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奪璽的人馬不知有幾路, 只見山下燈火輝煌。此時不走,張君自己也走不出去。
且不說安敞爬上來之後看到自己一時衝動招來的殺身之禍會怎麼樣。這廂張君攬住如玉在她頰上狠親了一口,喘道:“好歹等我一個月,我知道你雖明面上乖巧, 肚子裡有的是手段,千萬等我一個月, 若我死了,咱們的婚事就作罷,只要我活着, 一個月內必然會再回來,娶你。
雖我不是君子, 言出卻也一定會踐諾,你一定等我。”
人的貪心便是如此,他本來已經替她安排好了退路, 可此時完好無缺將玉璽從紅陳寺拿出來,便又捨不得放開她。明知她留在此地兇險,卻仍是不肯放開, 遠遠指着如玉吼道:“千萬, 千萬等我一個月!”
他一襲勁衣在山野上奔走, 兩腳根本不用沾地, 輕躍的像只靈鹿一樣。
就這麼走了?
山下的騎兵已經追了上來, 馬在山林中長嘯,人在吼叫。如玉抹了把眼淚,綺夢一場, 伴着那坍塌的大殿,漫天的火光,終於結束了。
她轉身鑽進菩薩肚子,眼瞅着安敞一步步爬上來卡在洞口上,像條蟲子一樣蠕動着,卻怎麼也爬不上來,腳踢着安康與耗兒道:“快把大和尚拉出來!”
這洞上原本封着尺厚的土,還是方纔安康帶着耗兒幾個刨開的。他們連忙刨着土,好容易把個大和尚拉了出來。安敞手指着如玉的腦袋,咬牙切齒了半天終歸不能下得去手,恨聲罵道:“如玉,你在這裡呆着安安生生,雖日子苦一點,可也是暫時的。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把趙大目當年留給你的東西交給我,什麼樣的好日子過不得,要去勾搭那京裡來的小白臉害我?”
氣勢洶洶說完這句,安敞轉身準備從菩薩腳下那洞裡鑽出去,但他身子胖壯,鑽了幾鑽沒有鑽出去。如玉看不過眼,只得吩咐安康:“在大和尚的屁股上推兩把,把他推出去!”
幾個孩子合力把個大和尚推出門,換金早都嚇尿了褲子,囁嚅着問如玉:“嬸嬸,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不行!”回頭答話的卻是安敞,他拍着菩薩的壁粗聲道:“不知那裡來的兩股子人來奪御璽,我帶着和尚們把他們引開,或者陳家村能得幸免,你們一定要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能出來!”
他頓了頓,又低聲說:“如玉,你是很聰明,可也太自作聰明瞭些,那張君是不可能再回來找你的。我和沈歸不同,沒想過能將你拘爲已有,之所以這麼多年還能耐心守着你,也是因爲沈歸再三相阻,必得要你自己點頭,可你看看,你今天害的我……”
這野和尚拍着菩薩的肚子嚎吻大哭起來,哭完又恨恨揣着菩薩的肚子:“沒有那本書,沒有那塊青銅,你算得什麼?你什麼也不算!”
這沒頭沒腦的話一說完,他才悻悻而去。
如玉支腳爬上菩薩眼睛,果然見外面火光四處,紅陳寺已是一片狼煙。她轉頭再看,幾隊人馬都已經往張君所跑的那個方向去追了。皮樑上的山林裡不時轟雷震天,火光陣陣。那是他在天還早時,布在林子裡的火藥,想必可以替他阻些追兵。
張君就那麼突然的出現,又突然的,轟轟烈烈鬧了一場之後走了。如玉忽而想起臨行前張君的交待,跳腳下來指着幾個孩子道:“這些禍事,皆是由你們偷雞吃惹來的,如今就給我乖乖兒的在此等着,要等我親自來找你們,你們纔敢出來,否則不止家裡大人要打你們,縣太爺都要脫了褲子打屁股,你們可知道?”
幾個孩子此時嘴還油着,揉着眼睛委委屈屈的點頭。偷雞的時候歡天喜地,此時樂極生悲,擠在一處果真以爲是因爲他們偷雞,菩薩才降罪把紅陳寺的大殿給砸了。
如玉出了菩薩肚子,一路從溝裡面貓腰回到村子。紅陳寺發生那樣大的事情,村子裡家家戶戶自然夜不能睡,都在騎牆探戶聽動靜。如玉正裹緊衣服往上跑着,一把叫百歲娘子抱住。
百歲娘子哽噎着聲兒,後面還有幾個婦人,圍住如玉便要哚她的眼眶:“我家換金說是跟着你家安康去偷雞,我們聽着皮樑上殺聲震天的,幾個孩子可是出了事情?”
