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張君的肩道:“皇上將欽一職指給你, 顯然還是要彈壓瑞王與寧王二人,不叫他們對王位起覬覦之心,但既你是太子的人,此事關乎太子儲君之位安穩, 你必得要慎之又慎,力促結盟得成, 不能給瑞王和寧王以攻擊太子的口實。”
張君應付了兩句,在姜世恩眼中,越發覺這年青人乖巧聽話。他抽出一隻條匣, 遞給張君道:“上回你四天時間奔赴雲貴,解太子危急。這是東宮一點補恤, 快收下它!”
銀子?如玉現在有了墨香齋,雖不說日進斗金,卻是個悶聲發大財的主兒。張君一點微博俸祿, 在她面前便有些夫綱不震。說白了,想哄她高興,手裡沒有銀子卻是什麼都做不得。
他掃了那條匣一眼, 卻不接手, 緩緩抱拳道:“差職使然, 下官連店都未曾住過, 來回皆在馬上, 不曾花費過銀兩,這些銀子還請伯爺收回,下官不敢收。”
張君向來也不是會說和氣話的人, 如此一禮,也不管東宮岳丈還在身後追,生硬硬一禮便策馬而去。
西市是個熱鬧地方,到那高高的牌坊處,兩隻大獅子下小攤小販聚集。到了這地方,除非有差役開道,否則任你再大的官兒,也得下馬,牽着馬擠過去。張君無奈下了馬,牽着馬走了幾步,忽而覺得身後一陣疾風,兩隻眼睛已經叫人捂上。
滿街的煙花氣息中,僅憑那兩隻微涼的手,他便知道是如玉。轉身摟上她的細腰,張君面紅耳恥,生怕要遇見熟人,低聲問道:“你怎麼不在家歇着,在此做什麼?”
如玉亦悄悄攬上他的腰,兩個人沒羞沒臊,大街上人多,她緊依在他懷中,笑道:“你娘生了病,又不要我們近前伺候,府裡的事兒自有香晚和大嫂忙碌,我是個閒人,無處可去,便在此等你。”
聽聞區氏的病還未好,到底親生兒子,張君放慢腳步,低眉道:“自有我以來,還未見她病過,怎麼忽的就病了?莫不是又在裝?”
如玉對區氏這個婆婆,當然不及安實老孃更掛心,卻也實言道:“看臉上的氣色,不像是裝的。”
兩人總算走過了擁擠的街道,離府還有些距離,張君帶如玉走那條雖遠卻無人的,也是想兩口子多呆一會兒。他道:“契丹公主的事情,瑞王和寧王兩個終於挑明奏給了皇上,二妮的清閒日子怕要過完了。”
這事兒也關乎着如玉,她止步問道:“他們想把她怎麼辦?或者說,他們想拿契丹公主來做什麼文章?”
張君道:“皇上想以契丹公主與國璽等物爲交換,來換取西遼結盟,對抗金。”
這事如玉聽張君說過,也知道他極力反對結盟,見他仍是一臉的心事,遂又問道:“如今幾國亂戰,以你的想法,如何才能扼制住金,不叫他們逼過長城?”
張君道:“有那麼一個人,若能以他爲將,我大哥爲帥,則必可遏住金的反撲,但皇上不肯用那個人,提都不準提他,所以……”
“那個人是誰?”如玉自來將從未謀過面的張震當成戰神一樣看待,聽聞張君說還有比他更厲害的人物,自然就起了好奇之心。
張君自嘲一笑道:“沈歸!”
如玉不禁失笑:“他那個人,溫默的很。雖我也知他曾爲將,後落匪,可瞧不出來他竟有這般的厲害。”
張君挽着如玉的腰,慢慢走着。繃了一天的神經,此時纔算絲絲往下鬆懈着。他道:“沈歸從十四歲就在邊關火頭軍裡混,是一步步從火頭兵殺起來的,對於整個北方戰線,熟悉無比。而我大哥縱有理論,卻太年輕,有他相助,兩人能勝十萬精兵。
但皇上不肯用他,轉而要向西遼求盟,我一個小翰林,策不得國事,回家抱抱我的小如玉,親親我那兩隻小兔子,便是世間美事,關上門來,管它春夏與秋冬。”
老實人說情話,又一臉的一本正經,如玉叫他逗的小臉紅紅,樂不可吱,兩人俱是心神盪漾,急推慢趕的要往家跑。竹外軒那淺淺的小院兒,那張榆木大牀,成了天地之間唯一的避風港。眼看到了東門外,張君忽而止步,回頭問如玉:“如玉,跟着我,你後悔嗎?”
