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的語氣頗爲遺憾。
“一千人……”她喃喃自語，有些不可置信。
在生產力頗低的古代，一千人是何概念？他竟然抓了一千個人來做實驗，就爲了讓自己活下去。
她心中泛起噁心，不可言說。
慕青璃的情態落在他眼中，倒是頗爲愜意：“莫要覺得殘忍，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場戰爭死的人數遠遠超過此數，他們能用自己的生命見證奇蹟，也算死得其所。若是沒有那些人的犧牲，我也等不來你。”
慕青璃眯起眼睛，戒備的神情再也不加掩飾。
“我遍查史料，也算是漸漸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那些人死了卻不能延續我的魂魄，皆因他們的靈魂和我不是來自一個時空，就像是不同的鑰匙和鎖孔，始終對應不上。”
“就算勉強續上，那些靈魂也堅持不了多久就散了，無論男女老少都一樣。”
就在他絕望之際，上蒼卻將慕青璃和慕青芙送到了他的面前。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呢？
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就能將“材料”送到他面前，可見老天還是鍾愛於他，他纔是那個被上蒼選中的人。
所以百年前他能穿越而來，所以有了賀桓在前爲他鋪墊好長生之術，所以有了慕家的兩個女子來給他續命。
一切皆是天意。
“於是你就想到了我。”慕青璃冷笑，“我來自和你同一個時空，又是借屍還魂，原生身體不在此處，魂魄和眼下的肉體因爲不是配套，很輕易就能剝離開，對靈魂不會有損傷，與你來說便是上佳的補品。”
他第一次露出驚訝的神情：“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慕青璃冷笑不語。
他只知道她是穿越的，卻不知這身體的主人做出過更加逆天的事兒——以自己魂飛魄散爲代價，逆轉了時空。
有關道術的東西還殘存在她腦海裡。
見慕青璃沒有說的意思，他擺了擺手道：“罷了，你是否知道這些也與我無關，今兒與你說這些，只是看在你我都來自未來的份兒上，解了你心裡的疑惑，這些天你便安心待着，別給自己找麻煩。”
慕青璃的魂魄是他續命的最後希望，絕對容不得半點閃失！
相比於性命，其他都是宗廟之物，任何人想要從他手中帶走慕青璃，都是殊死之爭。
“呵，不是打算煉我的魂麼，怎麼還打算好吃好喝的養着我？”慕青璃嗤笑道，“魂魄這東西又不是肉，還能養的更好些。”
他雙眸無波無瀾：“我準備先用慕青芙的魂魄做實驗，找到正確的方法，再‘請’你來幫忙。”
這兩個女人，總歸是要有個試驗品的，相比於慕青芙，他更喜歡慕青璃的性格。
能擁有這樣聰慧且頑強的內心，魂魄也必更加強壯。
慕青璃幾乎都能聽到他心裡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的聲音。
想要她的魂魄？做夢！
前主留下的記憶雖不多，但有關如何祭獻自己魂魄那一塊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她玉石俱焚了也不會讓這人用她的魂魄去續命！
慕青璃垂下頭，掩蓋住眼底的那份狠辣。
他沒有注意到這些，讓一直守在外面的女子將慕青璃帶走，她離開之前忽然轉頭道：“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之前的名字，我已經忘了。”他頓了下，“你就和他們一般，叫我聖尊好了。”
慕青璃翻了個白眼，與那女子下去了。
……
“這是你的房間。”那女子面無表情的推了慕青璃的一把，“你進去之後會有人將這裡圍住，你最好放聰敏些。”
慕青璃斜睨了她一眼：“知道了，‘聖女’大人。”
她刻意咬住“聖女”這兩個字，不乏嘲笑之意。
她們一路過來，所有宗廟之人都對這女子畢恭畢敬，稱呼她爲“聖女”，顯然也是宗廟中的核心人物。
話說回來，若是不核心，也不能在聖尊身邊伺候了。
聖女白阡陌也不是傻子，自是看得出慕青璃眼中的神色，一股怒火就涌了上來：“慕青璃，你別將自己太當回事，若不是需要你的血肉來做祭品，你以爲自己還能站在這裡與我犟嘴？說不定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聖女平日的工作就是在聖尊沉眠期間守着冰室，聖尊睡多久，她們就要被封在裡面多久。
有時候聖尊忽然醒來佈置一件任務，就有她負責傳達給宗廟的其餘人。
