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驍說完就往外跑去,張召和動了動嘴脣,卻什麼都沒說。
罷了,就讓他去吧。
那消息對他來說過於殘忍,能晚一點是一點吧。
張驍剛踏出屋子,就看見冬梅往這邊走來,她看見張驍之後快步上前,穩穩行了一禮:“少爺,奴婢知道夫人的下落了。”
今兒一早張驍發現盧氏不見了之後,就讓院子裡所有下人一起去找,冬梅因着昨兒盧氏被打的時候她也在場,害怕被張驍和張召和遷怒,就找的格外賣力。
張驍一聽有盧氏消息了,急急問道:“在哪兒?我娘她真是去了姑母那裡?”他心裡認定盧氏是去告狀了。
冬梅搖了搖頭。
張召和站在兩人身後,見冬梅那樣默然不語,又看着張驍火急火燎的樣子,心中嘆息一聲。
他要怎麼告訴他,盧氏就在十幾步以外的枯井裡,成了他錦繡前程的踏腳石?
冬梅這些個丫鬟,也定是發現盧氏了吧……
張召和心中本來就很難過,這下正好能借着盧氏被發現的契機好好哭一哭,眼淚都要醞釀出來了,沒想到冬梅的下一句話驚的他猶如五雷轟頂。
“夫人今天早上天剛亮便出去了,好像說是去買東西,到這會兒都沒回來呢!”冬梅回答道。
“你說什麼!”張召和聽見她這麼說一個沒忍住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問道,“你聽誰說的,要是敢胡亂造謠我打斷你的腿!”
盧氏昨晚是他親手殺了扔到井裡的,死的不能再死了,怎麼還會出去?
這冬梅都在瞎扯什麼!
冬梅被他嚇了一跳,畏畏縮縮的不敢說話。
倒是張驍一臉不解的看着他:“爹,您這是做什麼?”
雖然他也不明白盧氏身體都沒有好,爲什麼要大清早一個人出門,可也不至於是他爹這個樣子啊。
張召和愣了一下,纔想到自己反應是激烈了些。
他反應也是快,假裝頹廢的坐在了凳子上,一臉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昨晚擔心着你孃的傷勢,一宿沒睡好,今天早上火氣便有些大了,剛纔是脾氣失控了。”說着擡頭對冬梅道,似乎又恢復了那麼老好人的形象,語氣歉疚道,“冬梅啊,你也別忘心裡去,我這就是着急。”
張驍聽他這麼說也覺得合理,當即便釋然了。
冬梅哪敢怪罪,立刻行禮道:“奴婢不敢,不過夫人真的是從門口出去了,奴婢是問清了守門的侍衛纔回來稟報的。”
她在張家人身邊伺候這麼久,發現了一下外人猜不到的秘密。
在常人看來,盧氏的性格潑辣不講理,張召和唯唯諾諾不咋說話,怎麼看都是盧氏管家的那種。
可現實情況正好相反。
盧氏其實很聽張召和的話,基本上他一開口,盧氏必然聽從。
無非是張召和這人不喜歡在衆人面前展露真是性情罷了。
倒是張召和的心越發的亂。
什麼叫“奴婢是問清了守門的侍衛纔回來稟報的”,盧氏分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出府?
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張召和皺着眉頭站起身來,率先往外走去:“你帶我去見見那侍衛,昨兒夫人受了傷,按理說是不可能出府的,是不是他看錯了人。”
冬梅自然也沒什麼意見,反正她就是個傳話的,主子怎麼決定跟她沒關係,當即就跟着張召和往外走去,張驍自然也緊隨其後。
三個人路過院子裡的枯井時,張召和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那邊一瞟,又很快收了回來。
他心裡清楚盧氏就在這裡面,但現在冬梅都說了盧氏出去的話,他便也不能裝作無意的“發現”盧氏的屍體,不然總有刻意之嫌。
殺死盧氏的事情,張召和是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的。
他做着一切都是爲了張驍,又怎麼可能讓自己的親骨肉恨他一輩子?
所以只能讓慕青璃來背這個黑鍋。
這一路上張召和都心事重重,腳下去走的飛快,沒多久就到了慕家的大門口。
“你們——”張驍正要對那幾個侍衛說話就被張召和拉住。
張召和暗自捏了他一下,和氣的開口,語氣中甚至還有幾分求教的意思:“今兒一大早賤內就失蹤了,剛纔丫鬟告訴我說諸位有人在今早看見她了,不知是哪一位,可否跟我詳細說說?”