如玉連忙解釋道:“紅陳寺的大和尚不知惹了誰,兩府子官兵圍着追了。我也是去尋安康才知道的,如今他們在那菩薩的肚子裡藏着,安全着了。你們也回家躲着去,等這些亂兵走了我再去接他們回來。”
幾個婦人於這暗夜中家家戶戶串着找,皆是七八歲的半大男孩子們,這一夜找下來,她們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時聽聞孩子們都安全,一個扶着一個哭着回家去了。
如玉一路直奔到沈歸家,連炕上的褥子一卷就把個沈歸老孃從被窩裡扯了出來,揹着就往外跑。沈歸老孃也是睜眼一夜,見是如玉來了,連連問道:“好孩子,那天家的東西,里正大人可從紅陳寺的和尚那裡討得了?”
如玉邊跑邊應付着:“討得了,如今已經帶走了。可是又不知那裡來幾夥子人也要搶那東西,在紅陳寺殺來殺去,追着里正大人往秦嶺山裡頭跑了。沈大哥惹了這種事情,朝廷知道了必然要來抓他,抓不到他,便要拿您做要挾,我如今要尋個地方把你藏起來,那地方有些冷,我會按時給您送飯來,您卻千萬不能自個兒出來,好不好?”
沈歸當年叛節,皇帝雖下令誓要捉他歸京受審,但卻未因此事而牽怒宗族,所以沈歸老孃雖然沒有因爲兒子當將軍而享過富貴,不過也沒有因爲他落草就被官府捉下大獄。
但這一回不同,無論張君能否孤身一人把那玉璽帶回京城去,這件事情算是就此捅開窩了。若東宮能一力瞞下便罷,若是瞞不下來,事發之後總有個人要頂罪。沈歸是盜璽誅九族的大罪,牽扯到瑞王,瑞王爲了不叫他把自己供出來,也必定要到陳家村來抓沈歸老孃做要挾。
如玉揹着沈歸老孃進了山窖,把她一直藏到那安着皮簾子又陰又潮的深窖中,裹緊被褥又吩咐了幾句,這纔出來重又堵上架子,取簸箕來將芋頭、南瓜,各類雜糧皆堆摞到上頭堆的滿滿當當,這纔出了山窖。
外面天色大明,今天倒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一輪明日從東昇起,綠油油的田野上帶着潮氣瀰漫一股子過年纔有的炮竹香灰氣息。從陳家店子、陳家上河溝等地一路來看熱鬧的人們絡繹不絕。如玉才走到澗溪位置,便見一股子身着黑衣的男子從埡口那一邊躍馬衝了出來,顯然這些人早就知道那是沈歸的家。
隨着如玉進院子,搜不到沈歸老孃的那些黑衣人已經到後院門上了,一腳踢飛木柵欄的院門,進來便踹飛了幾隻雞,一個隨手扯起安康老孃的衣領,提劍指着問如玉:“這是誰?”
如玉連忙道:“這是我婆婆!”
這些黑衣人俱皆蒙着面,其中一個右眉毛中間位置生着顆硃砂痣的走到如玉面前,腿長而體瘦,滿目陰戾,他問道:“你家與沈歸家離的最近,你可曾見過沈歸老孃?”
如玉酌言道:“早起還未曾見過。”
她是整天替沈歸老孃送飯的人,只要這些黑衣人在村子裡隨便找個人問起,能與沈歸老孃牽涉最多的人就是她。所以如玉也不敢打含糊。
這黑衣人四顧了一圈兒,揮手吩咐下屬道:“這把村子所有的人都給我集中到這裡來,然後每家每戶的搜。”
一衆黑衣人扔了安康老孃,頓時四散開去。這眉頭有痣的黑衣人將長劍反手入背上的劍鞘,邁着懶散的步子從如玉搭的籬笆架走過去,踩腳踏扁一顆葫蘆苗子,回頭見如玉正在挑眉望他,鼻息了一聲冷笑,又走到落盡桃花的樹下停了停,再走到香椿樹旁,望了一眼緩坡下一望無野的青青麥田,出聲語調有些怪異:“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待朝煙。這地方齊整而又寬展,能有這樣一份家業,是小娘子的福氣。”
如玉一笑,牙打着顫兒,不接言。
農村這種地方,天晴一身土,下雨兩腳泥,身在其中的農人們自然苦的不能再苦。但若有閒人偶爾路過,雞犬相聞,柳綠煙斜,確實美不勝收。
“賊子!賊子!”院後的高山上忽而有如雷振的高聲,如玉和那黑衣人皆是應聲回頭,便見一身僧衣的大和尚安敞手持伏魔杖,於那青山頂上,碧空之下振杖高呼道:“沈歸老孃在我這裡,有種你們就來奪呀!”
