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人去芳華居一問緣故,原來是溫筱晚睡遲了,一想到聽戲,那些個慢騰騰的動作和唱腔,她也沒興趣,便索性不起來了,歪在竹榻上納涼。
沐銘天卻以爲她是因爲身體不適纔沒起來,急忙忙地從御書房趕了過來,也不讓人稟報,徑直步入內室,一屁股坐到她的竹榻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寬下心來道:“還好,沒發熱。晚兒,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溫筱晚怔了怔,才緩緩笑道:“妾身沒哪裡不舒服,就是不愛聽戲罷了。”
沐銘天微微一笑,“原本如此。”心中更是因爲溫筱晚沒有給他擺臉色而心花怒放,握住她的雙手,他微笑道:“晚兒昨夜是不是在生朕的氣?”
溫筱晚垂下睫羽,淡淡道:“不敢。”原本她的確是有點生氣的,覺得沐銘天太不尊重她了。可後來回到座位後,耳朵裡聽到不遠處的朝臣們小聲地言論,談及睿親王是如何的囂張跋扈,她也慢慢地理解他的心思了。唉,都說皇上難當啊!
可沐銘天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爲她還有些不能釋懷,便張臂將她抱在懷裡,輕嘆一聲道:“其實……罷了,以後朕不會讓你當衆獻藝了,昨夜的事,你莫再放在心上了。”
溫筱晚微微一怔,不禁從他懷中擡起頭來,向上看去。他在向她道歉?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吧?
感受到懷中人的目光,沐銘天垂下頭來,寵溺地一笑,“朕也想過了,你與睿王妃只是遠房親戚而已,他未必將你當作自己人。我又何必爲了他而將傷了晚兒的心呢?”
溫筱晚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沐銘天又輕嘆一聲,淡淡地道:“晚兒,朕這個皇帝當得辛苦呢!”語氣裡,是濃濃的失落和擔憂,隨即又笑問道:“晚兒昨日送的那個幸運星,真是晚兒親手編織的嗎?”
“是啊。”
“真的那麼靈驗?”
“是啊。只要在編織的時候,將自己的心願說出,每編一個說一遍,編好一千個,就一定能實現願望。”
溫筱晚談到幸運星的時候,眸光微微發亮,有如天上閃耀的星星。她的確是每編一個就說了一遍願望,不過不是祝沐銘天仙福永享,而是希望自己能早日回現代。
可沐銘天卻以爲她是爲了他而許願,感動得心中熱血沸騰,忍不住緊緊地摟住她,熱切地親吻。
溫筱晚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給弄慒了,被動地承受着他的熱吻,在他難以自持之時,險險地推開,紅着臉道:“皇上,這才上午呢。”
沐銘天看着她豔如朝霞的俏臉,和紅如櫻桃的芳脣,眸光一暗,喘息着道:“晚兒,今晚可不許你再推拒朕了。”
話裡的暗示,溫筱晚聽得明白,紅着臉,咬着下脣點了點頭。沐銘天忽地邪氣十足地一笑,附在她耳邊低聲道:“那朕今晚要多多努力一下,好讓晚兒早日懷上朕的骨肉。”
轟地一聲,溫筱晚的臉上炸開了一朵花,整張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惹得沐銘天得意地哈哈大笑。
晚間來到乾安宮的時候,沐銘天正在大發脾氣,將桌子拍得山響,安景跪在他面前一聲不吭地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摺奏。沐銘天看到溫筱晚才緩了緩臉色,揮了揮手道:“安景,你退下。”
“諾。”安景快速地收拾好摺奏退出寢宮。
溫筱晚不明所以地問道:“皇上是爲了政務生氣嗎?若是朝臣們辦事不力,明日在早朝時訓他們一頓就是了。”
沐銘天瞟了她一眼,輕嘆一聲,“你當朝堂是
後宮呢,哪有這麼簡單?”
