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筱晚蹙起眉頭,耐心地勸道:“無憂,你冷靜點。”
沐無憂恨恨地冷笑,“我不象你,聽說我的妻子想離開我,我無法冷靜。”
這算是什麼皇后?這算是什麼妻子?只爲了一個無心的錯誤,就吵着鬧着要離開他!無視他爲了她牽腸掛肚、冷靜全失,無視他爲她放棄自尊放棄驕傲,幾度低聲下氣地道歉求饒,無視他努力尋找證據,撇清與清琴的關係,甚至於,她還想無視他們的孩子。
沐無憂心痛地瞅着她,“你連涵兒都不要,你算是什麼母親。”
溫筱晚蹙眉,“誰說我不要涵兒?我正想跟你說,我走時,會帶上涵兒。”她頓了頓,剋制着尖銳的心痛,儘量好聲好氣地道:“你以後還會有別的皇子,把涵兒讓給我吧。況且,把涵兒放在皇宮,我也不放心,若是別的妃子皇子欺負他怎麼辦?你忙於朝政,不可能隨時隨地看顧到他。”
她居然連涵兒都想奪走!連一個念想都不留給他!要與他斷絕得如此徹底!沐無憂怒極,“休想!”
溫筱晚苦苦哀求,“無憂,我不能沒有孩子。”
她不能沒有孩子,但她可以沒有他!
沐無憂深吸幾口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纔開口再度勸說,“晚兒,你只是故意在氣我對不對?你不是真的想離開我,對不對?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疼幸清琴,她決不會成爲我們之間的障礙。”
溫筱晚幽幽地笑了,“你納她爲妃,卻不疼幸她,她難道不會心生怨恨?她心中有怨難道不會跟東離國君訴說?兩國的關係還能好麼?你聯姻的目的還能達到麼?”
沐無憂重重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鳳目中滿是自信和威嚴,“晚兒,我有信心,只要天瑞足夠強大,可以不必靠聯姻來保持與鄰國的邦交。晚兒,我不怕冷落清琴,我也不怕她心生怨恨,我只想愛護你留住你,虧欠一個別有用心的女人,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雖是皇帝,卻不是聖人,若她要怨,就怨她自己吧。”
溫筱晚怔怔地瞧着他,心中掙扎猶豫,可以再相信他一次麼?可以麼?
見她的神色有所緩和,沐無憂忙乘機坐到她身旁,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溫筱晚下意識地起身,避開他的手。
沐無憂的俊臉立時黑如鍋底,她居然敢嫌他髒,還說什麼已經原諒他了,根本都是假話。
自尊心受到打擊,沐無憂的怒火又揚了起來,冷嘲道:“晚兒是嫌棄爲夫了嗎?你就這麼清高,眼裡揉不下一粒沙子?那你心中還念念不忘沐銘天又是什麼意思?你把我這個丈夫又放在哪裡?”
溫筱晚一怔,隨即暴怒,“你胡扯什麼?我哪裡念念不忘沐銘天了?”
沐無憂也怒了,“沒有嗎?沒有你會揹着我幫他?”
剛剛平靜了不到一彈指光陰的兩夫妻,又開始了劇烈的爭吵。那刀來劍往的爭吵聲,一震一震地衝出雕刻着百花爭豔的窗櫺,守在殿門外的宮人們,聽不清裡面具體在吵些什麼,卻也知道帝后之間的矛盾,又深了一步。
片刻後,年輕的皇帝呯地一聲摔門而出,吩咐封鎖鳳安宮,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出入後,便重重踏着步伐,頭也不回地走了。
三日後,冊封大典。
原本,冊封妃子只需一張聖旨、一部冊寶、一個內庭小儀,但因爲清琴公主身份高貴,又是聯姻之舉,於是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請上東離國使臣,君臣同樂。但同時冊封的
,還是歧國的如雪郡主。
原應升座接受新妃拜見的皇后溫筱晚,被禁在鳳安宮中,皇帝口諭,免去此禮。這消息傳到鳳安宮的時候,已是入夜。溫筱晚乍聞之,怔忡不語,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漫上心頭,隨即又一陣子輕鬆,她半點不想看見那兩個女人。
這樣,也好吧?只是,淚已雙行。
良久,待得臉上的淚水被風乾,她淡淡地輕輕地道:“知道了。”
夜不能寐,輾轉天明。
弦安宮內,宮女太監流水一般地手捧大盆小盆進進出出,服侍內殿的兩位主子梳洗。
早膳已經布好,風如雪面含春意,羞澀地陪沐無憂在桌邊坐下,共進早膳。沐無憂只是簡單地嚐了幾口點頭,便宣擺駕前宮。
風如雪忙起身,跟到殿門口,蹲下福道:“臣妾恭送皇上。”
沐無憂只是“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登輦而去。
等儀仗走遠,明媚的笑容便從風如雪的俏臉上撤下,換成了惱怒,咬牙切齒地暗道:好你個溫筱晚,居然被軟禁了還要霸佔着師兄的心!