如玉回頭看這黑衣人,黑衣人也在看她。對望了片刻,黑衣人忽而振臂高呼道:“都給我回來,追那大和尚!”
一時之間,正在各家各戶趕人的黑衣人皆竄了出來,直接躍上山窖頂,爬上山去追安敞了。如玉愣了半天,回頭問三妮兒:“二妮兒了?二妮兒那去了?”
她腦中轟的一聲,奔進自己住的西屋,屋子被翻的七零八落,張君送來那本族譜還在,與族譜放在一起的,那本當年她祖父親手交給她的書的摹本卻不見了。顯然,安敞帶走了書,還帶走了二妮兒。
如玉緩緩坐到窗邊小案下,自牆壁上扣弄了片刻,掏出個小包袱來。將裡頭一本硬裝書籍,並一方殘缺了大半的印璽,抱在懷中,閉眼頹坐在案下靜了半晌。這書以契丹文書成,名爲《喀剌木倫法典》,並那小半方青銅殘璽,亦是草原亡國契丹之御璽。
契丹當年稱霸整個草原,建立遼帝國的時候,與各遊牧民族部落首領於喀剌木倫會盟,共同議成法典一部,在法典中明確劃分各遊牧部落之間的土地、牧場以及領主佔有各支配牧民,並徵罰擅離牧場牧民的各類刑法,並確定諸部之間關於宗教的信仰,貴族們婚姻、財產,子女的分配與繼承等。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是關於如何抵禦外敵入侵,或者征伐外敵時各部落之間的會盟及協助。而這部法典與殘璽如今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用它來召集契丹殘部,以及當年在喀剌木倫曾會盟過的各遊牧部落。
如玉自幼跟着祖父熟讀草原各部文字,又豈能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枉那安敞與沈歸兩個將她當個孩子一樣哄,以爲她不識契丹文,將這法典說成是藏寶圖。
而他們,不過是想憑這樣一部法典,重拾契丹舊部,召集各遊牧部落,於甘涼二州以黃頭花剌之名起事,稱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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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烈烈一場鬧事,如今眼看就是陳安實的七七之祭,如玉白叫那京裡來的小里正臊皮了一場,得了幾張銀票,還有一張他從渭河縣衙盜開出來的路引。若是爲了不叫陳氏族中強壓着她的頭皮再嫁,如玉此時就可以帶着那七百兩銀子和一張路引出渭河縣,天寬地廣,只要逃出去,就總有希望。
如玉從側面爬到山頂,才見幾個孩子不知何時都已經鑽了出來,正坐在菩薩腳下看熱鬧。她趕着幾個孩子回家,安康故意放慢腳步,壓低了聲兒問道:“嫂子,昨夜你爲何不直接跟着張君走?”
“他身後幾股子人追着了,我跟着他能跑得了?”如玉反問道。
安康一路踢着土坷垃,憋了許久又悶聲道:“他那樣的人,走了肯定就不會再回來。”
說白了,如玉對於張君來說,不過就是落難路上一點恩情,在陳家村的時候趁熱打鐵,或者還能有個結果,等他回到京城,多少貴家姑娘們等着,怎麼可能還記得陳家村裡有這麼一個小寡婦。
“只要他能活着到京城,回不回來都是次要的。”實際上自打送張君走的時候,如玉就沒有想過他會回來。他是個君子,所以輕薄了她,又給她些錢補償,可並沒有睡她,此外又給她一張可以出門不用受官府盤問的路引,本就是要放她自立的意思。
回到家,麻雀在樹頭喳喳的叫着,桃花開的正豔,一村子的人都去紅陳寺看熱鬧了,唯有個安康老孃在剁豬草,馮氏在旁大聲的跟她講昨夜紅陳寺的鬧事,比如廟的主殿忽然塌了,紅陳寺那大和尚竟是個土匪,扛着韋陀的伏魔杖在山頭亂竄一類的話。
如玉撿起掃把劃了幾把院子,想起沈歸老孃還叫她擱在那又潮又冷的山窖裡,忙又進門騰了兩塊粟米麪餅子,攪鍋燒了碗熱湯端着,再把自己的被子也抱上,到山窖去給沈歸老孃送飯。
若是沒有張君臨走前那句好歹叫她等一月的話,如玉今天就可以趁亂出陳家村,只要趕天黑能出渭河縣的地界兒跑到秦嶺那邊,她就算是自由了。可張君臨走那句話兒又叫她兩心難安,又想走,又想留,一念覺得張君不可能再回來,再一念又覺得自己至少該等一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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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縣金滿堂家裡,從大門到內院一路的白楹聯,白挽帳,自己也是一身白衣的金滿堂歪坐在圈椅上,白嫩嫩的右手中轉着兩隻油光發亮的山核桃,正在聽下人向自己彙報紅陳寺的事情,他一路聽一路笑,笑了許久挑眉道:“所以張君能順利拿走玉璽,卻還是沾了趙如玉的光?”
