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此時傅心瑤來了,不管逍王怎麼說,墨鳳祈還是執意選擇了慕青璃。
諸多事情下來,讓逍王對慕青璃並不滿意,今兒隨着她購糧的舉動,這不滿也到了極致。
慕青璃不曉得逍王心中閃過的想法,只覺得頭頂的視線更爲壓迫,壓的她喘不過氣兒來。
“父王。”慕青璃終是忍不住開口,“你便是不信我,也應當相信世子,兒媳的確有苦衷,只是這十萬兩銀子對王府也並非不可承受之重,父王讓兒媳試一下又有何妨?”
十萬兩對逍王府雖說不上九牛一毛,但真不是啥大事,放在別的地方可能逍王都不會動下眼皮。
慕青璃本以爲這麼解釋逍王會同意,哪知他冷笑一聲:“色授魂與,祈兒許多事可以由着你胡來,本王卻不可!”
“……”慕青璃嘴角微動,低頭想了半天擡頭道,“那就算是兒媳自己買的吧,這虧下來銀子,我會盡快填補上。”
她語氣恭敬,可這話聽在逍王耳朵裡有種打臉的感覺,似乎慕青璃就是在跟他叫板。
“逍王府不差這些銀子……”
“也不差放糧食的地方。”慕青璃神色淡淡的接口道,“若父王覺得佔地,我可自行找地方安置。”
“你!”逍王氣的額頭青筋亂跳,終是狠狠一拍桌子,“你放肆!”
他活了大半輩子,無論是朝廷還是軍隊,還沒見有誰敢這麼不軟不硬的頂他的話。
慕青璃是第一個!
逍王身上溢出了殺氣,霜兒和杜鵑嚇得不敢擡頭,慕青璃卻是平靜:“父王可還有什麼不滿的?”
逍王手指捏得嘎嘣響,手臂抖動,委實想掐死她。
“滾!”他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廣袖一揮怒吼道。
“兒媳告退。”慕青璃低着頭退了出去。
她剛一出門,就聽見“轟”的一聲,似乎是某張桌子四分五裂的聲音。
慕青璃頭也不回的走,杜鵑和霜兒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世子妃……”三人走了好遠,杜鵑才小聲說道,“你方纔不應該和王爺頂嘴的。”
逍王怎麼說都是墨鳳祈的父親,如今也是慕青璃的公爹,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和逍王犟嘴。
慕青璃聞言擡起頭來,笑的很淡很淡:“你以爲我剛纔乖順的不頂嘴,他就不會對我不滿?不會的,父王還是討厭我,這是討厭的少一點點,嘴上不說罷了。我看清這點自然沒必要逼着自己裝可憐,在慕家時我都不曾讓自己委屈,現在又是何必呢?”
她雖不知逍王的心思,也能看出他對自己的態度。
說白了,看一個人不順眼,對方做什麼都是錯的,她也不想費盡心思的去討好逍王那種很有主意的人。
杜鵑咬了咬脣:“您之前做什麼都要替世子考慮,可這下和王爺起了衝突,爲難的也是世子啊。”
“若是他爲此事爲難,便不是他了。”慕青璃聲音雖小,卻說得斬釘截鐵,“世子他分辨是非,絕不會讓我委屈着自己來道歉。”
眼看杜鵑還想說什麼,慕青璃搖了搖頭道:“你啊,也沒必要弄得這麼擔心,我和父王不至於到那種地步,只是我也想借着今兒的事情告訴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有些事我爲了世子可以忍,有些事不行。”
杜鵑終是閉上了嘴。
慕青璃轉頭,看着光禿禿的荷塘吐出一口氣來。
……
臨近盛夏,天氣卻越發的冷了。
往年這時候慕青璃的院子肯定要用上冰盆,可今年她都換上厚衣,六月的天氣某天竟然飄起雪花來,衆人漸漸也發覺今年的天氣似乎不對勁兒。
“這鬼天氣。”霜兒端着手爐看向外面,“哪聽說過六月下大雪的,真是神奇了。”
這會兒正是下午,一屋子丫鬟坐在一起說說話做做針線,也是熱鬧。
“誰說沒聽過,我就聽過。”正在做針線活兒的春綾擡起頭來,“上次世子妃不是給咱們說過一個‘竇娥冤’的話本麼,上面竇娥死的時候就是六月飄雪,世子妃說那是有很大的冤案。”
“呸呸呸,如今陛下聖明,哪有什麼冤案,話本上的故事也能當真?”霜兒翻了個白眼,打算端茶去慕青璃屋子。
紅玉見她起身,立刻上前說道:“霜兒姐,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坐下歇歇,讓我去吧。”
從慕青璃入了逍王府以來,她和如錦說是二等丫鬟,卻壓根沒有進屋伺候的機會,反而讓春綾得了進屋伺候的機會。
紅玉心中明白,她倆是慕青璃的丫鬟裡最適合當通房的,慕青璃是對她們起了戒心。
於是她打算趁着墨鳳祈不在的時候表下忠心。
霜兒笑了笑:“不必了,這幾天世子不在小姐又忙,她身邊的活容不得差錯,我自己去就行。”
紅玉聽她這麼說才收回手,笑的很甜:“那有什麼要做的,您吩咐我。”
霜兒端着茶托出去,走了十多步遠一回頭,見紅玉還在那兒看着。
霜兒笑了笑:“不必了,這幾天世子不在小姐又忙,她身邊的活容不得差錯,我自己去就行。”
紅玉聽她這麼說才收回手,笑的很甜:“那有什麼要做的,您吩咐我。”
霜兒端着茶托出去,走了十多步遠一回頭,見紅玉還在那兒看着。
“這纔多久就按捺不住了,當初幫着她們陷害小姐的時候,你不是挺來勁兒的麼?”霜兒翻了個白眼。
慕青璃正在屋裡核賬,霜兒進來也沒發現。
霜兒直到她合上冊子纔敢上前:“世子妃,喝茶。”端茶的時候無意中掃了一眼桌上的賬本,看見二十七萬這個數字還是刺眼睛。
慕青璃這段時間沒有收京城的糧,但周邊卻沒有放過。
二十七萬兩銀子啊,全都用來買糧是什麼概念?