聖女二十年選一人，宗廟的教衆都將這當成無上殊榮，爭先將自己的女兒送去競選。
她白阡陌就是從千人中脫穎而出，成爲宗廟的聖女，或者書聖尊身邊的侍女更爲合適。
她日日夜夜在冰室中枯坐，可她的家人還是普通的教衆，自從千年開始，宗廟和大楚的矛盾加劇，已經有極多的人死在了大楚，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與慕青璃有關。
白阡陌看見她從心眼裡厭惡，可又知道她對聖尊的重要，不敢輕舉妄動。
慕青璃聳了聳肩，曉得自己作爲人質的自覺：“我不會亂跑的，反正我也跑不出去。”
白阡陌冷哼一聲就準備離開，被慕青璃喊住道：“我妹妹，她也在這兒嗎？”
按理說慕青芙和她應該一樣重要，不過既然聖尊做出決定，慕青芙應該就在這兩天中便要被抓去做實驗了。
“她不在此處。”白阡陌的腳步頓了下，“怎麼，你想見她？”
看着白阡陌忽然放軟的語氣，慕青璃便知道其中有詐，想了想還是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是想見見她。”
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竟然是跟她來自同一個時空，又與她一同被困在此處，想一想也是宿命。
慕青璃想見她，一方面是想從她口中探聽有沒有逃離的方法，另一方面是想找機會將慕青芙救出來，她再不好也不應該給那瘋子做試驗品。
白阡陌眼中閃過詭異的光，笑的神秘：“正好我此刻有時間，你要是想見她就跟我來。”
慕青璃毫不猶豫的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白阡陌畢竟是會武功的人，腳下走的很快，慕青璃跟在後面頗爲吃力，就這樣走了小半個時辰，兩人走到了陰暗的地牢前，白阡陌轉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到了，你妹妹就被關在這裡。”
這裡守衛森嚴，不大的地方里裡外外站了不少人，這還是慕青璃能看見的，她相信暗中埋伏的人只會更多。
“聖女。”守門的教衆恭恭敬敬的給白阡陌行了個禮，臉上卻是近乎麻木的神情。
“開門。”白阡陌淡道。
教衆將門打開，一陣夾雜着血腥味的風從黑暗中涌了出來，慕青璃差點吐出來。
她這才注意到門把手閃都是斑駁的血跡，看來這地方有不少冤魂。
白阡陌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這就不敢進去了？可憐你妹妹因爲你的緣故，要在裡面受罪了。”
“你這是怎麼意思。”慕青璃勉強壓下喉嚨中的不適，聲音嘶啞道，“什麼叫‘因爲我的緣故’。”
“一山不容二虎，聖尊本來是要用她做祭品的，可惜你比她更合適，她自然就成了無用之人，只是不知爲何沒有殺罷了。”白阡陌掩脣而笑，自有一股嫵媚。
慕青璃心中卻微微一動。
看來聖尊也不相信他周圍的人，連最親近的聖女都不知道他要慕青璃來的真正原因。
恐怕他們中的大多數只曉得聖尊在用什麼“仙術”，將慕青璃當了祭品就能換取性命，卻不知他是要提煉她的靈魂。
“不知道你爲何不去問自己主子？他不讓殺自然有不讓殺的道理。”慕青璃不甘示弱道，“哦對了，他不相信你，所以沒讓你知道全部的事情，說來真是可憐，自以爲是人家的心腹，卻還是被摒棄在外。”
慕青璃嘖嘖嘆息道，在白阡陌反應過來之前溜了進去。
“你……”白阡陌被這句話氣的半死，卻不想在衆人面前失了聖女風度，只能生生忍了下來，卻在心裡把慕青璃恨得更深。
牢裡的氣味比外面更加腥臭，而且自從進了這裡面，慕青璃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那並不是生理上的不適，就是心底一直在發毛，說不出的惶恐。
“這地牢中，每年都有數不清的人死去，你看你腳下的路都是腥紅的，全都是拖出去的時候那些人流的血染紅的。”白阡陌自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可惜你要不了多久也要與他們一樣了。”
慕青璃懶得理她，屏住呼吸往裡走去。
漸漸地，也不知她是不是適應了，不覺得這裡有多難聞，只是小心腳下不被各種石頭碰倒就好。
一路走來，各種淒厲的呼救聲和呻吟，慕青璃都聽得麻木了。
“還有多久？”慕青璃問道。
她們已經下的很深了，這地方伸手不見五指，若不是牆上微微顫顫的燭火，連回去的路都看不見。
白阡陌還沒有說話，一陣怒罵聲從側面傳來，慕青璃順着聲音伸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