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筱晚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我纔沒……”話說到一半忽地想起昨晚聞了迷魂香,不知那裡面是否有她說的藥物,於是將昨晚到昏迷前的遭遇說了一遍。
桑柔聽後瞪大了妙目,“天啊!你居然在鬼門關處走了一遭?”
她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若不是對自己的醫術極有信心,想着今日便會發病,於是讓隨侍的太監到芳華居來打聽,她還不知道溫筱晚是當着皇上的面暈倒的,自然就更不知道長明殿的事了。
聽到溫筱晚描述的昏睡的情形,桑柔猜測多半迷魂香中含有野鴨蒮,“如果你一點香味或是異味都沒有聞到的話,那麼這種迷魂香定是十分高明的。我猜多半是放在神龕邊的薰香裡一同薰出的。畢竟不能薰得太早,必須等殿內只有你一人時才能燃點,否則不就露餡了?若是皇上已經派人去守着了長明殿,我猜她們來不及將薰完的灰燼取走。若能讓我查看一下灰燼,我必有辦法知道是哪些藥物製成的。”
溫筱晚聽後眼睛一亮,若桑柔能知道是由什麼藥物製成的,那麼她也就能製出來。說實話,她覺得這迷魂香還挺好用的,能迷惑人於無形。於是,她狡猾地笑了笑,“小柔柔若真有心幫我,自然有辦法進長明殿的對不對?你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妃子,遲早也要輪到你值夜的是不是?”
桑柔蹙眉道:“可現在不是滅了嗎?”
“我猜國師會做一番法事讓長明燈再燃起來,不然太不吉利了。”
溫筱晚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可她並沒猜到這事情遠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簡單。她善於觀察,早已從沐銘天猶豫不決的眼神中看出他並不想自己死,以爲這事只要沐銘天不追究,也就沒事了。可她卻沒想到,在如此迷信,如此注重吉凶預兆的古代,象徵帝王壽命的長明燈滅了,會給朝廷帶來多麼大的震動。
此事極快地傳到了朝中衆臣的耳中。雖然沐銘天已經第一時間讓大理寺卿張東之來調查,可元老們、重臣們依然成羣結隊地到御書房來請命,要求皇帝嚴懲禍國妖女溫筱晚。他們的依據時,不論怎樣,燈都是在溫筱晚值夜的時候滅的,她就負有疏忽職守之罪,先將她處置之後,再查真兇不遲。
看着眼前站着的這幾個白鬍子
老頭,沐銘天忽然覺得當皇帝原來真的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對於溫筱晚要如何處置,他到現在還沒能理出個頭緒,他素來行事果決、判斷精準,可這一回卻顯得優柔寡斷,怎麼也拿不定主意。溫筱晚他的確是想處置,可是真正熄滅他長明燈的人他也不想放過,兩相權衡,似乎更想找出真正的主謀來。
挑了挑劍眉,沐銘天將皮球踢給了睿親王,“愛卿如何決斷?溫采女是你睿王妃家的親戚,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睿親王嚴肅剛毅的臉上毫無表情,擲地有聲地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別說她是臣妃的親戚,就是本王的兒子,當入獄則入獄,當處斬則處斬。”
沐銘天覆又挑了挑眉,他還真是高看了睿親王對王妃的感情,於是淡然道:“朕也想早日將此兇徒繩之以法,可會不會處置了溫筱晚之後就再也無法找出真兇了?依朕之見,應當先由張愛卿將案子速速查清,再來定罪。”
沐銘天自然不會認爲他這是在想辦法幫溫筱晚開脫,他覺得他是在實事求是。
衆臣聽聞後立即上奏。首先發言的是右相,他一躬到地,沉痛地道:“萬歲!茲事體大,關乎國運、關乎萬歲您的龍體,怎可拖延?依臣之見,還是先將溫筱晚就地賜死,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其他人便紛紛點頭。
沐銘天的俊目掃了一圈,淡然的俊臉上看不出表情。他如今已是深諳爲君之道,能不發言的時候決不發言,也不輕易顯露自己的喜怒,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見他如此,衆臣頭皮有些發麻,可職責所在,不能不諫,於是,又有幾位重臣進諫,希望皇上儘快賜死溫筱晚。雖然來到御書房,卻一直沒有出聲的,一位是左相,另一位就是剛纔被迫回答、答案卻模棱兩可的睿親王。
兩隻老狐狸!沐銘天在心中暗哼了一聲,等所有人的聲音都沉靜下來之後,才緩緩地道,“右相急於將溫筱晚賜死,可否別有私心?”
右相一怔,“皇上明鑑,臣決無半點私心。”
沐銘天高深莫測地一笑,“朕與張卿已經討論過,今晨進入長明殿特意查看長明燈的妃子都有嫌疑。這其中,便包括右相大人的千金錦妃。”
在場的
都是浸淫官場數年的人精,話,點到爲止即可。
右相的老臉當場便紅成了悶熟的大龍蝦,結巴地道:“臣、臣、臣決無……”
“朕當然明白右相絕無此意。”沐銘天搶先給了一顆糖,跟着再打一棒,“可右相能擔保此事與令嬡一點關係也無嗎?”
“臣自然能擔保!”右相急切得幾乎要剖心明志。
沐銘天淡淡一笑,“右相既有信心,那麼此事就等張愛卿查明前因後果之後,再行定論吧。”
他若堅持,就是在爲女兒除去人證了!右相暗自腹誹,卻也只能妥協,默認了皇帝的提議。
左相此時也立即表態,“的確,應當先將事情查清楚,待真相大白之後,再行定論。”
帶頭的人偃旗息鼓了,其餘人自然也就唯唯諾諾不再出聲。沐銘天此時才吁了一口氣。
衆官退下後,御書房內只留下了沐銘天和睿親王兩人。睿親王蹙了蹙眉,以教訓的口吻道:“你今日所行實爲不智!一個小小的采女而已,何必爲了她與衆官爲難?”
沐銘天聽到他的語氣便心情不爽,朕已經是一國之君,不再是需要藉助你的勢力爭奪儲位的皇子,爲何還要聽你的教訓?
睿親王見皇上微蹙眉頭,似乎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頓時心生不悅,冷哼一聲道:“不要以爲自己的翅膀長硬了就可以不聽老人言!若論起老謀深算,你不見得是右相和左相的對手,對這兩人,最好是安撫爲先!待日後有足夠的把握時,再將兩人辦了。若此事最後查出與錦妃、絹妃有關,你就讓張東之將證據都引到溫筱晚的頭上去。”頓了頓,低喝一聲,“聽到沒有?”
沐銘天心中極度不悅,臉上卻淡淡地笑了起來,“知道了。”
睿親王聞言不禁得意地一笑,又提了一事,“東江的旱災嚴重,此事就派無花去辦吧,你明日上朝是記得擬旨。”
你是想讓沐無花將賑災款吞去一大半吧?沐銘天心中冷笑,嘴裡卻道:“好。一會兒我就擬旨,明日早朝時分便宣旨。”
睿親王這才滿意地揹負雙手走了出去。
待他的背影消失無蹤,沐銘天的嘴角才掛上一抹狠厲的笑容,手中的大葉狼毫也斷爲兩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