又有誰想到,風如雪這個雪妃的名頭,是她父親用師傅的恩情和歧國與天瑞的無限通商契約換來了。冊封之前,沐無憂就找她言明,與她只是假冒夫妻,爲的是制衡東離國的清琴公主,等日後她有了屬心之人,他會放她自由。
她當時一口答應,心裡想着,哪隻貓兒不偷人,哪個男人不多情,只要她入了宮,自然有辦法喚起師兄的憐愛。
昨夜,對兩位新冊封的妃子來說,都是洞房花燭夜。皇上選在她這裡夜宿,表面上看起來,她比清琴風光了不少,可實際上,皇上老早就將她趕到小榻上,還點了她的穴道。令清琴豔羨得銀牙咬碎的洞房花燭夜,不過是兩人各睡各而已。
“奴才(奴婢)恭喜雪妃娘娘、賀喜雪妃娘娘。”弦安宮的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一個個面帶喜色,自己服侍的主子這麼受疼,自己日後必能撈到不少油水。
風如雪揚起笑臉打賞,心中卻越想越不痛快,越想越嘔氣,尋思着,后妃應當晨昏定省,不如現在去會一會皇后娘娘吧。
她立即吩咐備轎,由八名太監擡着,先到兩位太后的寢宮請安,又急忙忙地來到了鳳安宮外,哪知,竟不得入內。
守衛的大內侍衛滿臉堆笑,卻寸步不讓,只道這是皇上的口諭。
擡出了皇帝,風如雪當然無法再堅持,卻又不肯白白放過這個可以奚落溫筱晚的機會。正躊躇着,遠遠的,琴妃陪着兩位太后慢慢過來了。
儀仗到達殿門,一衆侍衛整齊下跪迎駕。
靜安太后一瞧風如雪的臉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端莊一笑,“平身。皇上只說閒雜人等不得入內,是否哀家也是閒雜人等?”她說着轉頭去看另一座鳳輦上的靜淑太后,笑問,“妹妹,你覺得呢?”
靜淑太后是特地跟來的,就是怕靜安太后和琴妃會變着法兒的刺激晚兒。這會子見侍衛不放行,立馬覺得就此打道回府也挺好。只是她還未表態,守衛的侍衛就自動讓出了一條路,陪笑道:“兩位太后當然可以入殿。”
無奈!
靜安太后自己進去了,還不忘叫上風如雪,笑裡藏刀地問,“昨日洞房,皇上應當很溫柔吧?哀家看雪妃行動自如,沒任何不便之處。”
清琴馬上附和點頭,“是啊,上回清琴被皇上疼幸的時候,第二日都無法坐立
呢。清琴真羨慕雪妃姐姐,能得皇上如此溫柔相待。”
風如雪立即變了臉,手裡的帕子都快扭碎了,臉上卻揚起笑容,“我是習武出身,自是比不得妹妹嬌氣。”
這三人,不論私底下怎麼吵,進這鳳安宮的目的卻是一致的。
兩位太后在外殿上首正坐之後,等了一刻多鐘,溫筱晚纔出來見禮。
靜安太后的臉色便不大好,嗤笑道:“如今皇后的架子也大了,讓我們兩個老人家在這等……”
靜淑太后卻一把拉過溫筱晚,上上下下打量幾眼,關切地問,“晚兒,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一晚無眠,臉色當然不會好。溫筱晚微微點頭,扶額輕嘆,“晚兒的確頭疼得緊,怠慢了兩位太后。幾位請回吧,晚兒怕過了病給你們。”
這就是要逐客了!靜安太后心中冷笑,面上也端起了關心,問詢了幾句,指着下首坐臥不安的兩位新妃道:“雪妃和琴妃是特地來給皇后請安的,要走也先請過安再走。”
兩位新妃聞言,立即站起身來,衝着溫筱晚盈盈下拜。
溫筱晚側身避過,冷淡地道:“我是待罪之身,受不起這禮,以後也不必來了。請回吧。”
說罷衝靜淑太后抱歉地笑了笑,“晚兒頭暈,先回內殿休息了。”
靜淑太后到底疼兒媳,立即作主允了,鬧得靜安太后想抓溫筱晚的失禮都抓不着,一行人只得各懷心思地離開。
待衆人一走,溫筱晚立即走到殿門處,朝一衆侍衛威嚴地道:“皇上說過,任何人不得出入,爲何今日要放太后入內?看來你們都沒將皇上的口諭放在心裡啊。”
一衆侍衛惶恐,溫筱晚再接再厲,又危言恐嚇了一番,嚇得他們再也不敢放除皇上以外的任何人進來,這纔回殿休息。
思量了一晚,她堅定了回現代的決心,不想再跟這宮裡的任何人接觸,不想再聽到任何與沐無憂有關的消息,她只想獨自坐在這宮殿裡舔傷口。待到桑柔產後恢復了,她會找桑柔商量,讓上官焰送她回現代去。
日子一天一天流動,夏去秋來到。
溫筱晚每天坐在鳳安宮中逗鳥養花,她不想聽到沐無憂的消息,可偏偏每天都能聽到他的消息,知道他整天忙於朝政,但夜間也沒忘偶爾到兩位新妃的寢宮留宿。
這就是他給的承諾?溫筱晚冷笑,索性下令,再有誰到她面前來嚼舌根,她就割了誰的舌頭。
於是,日子終於可以簡單快樂地度過。每天最歡樂的時光,就是小亦涵抱過來的時候。因爲沐無憂也想見兒子,所以小亦涵晚上是由乳孃陳氏帶在乾安宮的。
這一天,時辰已經過了,可陳氏還沒有來,溫筱晚站在殿前的走廊上,不住伸長了脖子觀望。直等到晌午,安從才急匆匆地趕過來,陪着笑稟道:“皇上口諭,殿下已滿週歲,要爲殿下請啓蒙師傅,日後,不能再將殿下送來鳳安宮了。請娘娘不必再等。”
“你說什麼?”
溫筱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無憂他竟然……連兒子都不讓她見了?才一歲的小孩子,連話都不會說,請什麼啓蒙師傅,這不是鬼話是什麼?
她想抓住安從質問,可安從溜得跟泥鰍一般,傳過話立即一揖到地,轉身跑了。等溫筱晚氣憤過後回過神來,眼前哪裡還有安從的影子?
不行!她決定了,今晚要夜探乾安宮,要找沐無憂問個清楚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