那座高高的府第,隱隱只可見裡頭綠樹成蔭,樓閣隱隱。她纔是牽動着五國命運的那個公主,卻屈身於這樣一座府第之中,只因一份憐憫與愛意,便陪在他身邊,屈承於這府宅中。如洞房夜的那朵寒梅,默度年華。
如玉站在張君身後,踮起腳,將下巴搭在張君肩膀上,悠聲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初若沒有你將我帶走,或者我只得跟着沈歸,江湖亂道,他守不住我的。往北皆是蠻人,一個安敞已叫我心生厭,誰知將來我要依附於誰?
恰如安敞所說,我不夠安分,或者有點小聰明,但不夠聽話,不願受人擺佈。現世便是如此,咱們力所能及的,將日子過好,我等你另置府宅,將我接出去的那一天。”
無論有多大的憂愁,無論有多煩難的事情,只要有她在,連這陰森森的府宅,都格外順眼了幾分。回到竹外軒,兩人聽聞下午御醫又來診過脈,不敢先吃飯,仍還得到區氏院裡去瞧瞧。
張登守得半日,盡了夫妻情份,早帶着如錦走了。兩個兒子並兩個兒媳婦進了內室,偌大的屋子裡一股濃濃的藥湯味兒,區氏面色蠟黃,半歪在牀上,有氣無力,一隻手緊握着姜璃珠的手。
姜璃珠下午還格外打扮過一回,二八少女,穿着妃色短襦衣,繫着墜珠百褶裙,小臉兒卻格外的素,頭上也不過一隻玉釵,緊握着區氏的手,持着方帕子眉頭暗簇,見張君來了,盈盈秋水滿含的大眼睛忽閃一擡,隨即又低了下去。
愛與歡喜,只要還年青,無論多深的城府也無法掩藏。張君穿着緋色朝服,修竹一樣筆挺的身材,比四弟張仕還高半頭,兩頰新刮過的胡茬錠青,膚白而細,那種含着股子冷漠與凌厲的俊俏,與昨夜那羞澀一笑時判若兩人。
可這樣的反差又透着股子能叫二八少女癡迷的神秘感。他和張仕一起撩袍跪地請安,張仕鬆鬆垮垮,士家子們天大地大無所畏懼的常態,將這樣的繁文縟節當成應付差事,翻着白眼看頭頂。張君卻是一本正經,許多人拜天地也沒有他如此的正經。
區氏揮手叫兩個兒子起來,見蔡香晚與如玉來拜。四兒媳婦倒還罷了,總歸是自己找來的。方纔周燕在旁閒話時,說起這趙如玉的一雙眸子,肖似於鄧姨娘,她心中本就對如玉的不滿,越發多橫了一根刺,此時細看,果真圓如杏,秋水朦朧,可不是與那趙姨娘同出一脈?
想到這裡,本就病的昏昏沉沉的區氏越發頭暈腦脹,又怕自己不日便要離世,越發強撐着,也要替二兒子鋪出一條平坦官道來。她咳了兩聲,揮手道:“香晚要照料家事,就快些去,我這裡不必你守着。至如老二家的……”
她擡頭看了看如玉道:“你也去吧。”
要說別家的貴女趕着來侍疾,自家兒媳婦不必守着,如玉和蔡香晚兩個樂的忍不住要笑,卻還不得不顧作些人情:“母親身子不爽,媳婦們無福侍疾,便是歇着,也心下難安了。只是有勞姜妹妹了,這一府三個兒媳婦,竟比不得姜妹妹一人,我們真是汗顏無比。”
人家正經兒媳婦們都在這裡站着,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來此做客,竟就侍起疾來。不用明說,大家都能瞧出來姜璃珠的心思。可總歸她的祖父是南寧伯姜世恩,姑母是太子妃,永國府一府的人,爲尊太子妃故,還得誇她兩句。
區氏閉上眼睛道:“老四也回去歇着,老二留下來,在此替我熬盅藥吃。若你果真有孝心,便在此陪得一夜。”
蔡香晚眉頭暗挑,越過張仕自身後拉了拉如玉的裙角。如玉也是一笑,既周昭不在,她便爲長,屈身一福別禮,轉身出了內室。蔡香晚與張仕兩個也跟了出來,在廳裡別過,走了。
如玉纔要走,忽而聽得簾響,張君走了出來,本要乍起兩隻手,見扈媽媽亦在,生生又放下,問道:“你要走?”
如玉點頭,瞧他那仿如身後有狼追的樣子,忍着笑意道:“既母親要你侍疾,你便侍着去。”
張君指了指身後,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焦急,怏求道:“如玉!”
正如老太太賀氏所言,雖天子以孝治天下,孝是律法,是重刑之一,可孝從何來?孝從愛出,有實心實意的愛,纔有實心實意的孝。無愛,那孝便是強披在人身上的枷鎖,。
如玉回顧了一眼內室的簾子道:“你先去頂着,半夜我必來救你!”