有時他心裡會想,雖說後宮的妃子們不見得真心愛他,可至少是真心怕他,真心要討好他,比之朝臣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還是要可愛得多了。
溫筱晚也不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便笑了笑道:“妾身不懂,讓皇上笑話了。”
沐銘天搖了搖頭,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緊緊地摟着,將下巴擱在她的俏肩上,悶悶地道:“晚兒願不願意陪朕說說話?”
“妾身當然願意。”
沐銘天將她推開一點,看着她的眼睛道:“晚兒,以爲只有我們兩人在的時候,你不必自稱妾身,說‘我’就行了。”
溫筱晚看着他眨了眨眼,覺得他是認真的,便也不推辭,笑道:“我知道了。”她正好說不慣妾身呢。
沐銘天忽地溫柔一笑,伸手輕撫她的俏臉,輕聲道:“你知道朕喜歡你是吧?可你知道朕爲什麼喜歡你嗎?”
溫筱晚搖了搖頭。
沐銘天再次將她緊緊地抱入懷中,柔聲道:“因爲你不做作,不會虛僞地推辭,不會牽強的迎合。朕原以爲你不喜歡朕,卻沒想到,你會爲了朕編那一千隻幸運星……費了很多功夫吧?”
溫筱晚無語了,原來他誤會了,還誤會大了。
沐銘天卻不知道這烏龍擺得多大,仍舊陶醉着,半晌,輕嘆一聲道:“晚兒,朕這陣子心裡真是悶得慌。”
溫筱晚覺得可以轉換一下話題是再好不過了,否則她會慚愧而死,忙問,“皇上爲了何事煩心?”
沐銘天悶悶地道:“睿親王的事。”
不知爲什麼,這些話,他都不願意跟虞月靈說。或許是因爲虞月靈太過仙女了吧,她從小就是天瑞國第一美人,又在才華橫溢的父親的教導下習得不俗的畫藝和琴藝等,有了才女的美名,所以她的眼中,只有那樣風花雪月,政治中的勾心鬥角,她並非完全不會,卻清高地不願沾染,自然無法寬慰他。
可是溫筱晚,沐銘天不知爲什麼覺得她能理解他的想法,也能給他支持。於是,他幽幽地將自己的身世,慢慢道來。
他是徐太妃之子。徐太妃當年也是天瑞國的第一美人,入得宮後,豔壓羣芳。可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色,縱然你美得賽過天仙,可若不懂得討好皇帝,也只能日漸失寵。懷上他的時候,高傲的徐太妃已經是半失寵的狀態了。依着太后狠厲的手段,他只怕很難降生人間。
好在有一個睿親王。
睿王妃是徐太妃的堂妹,長得與徐太妃也有幾分相似,同樣是京中出名的美人兒。她的手段卻比徐太妃高得多了,婚後不久就收服了睿親王的心,爲着家族的利益,睿王妃說服睿親王幫助徐太妃。在睿親王的極力保全下,他才得以安然地來到人世,健康地成長。同時,在睿王妃的精心策劃下,徐太妃再度得寵,而且寵冠後宮十餘年。
所以他對睿親王一直就有着一股感激之情,所有皇親中,他只當睿親王是自己的叔父。
自玉璽認儲之後,……說到這兒,溫筱晚插問道:“什麼叫玉璽認儲?”
沐銘天微微詫異地盯了她一眼,臉上呈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害溫筱晚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個玉璽認儲不會是這裡的常識性問題吧?那她的來歷不就露了餡?
