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第三日晌午的時候,重明揹着好些東西回來了。
穿過那片幽暗瀰漫着迷煙的密林是必經之路,在進入之前他先服下了一顆藥,以保不會被迷煙所迷倒。
林中的陣法是他布的,他自然知道如何避開危險,但是他想去看看這幾日有沒有什麼兔子啊野雞啊什麼的落入他所設的陷進當中,於是他就繞路去看看了。
結果沒發現什麼兔子野雞,只見網裡網了個活生生的人。
賈天真被吊在半空中,有氣無力地哀嚎着,“有沒有人啊,救命啊,這裡有個人,誰來救救我啊?”
喊了兩天多也沒人應個聲,她嗚嗚嗚地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好生可憐,弱弱地蜷縮在網裡,隨風晃啊晃盪啊蕩。
重明遠遠地瞧見,還心下疑惑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闖入他的地盤,走近了才發現竟然是賈天真。
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吊在半空網裡的賈天真,嘖了嘖,“你怎麼就是不聽話呢?我可是告訴了讓你不要亂跑的哈~”
“唉~”他嘆了口氣,飛身上前利索地一根繩一根繩給賈天真解開束縛。
賈天真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他的出現對她來說宛如天神下凡來解救她!
她激動不已,啞着甜柔的嗓子喊了聲,“重爺爺,你終於回來了!”
重明眼角一彎,玩笑道:“怎麼?三天不見想我了?”
賈天真點點頭,而後四根繩子都被重明給解開了,她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將近三天未曾進食,她又時不時哭喊,此刻早已無甚力氣,“啊”的一聲大叫,更是將她的體力耗盡,以致她有武功,可在墜落的過程中也來不及調整控制自身,只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往下掉……
重明搖搖頭,無奈地又動身朝她飛過來,在她摔落掉地之前將她救下,單手將她攬在了懷中。
抱着她,徐徐落地。
趁着他將她鬆開之際,賈天真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把未乾的鼻涕淚水都抹在了重明身上。
重明嫌棄地推開她,哂了一句,“咦~髒兮兮的。”
賈天真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聲音異常虛弱,“你這是什麼鬼地方,害我被吊在這兩天兩夜。”
重明提溜着她往前走,“誰叫你亂跑的?”
賈天真哼了哼,想起他剛纔的玩笑話,於是張口就來:“我那不是想你了想去尋你來着嘛~”
“呵!”重明忍不住白她一眼,“我和你熟嗎?賈大小姐。”
賈天真眨了眨眼,仰臉望他,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反問:“我們不……”
還沒說完,人就暈倒了。
於是重明只好將她抗在一側臂膀上,一口氣又把她給抗回了竹屋裡,往牀上一丟,他去廚房裡給她熬粥了。
師父特意囑咐了,要好好照料賈家小姐!唉~重明嘆了口氣,他這都是什麼命啊,從小照顧師妹,好不容易把小師妹丟在山上自立門戶了,這又來了個賈家小姐。
一輩子照顧人的勞苦命啊!
小米粥熬了將近兩個時辰,重明端去給賈天真吃的時候正巧賈天真也醒了,她從牀上爬起來,遙望着重明由遠及近,手上還端着一碗粥幾樣小菜,別提有多高興了。
她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
以至於現在不管什麼吃的對她來說都是香的。
她又坐回了牀上去靠在牀欄邊,等着重明吹溫了粥喂她。
她是那樣的心安理得自然而然地接受着重明的餵食,這都是她從小所習慣了的被人伺候着,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任何的不妥。
反而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是重明,一勺一勺喂着喂着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親力親爲啊,給她把粥熬好再端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他竟然還順手就喂上她了?
這個行爲讓他感到莫名其妙就很奇怪,於是他手一頓,把粥往賈天真面前一推,“你自己有手有腳的,自己吃!”
賈天真撇了撇嘴,倒也乖乖地接過碗沒有其他的什麼小動物,扒着碗大口吃了起來,她實在太餓了,沒力氣再去搞別的。
吃完了一碗她還要,把碗向重明一遞,眨了眨眼問道:“還有嗎?”
重明隨口回道:“鍋裡多的是,自己去盛。”
賈天真又乖乖地下牀連鞋也沒穿就端着碗往廚房跑了。
重明納了悶了,摸着下巴斜眼看她,心道:這小狐狸栽了一跤後就變乖了?不是吧?
還是暫時收起了狐狸爪子想等吃飽喝足了再揮舞?