張君算是信了,一步三回頭,撩開簾子進去了。
如玉回到竹外軒,叫秋迎伺候着吃過了晚飯,支起畫架細描着工筆。秋迎與丫丫兩個猴在她身後,見她繪着一幅仕女像,那仕女髮髻高聳,滿頭瓔珞墜珠,與漢家女子不同的是,身上那件襦衣敞領,下面露着一截纖腰,灑花長裙。
她彷彿刻意爲繪這衣飾,遲遲不肯勾勒仕女的眉眼。秋迎比丫丫更爲焦急,湊過臉道:“少奶奶,你若找不着個姑娘來繪那眉眼,不如照着奴婢可好,您瞧,奴婢的眉眼兒,牙婆們都說俊俏了。”
這傻丫頭,白生得一張好臉蛋,人是傻的不能再傻,笑嘻嘻道:“少奶奶繪好了,奴婢便天天看着,雖說不敢如此坦露自己的身子,看一眼過個癮也是好的。”
如玉掃了她一眼,點頭道:“果真俊俏無比。”
她取絲帕蓋上畫兒,顯然沒有替那美人畫眉眼的打算,反而問丫丫:“你可跟那小蜀姑娘閒話過了,她可跟你說得些南寧府的趣事兒?”
這小丫丫來的時候病的奄奄一息,如玉歇了半月,她也吊好了一條命,仍還賊溜溜的細小,見誰都喊姐姐,因嘴甜手快,如今已經混熟了整座永國府。那小蜀正是姜璃珠帶來的丫頭,丫丫這兩日與她玩的倒好,打聽了許多南寧府的趣事兒。
丫丫道:“小蜀姐姐說,她們中秋來咱們府過節,雖說高興,可心裡也含着憂了。概因姜姑娘的母親如今也正生着病,聽聞走的時候症候便有些急,雖說在這府中,姜姑娘心裡卻也一直在牽掛着。”
這就難怪那姜璃珠的悲傷不想是強裝的,只是自家母親有病,卻跑到親戚家來侍區氏的疾,一天兩天的還不肯走,小丫頭怕是果真對張君動了心了。
如玉回頭看看秋迎,見她悄悄揭帕子要看那仕女像,摸了她臉蛋一把,心嘆道:瞧瞧,院子裡的剛收拾了心腸,府外又來一個,關鍵人家野心還大着,是準備要做正頭夫人了。
她收拾好顏料起身,許媽提碰上只食盒進來道:“既要往世子夫人房裡去坐會兒,不如帶些吃食,否則空着手兒去,總有些不太好。”
如玉望着那食盒卻是一陣沉吟,斷然搖頭道:“雖是一府之中,兩個院子,那院來的吃食,能拒你們就拒了。咱們院裡也不能送吃的過去,不是我與大嫂生分,她雙身子,秋季正是變季節的時候,萬一吃了什麼敗腐之物,鬧肚子可就不好了。”
要說如玉要如此謹慎,並不爲忌憚周昭。周昭性清而冷,又十分淡泊,但私底下溫柔隨和,是個難得的好性兒。可她那庶妹周燕卻極其難纏,她在瑞王府做手腳的事,如玉是實實在在抓到把柄的。
周燕雖因此叫周昭趕回了家,但不過幾日她又跟着姜璃珠重新回來了。如玉怕她是跟張誠有牽扯,因此而要害自己,所以不得不加提防。
周昭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她肚子份外的大,臉也腫的嚇人。幾日不見,如玉竟有些認不出來。周燕坐在牀邊替她削果子,見是如玉來了,挑眉冷冷掃了一眼,等轉過臉遞那果子的時候,笑的卻很和沐,她道:“吃梨不相分,二姐姐莫怪我禮數不周。”
如玉也坐到了牀邊的鼓凳上,笑道:“你是客,該我歉讓纔是,怎會怪怨。”
她手中本拿着只扇子,啪的打開,遞給周昭笑問:“大嫂瞧這絡子打的好看否?”
扇尾墜絡以五彩絲線打成,果真十分別致。周昭正悶着,見此來了興趣,問如玉:“你的手藝?竟能打出這樣時興的絡子來?”