哪知沐銘天想的是另外的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玉璽認儲的的儀式已經進行了兩百餘年,每次都分外保密,民間可能因極少聽聞,已經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了,難怪太后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沐銘天見溫筱晚一臉迷惑不解,便解釋道:
“天瑞國是用玉璽來滴血認儲,歷朝歷代都是。認儲時,由國師主持法事,請出傳國玉璽,讓各位皇上將自己食指劃破,滴一滴鮮血
到玉璽上。如果是玉璽認下的未來儲君,那麼這位皇子的血就會被玉璽吸入玉中,其他皇子的血則會順着玉紋滴落到案上。”
玉璽認儲後,原本應當塵埃落定。可太后卻不甘心自己所生的嫡子不是儲君,於是利用家族的勢力,挑動朝中數位大臣聯名上書,直言玉璽認儲是前朝傳下的風俗,並不符合我朝國體,若萬一哪天所有皇子都沒被玉璽選中,難道要在親王、大臣的子嗣中挑選儲君嗎?再者,這種儀式由國師主持,便極易被國師所利用,若國師利用法術中的障眼法,擁護自己支持的皇子爲儲君,是不是失去了公平性?因此,大臣們要求先帝廢除玉璽認儲的傳統,立皇長子爲儲君。
此事在當年鬧得極大,由於各位皇子的背後都有其支持者和勢力,因此廢除玉璽認儲的建議得到了廣泛的支持。先帝用了幾年時間,壓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後是以皇天之命不可違爲由,由國師請出玉璽當衆作了一場法事,讓朝中衆臣親眼見識了玉璽的神通,纔算將此事壓了下去。
他的太子之路比任何一個人的都要坎坷。幸虧這一路上有睿親王的支持,他才能鬥敗孃家勢力強大的太后,穩穩地坐在這龍椅之上。
他登基之後,由於兩位丞相是其他皇子的支持者,所以他立即封睿親王爲議政大臣,與兩位丞相平位,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可是,自從兩位丞相在多半政治鬥爭中敗落下來之後,睿親王便漸漸地不再將他放在眼裡,手中的權利也越攬越多,現在跟他說話,連尊重的意思都沒有了,經常用長輩訓晚輩的口吻教訓他。
說到這兒,沐銘天的俊臉上閃過一絲憤然,“朕雖是當朝天子,卻也不是不能容人、不能聽逆耳忠言之輩,但他多次與朕針鋒相對,完全是爲了自己的私利,想將自己的人手安插進朝中……真是豈有此理!”
溫筱晚聞言,不由得替他順了順背,柔聲勸道:“皇上也說了,當年若沒睿親王的輔佐,也就沒有您的今日,所以您先讓他三次,將他往日的恩情一併歸還,就可以按自己的意願行事,旁人也不會再說皇上您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了。”
沐銘天看着她的眸光閃閃發亮,“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好詞!”隨即讚道:“你說得沒錯,朕讓他三次,將他的恩情歸還了,便可不再受他挾持。”
溫筱晚挑了挑眉,挾持?這個詞是怎麼用的?難道沐銘天有什麼把柄在睿親王的手中?她忽地想到一個問題,忍不住問道:“皇上,你說你是經由玉璽認儲確立的儲君,那個玉璽,是您平日裡下聖旨時用的玉璽嗎?”
沐銘天淡淡一笑,“平日裡一些小事下的聖旨是不必印玉璽的,只要印上朕的私章和內閣的玉印就行了。只有傳位、立儲、冊封皇后、對外開戰等大事之時,才需要印上傳國玉璽。所以玉璽平日裡都收在禁地之中。”
溫筱晚心中咯噔一聲,忙又問道:“那玉璽長什麼樣子呀?我真想看看。”
見她一臉天真的好奇,沐銘天以爲她只是好奇一問,寵溺地颳了刮她的小俏鼻,笑道:“玉璽可不能隨意拿出來,禁地幾處暗鎖,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朕去取一次也嫌麻煩。其實玉璽沒什麼好看的,就是一個四方大印,上面雕有神龜和盤龍。”
溫筱晚心中一驚,頓感手足冰涼,沐無憂要她幫忙盜取的寶物,正是一個四方底上雕龜蛇斗的玉器,莫非就是玉璽?她去參觀過故宮博物館,中國古代也喜歡把神龜蛇雕在一起,寓意權勢和長壽,在民間,蛇有時是可以代替龍的。而且某一朝的玉璽,似乎就是雕的龜蛇。
她想着心事,窩在沐銘天的懷裡不說話。
將心中憋悶已久的話通通倒了出來,沐銘天顯得十分高興,沒注意到她的沉默,抱着她搖了搖,帶着點撒嬌意味地道:“晚兒,朕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