逍王府和慕家上下所有人去吃,都夠吃一輩子了。
“嗯。”慕青璃喝了杯茶水,活動了下脖頸,“從明天開始,將外面的人也撤回來吧,不用再收了。”
霜兒鬆了口氣。
要是再收下去,逍王真的要暴怒了。
那天慕青璃從逍王那兒回來,沒過半個時辰就被王妃喊去了,逍王妃倒是直白,說王爺的脾氣一直都是那樣,不喜歡有人反抗於他,不是慕青璃的錯。
反正從那天開始,慕青璃和逍王達到了一個默契,誰也不提當天的事兒,但誰也沒有冰釋前嫌的意思。
兩人都倔,誰都不服軟。
逍王妃有些無奈和有些好笑。
逍王說一不二的一輩子,老了老了終於有個敢跟他硬碰硬的,偏生是他兒媳婦,這打不得罵不得的,着實讓人惆悵。
這幾天王妃的身體好了很多,不過因爲天氣反覆,她還是很少出門。
“還有件事。”霜兒頓了下,“之前五皇子派人來問您糧食的事兒,您什麼都沒說,只告訴他要是手邊有閒錢可以收購些糧食,五皇子那兒也買了好幾萬兩的,最近京城的糧價上竄的可多了。咱們收購糧食的事兒雖是秘密進行,但奴婢怕樹大招風,逍王府被人盯上。”
“被人盯上便盯上,那些人恐怕過些日子也沒時間管我們。”慕青璃看向窗外飛舞的雪花,站起來走到窗戶跟前。
她打開窗戶任由雪花落在自己手心融化,霜兒趕緊給慕青璃弄了個披風。
慕青璃披着披風,心中頗爲沉重。
這只是一個開始,她明白。
這場雪從開始下就沒個結束的時候了,如果真是無夏之年,整個江南一夏天都是如此冷,到了秋天顆粒無收。
更慘的是雲南直接爆發饑荒,饑荒之後又是瘟疫,接下來三年的時間不知要死多少人。
慕青璃越想心中越重,終是將披風一攏:“走,去王妃院子。”
霜兒沒想到她說走就走,都顧不上喊杜鵑,連忙跟在慕青璃後面走了出去。
逍王妃的院子離慕青璃的挺遠,等她坐轎子到門外,遠遠就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
聽着這聲音慕青璃沒什麼反應,霜兒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怎麼又是她,還有完沒完了。
傅心瑤這段時間好像把逍王妃的院子當成自己的,成天往這裡跑,除了王妃休息的時辰,其餘全程都在。
她是想趁世子不在,做通了王妃這裡,等着世子回來納妾?
霜兒想到這裡,心中對傅心瑤的厭惡多了幾分。
“母妃。”慕青璃走進屋去,臉上掛着淺淺的笑。
“快來。”逍王妃看見慕青璃眼睛一亮,伸手讓她坐過去,“兩三天沒見你這丫頭了。”
慕青璃蓮步輕移走到牀邊,給逍王妃見禮,又對傅心瑤點了點頭,才說道:“這些日子鋪子出了些問題,每天在屋子裡覈對賬本,實在是失了禮數。”
逍王妃將慕青璃拉在自己身邊,無奈的搖頭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這孩子這點倒是和祈兒很像,啥都要當個真。”
逍王妃對慕青璃說話的時候,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來些親暱,這是對待親人的態度,方纔和傅心瑤說話卻沒有。
霜兒見逍王妃這般就放了心,嘴角甚至還帶着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