如玉笑道:“我自鄉里來,秦州也沒有這樣的打絡子手法。我新置得幾隻宮絛,但那繡紡配的絛子卻不合我意。這扇尾的墜絡是姜姑娘身邊那小蜀教丫丫打的,我來找她,恰是想叫她教教我這打絡子的手法。往後自己多打幾條,好換着戴。”
她招過丫丫來,揭起丫丫手中盤子上的緞面,赤橙黃綠青藍紫的絲線,有粗有細,一束束排着。另有一匣子的佩玉,有佩有墜,翠玉、黃玉水晶皆有,還有幾塊和闐軟玉,擺的滿滿當當。
周昭使個眼色,當然是叫周燕去叫那蜀兒進來,周燕領教過如玉肚子裡的彎彎繞,卻究竟也猜不透她此舉是爲什麼,遂使個丫頭將那蜀兒喚了來。
蜀兒個子矮矮,眼細鼻塌,勝在膚白剔透,雖是婢,但到了客家,也坐得個鼓凳兒上,說起話來竹筒倒豆子一樣,一雙手十分靈巧的捉着絲線穿進穿出,笑嘻嘻道:“我們姑娘昨兒到廟裡去,出來時哭的厲害,也不知那個狹促和尚,掛錯了茅房……”
兩個姑娘解溺撞見和尚,這事兒得多丟人。周燕一個厲眼掃過去,蜀兒吐了吐舌頭,埋頭打起了絡子。如玉打着絡子,細問這小丫頭些南寧府諸人,問着,也說些區氏生病的話兒,小蜀一嘆道:“我們夫人也病着了,也不知情形如何。”
如玉擡頭去看周昭,周昭轉頭去看周燕。周燕這才醒悟過來,如玉轉着圈兒,是要將姜璃珠母親生病,自己還在別府侍疾的事情捅到周昭這裡。
“姜姑娘也是辛苦,可憐見的孩子,她得多委屈啊。”如玉兩手打着絡子,迎上週燕忽而怒圓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她還是小姑娘,膽子小不敢說。可萬一姜夫人的病重了,南寧一府得怪罪咱們,明知其母病重,竟不把人家的小姑娘送回去,拘在這府中侍疾了!”
區氏病了不能理家務,周昭便是這府主中饋的主母。若南寧府三夫人果真病重,區氏應當也是不知道的,否則怎敢留人家姑娘在此給自己侍疾。而姜璃珠住在周昭院中,萬一兩府間因此起了口舌,以區氏的爲人,勢必要怪到周昭身上。她此時也不管如玉在此,撩了被子起身,扶過如玉道:“走,咱們往母親那裡看看去!”
周燕還想跟上,周昭一個厲眼將她瞪住。
如玉扶着個大肚子,周昭腳程又快,也是捏着一把子的汗。
*
早些時候,靜心齋中。礙眼的人都打發走了,區氏叫姜璃珠將自己扶坐起來,指着直愣愣杵在窗前的張君道:“將那捲角幾端過來,我吃粥要用它。”
她是性剛性強的人,雖胸中嘔逆,也知自己無人疼無人愛,耍不得小性,所以到了飯時那怕吃不下去,也強撐着要給自己張羅粥來喝。
張君搬過卷角幾,見區氏坐着,不知該如何安放。姜璃珠縱腰過來,伸手撫着打褶的被子,撫平了,回頭輕聲道:“二哥哥,就放在此吧。”
她離他靠的有些近,清晰聞得他身上的味道,墨香,合着一股子檀香,應當是貼身侍在皇帝身邊,時間久了纔會浸潤這樣的香氣。放好了那捲角幾,張君又杵到了窗前,一動不動望着窗外。
區氏一肚子的火氣,強撐着叫姜璃珠餵了兩口粥,頭暈腦脹只得又躺下。張君見姜璃珠端着食盤出去了,大鬆一口氣,坐在牀前替母親掖好了被角,看她一臉蠟黃,手攥着胸口顯然極其難受,心中也是浮起一陣難過。
區氏清了清嗓子道:“當年你說不出話來,我剁你舌頭的那一截,可還記得?”
暴怒的母親持着刀,一院子婆子圍堵,張君憶起自己左突右突突不出去,小小的孩子,怕果真要割掉舌頭不敢張嘴,悶聲飈淚的情景,搖頭道:“我早忘了!”
區氏又道:“我送你去相國寺,在寺外帶着你跪了一整天的事兒,可還記得不?”
張誠在慎德堂的門前朗朗而頌三字經,鄧姨娘與父親張登一臉寵溺的看着。他卻被陰沉着臉的母親連拉帶扯,扯到相國寺要去做和尚,可惜相國寺不肯收,於是區氏帶他跪在山門上,一邊刀子一樣的數落,一邊恨不能一起死的怨恨。
只差幾個時辰的倆兄弟,爲何一個早慧,一個卻那麼笨了?
張君道:“母親,我都忘了,您好好養病,我得回房去了。”
他等不到如玉來救自己,怕再呆下去要叫區氏逼瘋,起身就要走。區氏忽而就坐了起來,臉色蠟白,指着張君道:“你冷心冷肺,無情無義,我哭幹了眼淚拜遍神佛,恨不能把自己賣給鬼,只求你能張嘴說話。可你瞧瞧你,孽障,孽障!
好容易像個人樣兒了,滿眼就只有那個鄉婦,果真是我的孽障!”
張君只得又跪到地上,直愣愣的跪着:“母親,若您再說一句如玉的不是,兒子今夜立馬搬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區氏究竟是什麼病,猜對了發紅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