眸光一瞥間,發現她光着兩隻腳丫子,於是喚了她一聲,“喂,賈天真你回來。”
賈天真回頭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張櫻桃小嘴動了動,“幹嘛?”聲音輕飄飄的仿若一片羽毛不痛不癢地落到地上。
“你鞋子沒穿。”重明提醒道。
賈天真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如今已是深秋,竹木地板上絲絲涼意襲來,她兩隻腳團在一起搓了搓地,咕噥道:“可是我餓……”想迫不及待地去盛飯吃。
重明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起了以前在重峰嶺上小師妹也喜歡光着腳丫子走來走去的趟水玩,然後受了風寒就病了,害得他天天得守在她跟前,都沒有時間練功了。
病從口入也從腳入。
他擡步上前將賈天真給提溜了回來,嗤道:“那也不能光着腳丫不穿鞋。”
他勒令她坐下,把鞋穿上。
賈天真坐是坐下了,卻是衝着重明晃了晃她兩隻白嫩玉潤的腳丫子。
重明眯起眼睛來瞅她,“你幹嘛?什麼意思?”
“給我穿鞋啊~”賈天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重明仰頭沖天呵了聲,“好笑,老子爲什麼要給你穿鞋?”
賈天真衝他笑了笑,天真又無害,清純又甜美,像一朵嫣然綻放的茉莉花,白淨無暇,她伸手拽了拽重明的衣袖,悠悠地道:“穿鞋會把手弄髒的,我還要去盛飯吃,那就還要去打水洗手,好費事的呢~”
重明無語,冷冷掃了她一眼,“有多費事?”
嘴上雖是那樣說着,可他還是彎下了腰蹲下身把鞋子給賈天真套上了。
賈天真忽然咯咯笑了兩聲,重明怪異地擡眸打量着她,“你笑什麼?”
賈天真伸出蔥白小手,指了指,清甜的嗓音如裹了蜜的冰雪一般潤透人心,“你摸到我的腳心啦。”
“咯咯~”她又笑了兩聲。
重明眼眸低垂,目光不經意落在她胖乎乎又白嫩嫩的小腳丫上,耳根倏然一燙,臉也微微紅了起來。
他望着,那修剪整齊,塗着一層淡淡櫻粉色的腳指甲上面竟然還有飾有星星,還有月亮……不知怎麼,不禁又多看了一眼,然後臉更紅了!
賈天真忽然出聲,“你好了沒呀?”
“啊?”重明慌亂地眨了眨眼,覺得這怎麼跟他給他小師妹穿鞋的感覺不太一樣呢?
他怎麼會不受控制的臉紅心跳?不過就是一雙長得有些好看的腳罷了?
他默默想着,莫不是那是小時候,現在長大了?
又搖搖頭,連忙一鬆開,於是那雙瑩白的小腳就被他當做燙手山芋似的丟了。
賈天真感到氣氛有些不對,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重明,非常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後去廚房盛飯了。
吃飽喝足之後,她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開始去找重明算賬了。
重明躺在搖椅上晃悠看着皮笑肉不笑的來人,心嘆:果然,吃飽喝足,小狐狸的爪子和尾巴就藏不住了要禍害撓人了。
“你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還有陷進?還跟個迷宮似的?”
“就專門留給你這些不聽話的用的!誰叫你亂跑來着。”
“都說了是去找你的。”
重明支起身來,饒有興致地瞄着她,“你找我做什麼?”
賈天真湊近一分,脣未動,手一抓,反被重明給攥住,他一用力,賈天真就順勢扎進了他懷裡,一通亂摸……
“咦~這是什麼?”賈天真好奇地揪着那東西看。
重明大叫一聲,“你還給我!”
賈天真把它捂在胸前,“不給!”
重明上手一探,指尖落在她胸前一寸,又連忙收回來。
“你……”重明咬牙切齒。
賈天真又吐舌頭,又做鬼臉,“嘿嘿~”
重明無可奈何,磨了磨牙,算了,拿去就拿去吧。他自我安慰着。
夜幕降臨,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本該入睡了,可賈天真瞧着重明屋裡的燈還未熄,於是鬼鬼祟祟地翻窗戶進他屋裡去了。
聽到動靜聲,重明瞬間警惕起來,“誰?”
繞過一簾屏風,賈天真探出腦袋來,“哈~是我!”
重明正在自己給自己上藥,藥沒上好,還沒來得及把背上的衣服給掀上,那裸着的背就全部落入了賈天真的眼裡。
她瞧見了,忍不住捂起嘴巴驚呼了一聲,“你,你背上怎麼那麼多傷疤?”
滿目猙獰,觸目驚心。
寬闊卻有些單薄的背上滿是刀劍暗器劃過的痕跡,有的已經結疤了,有的還殘留着血跡未乾。
不是說很厲害的嗎?他若說第二,世上就沒人敢稱第一的……那是從來沒經歷過苦難的少女她不知道,再厲害的人也有會受傷的時候。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本就是如此。
是她這些年過得太/安逸被保護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