下人垂首道:“是!”
金滿堂站起來,走到窗前搖了搖頭,又笑了幾聲:“要說那張君,我還真是小看了他。不過一個會點三腳毛功夫的世家子而已,竟還能找到都料匠去把紅陳寺當年建寺時的圖紙弄出來,還能弄到密室的暗道,而這一切,你們竟一絲兒風聲都沒察覺,可見你們就是一羣豬!”
等了許久,下人又試探着問道:“大官人,奴才是否還要到陳家村外守着?”
金滿堂點頭道:“繼續守着,萬一那趙如玉要跑,咱們得半路把她拎回來。”
他環顧四周,熬了一生的髮妻終於熬不住先他而去了。他用了她一生的嫁妝,掙得能值一座金山的家業,在髮妻面前做小伏低了一輩子,終於算是送走了她。如今這家裡需要一個新夫人,年輕,漂亮,聰慧,給他年輕的新鮮空氣,讓他在臨老之前,再享受享受少年夫妻的歡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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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和留的矛盾中,如玉掙扎了半個月,又拖延了四五天,下了幾番的決心,卻忍不住總想起張君伏在自己胸膛上像個孩子一樣摸索時的光景。她家廳屋裡養了兩個老婦人,白日裡仍還一如繼往的下田下地,維持這個家的生計。私底下又通過發財娘子在外村的幾個老相好,兌換回來值三百兩銀子。
有這三百兩銀子,再有一屋子的糧存着,安康的讀書和生活便不成問題。她若是走了,陳傳自然會兼顧上三房的田與地,這些也不用她操心。雖然她整日的忙碌着,可若她果真能狠得下心來就此走掉,這個家也還能維持的下去。
眼看進五月,田裡的粟與菜籽還有糜子都虛蓬蓬長了起來,各類雜豆也到了要蓐的時候。這天如玉正在後山的坡上蓐着粟苗,回頭忽見虎哥氣喘噓噓抖着胸脯跑了上來,邊走眼淚邊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如玉自己也被嚇了一跳,起身問道:“虎哥,你這是怎麼了?”
虎哥硬塞給如玉個小包裹,連忙忙兒的把她往下推着:“如玉,大事不好了。我大伯帶着一衆的官役來,說是你因與婆婆拌嘴,給婆婆灌了鼠藥,順帶着連沈歸老孃都給毒死了,他帶官兵要來捉你。”
如玉出門才半天,出門的時候安康老孃和沈歸老孃兩個還在炕上編筐,半日的功夫,不但兩個老婦人死了,連縣令陳全都來了,如此詭詐的事兒,如玉若不是上個月從魏氏口裡套話兒的時候知道些音訊,只怕真要嚇個措手不及。
虎哥雖是陳全的侄子,人也憨裡憨起的,但有身量有體魄,如果不是有一個潑婦一樣的娘,族中要壓着她強嫁,她也是願意嫁的。這人憨實,若說沈歸老孃與安康老孃死了,想必是果真已經死了。
如玉雖早知道知縣陳全在打她的主意,但這將近一月的時間日子過的太順遂,她究竟也失了些警惕,那知道陳全一出手,就安給她一個毒死婆婆的罪名。她思濾了片刻,仍將那包袱推給虎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你大伯都殺到我家門上了,我也不好再回家。我先到我家山窖中等着,你把我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叫來,我與他們商議。”
到這個時候,能靠的仍還只有大房和二房。
在山窖中等了半個時辰,如玉隔簾望見果真自家院子叫官兵圍了個滿滿當當。這是個緩坡,瞧院子能瞧的清清亮亮,此時官兵們皆是鴉雀無聲,想必是在等縣太爺陳全。
陳傳帶着圓姐兒,陳金帶着三妮與魏氏,馮氏幾個不一會兒就全來了。
魏氏鑽進了窖子先就一聲哭:“我的好如玉唉,我知道你養着兩個老婦人嫌煩心,可是也不能給她們喂鼠藥啊,這一下藥死兩個,縣太爺要抓你誰能救得了你?”
如玉此時先不動聲色,上前問道:“二伯孃已經去過這家了?見過我娘和沈大娘了?知道她們服的是鼠藥?”
魏氏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答道:“我吃罷乾糧去你家,叫了幾聲無人應,進門就見妮兒三娘和沈歸老孃兩個全倒斃在廳屋炕上,眼瞧着正是耗子吃了藥的樣子,所以就……”
如玉隨即就飛了她一個巴掌:“所以你就吵嚷出去,報到了陳貢那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