他態度還算謙和,其中一個侍衛就與張召和說道:“方纔是我跟冬梅說的,尊夫人的確在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出去了。”
他說完話,旁邊就有幾個侍衛跟着點頭。
張召和透漏着些擔心的表情:“可是……可是賤內昨天受了傷,今兒都未必能下牀的,她怎麼可能出門?”他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如是說道。
那侍衛以爲他是擔心自己妻子的安危,便耐心的解釋道:“早上看見尊夫人的時候,她走路是有些奇怪的,看起來傷口時沒好利索,不過走路倒是沒什麼大礙。雖然當時光線很暗,我卻沒看錯,還與她說了話呢。”盧氏從來了慕家之後幾乎就沒離開過,他循例問了一番,沒發現什麼異常。
“她……她說什麼?”張召和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說有點事兒要離開一下,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她說有點事兒要離開一下,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這句看似平常的話在張召和聽來總有些驚恐,好像盧氏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甚至覺得胸口的血有些倒流,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從井裡撈出盧氏的屍體,確認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張召和臉色蒼白,看在外人眼中就是過度擔心自己的妻子,那侍衛立刻說道:“您放心吧,我看尊夫人的身上雖然有傷,但精神頭卻是很好,不會出事兒的。”盧氏神智清晰,不然他也不可能放她走。
張驍聽他這麼說,大半的心就落了下來,見張召和還是那副模樣,不由安慰道:“爹,娘可能就是賭氣出去走走,咱們還去找她麼。”
這說話侍衛神情自然,想來盧氏當時也是沒什麼事兒的。
“嗯……既然如此,那就先回去,等着你娘回來吧。”張召和不想讓兒子看出端倪來,便轉身準備和她一起回去,卻碰見迎面而來的慕青璃。
慕青璃見着這父子二人,眼睛裡露出些似笑非笑的光來,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見過寧嫣郡君。”張驍自從吃過一次記性,對慕青璃在禮數方面再也不敢懈怠。
慕青璃側身回了半禮。
“兩位這一早去了哪裡,是剛回來嗎?”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以爲這兩人剛剛從外面回來。
張驍心裡對慕青璃是有些怨氣的。
就算是他娘頂撞了她,昨兒她下手也太重了些。
說白了,起因就是慕之洵的一個姨娘,像是他們這種大戶人家,不是從來都只將姨娘當成一個玩物的麼,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慕青璃昨兒到底爲什麼要替謝瓏兒出頭。
再說她娘怎麼都是慕青璃的長輩,就算是看不慣了,私下訓斥兩句不就好了,犯得着在那麼多下人面前讓他娘沒臉麼?
不過張驍心裡想歸想,還是不敢不回慕青璃的話:“回郡君,我和爹沒有出門,我們是來這裡找我母親的,不過問了一下侍衛,便打算先在家中等待了。”
“張夫人出了事兒?”慕青璃挑了挑眉。
於是那侍衛就又將看見的事說了一遍。
“這可不好辦了……”慕青璃皺着眉頭,“京城這裡的道路頗爲複雜,第一次出門要是沒人帶路,是很容易迷路的,就算只是在這附近轉轉,繞了幾個彎後可能也找不到來的路了。再說治安雖然好,卻總有些達官貴族喜歡刁難旁人,大街上好端端出事兒的也不是沒有,去年還有蠻族人闖進京城了呢?”
張驍一聽便有些心慌:“那該如何是好?我們現在要找害來得及嗎?”
“自然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慕青璃便假意思考了一下:“正好我這裡有前不久剛弄來的幾匹馬,今日也可以借給你們用,同時也撥給你的些個侍衛,大家分頭去找也能快些。雖然說京城是天子腳下,不會有什麼大事兒,但一個婦人隻身出門也不合適,早些找到也好。”
“是,多謝郡君。”張驍喜出望外。
慕青璃這一番話說的張驍心中舒服多了。
在他看來,慕青璃也是知道自己昨兒做錯了,只是礙於面子沒有解釋,卻用這樣的方式表達歉意,不然怎麼會又借人又借馬,讓他們出門尋找盧氏呢?
張驍一下就多雲轉晴,說話也熱絡了些,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嚮慕青璃拋來。
慕青璃笑眯眯的回答着,心中卻早就不耐煩,只希望這張驍趕緊走人,別在這兒叨叨個沒完。
兩人說話間,張召和一直都是默默的聽着,並沒有插嘴。
等到慕青璃將都準備叫人了,才忽然說道:“寧嫣郡君,賤內說不定就是出去轉轉,要不了多久應該也就會回來了,便不勞煩府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