這是自然。還有你,也要給我寫信知道嗎?我說你呢,你往外面看什麼?”
安姐回過頭,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