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旺盛燃燒的箭火準確射到乾草之上,火遇油轟然作響,傾刻間便將雲梯從底部燃斷,快爬至城上的人,一聲聲慘叫,從高空直接掉落熊熊烈火中,場景十分慘烈。
敵軍主帥一聲令下,灰溜溜地撤軍,再商對策。
初戰得勝,並且傷亡較小,季連別諾微笑道:“敵軍主帥對中原人本存輕視之心,又自持兵力衆多,對戰鬥準備不足,一不小心吃了大虧。”
季連漠南負手笑道:“別諾妙計制敵,必在我族譜上留下光輝一筆。”
季連別諾扭頭去看那正忙碌指揮的燕唯兒,頭頭是道,有條不紊,不覺大是驕傲。
正巧燕唯兒擡起頭來,與他目光一觸,淺笑輕盈。
季連別諾只覺那一抹淺笑,大放異彩,激盪得他鬥志昂揚,山河都握於指間。
他收攝心神,對華翼道:“派兩個人到軒梧少爺必經的路口等待,介時接他們從秘道進入牧場。”已是篤定認爲,回來的只有軒梧等三人,不可能再有所謂的援兵。
華翼領命安排,親自送下屬從秘道出去,這才返回城樓,只見又是喊聲震天,新一輪進攻殺氣騰騰。
敵兵主帥納達英久未攻下牧場,還大量損兵折將,遭得幾大部落首領齊聲埋怨,更是急怒攻心。
昨晚因牛羊馬匹受驚四處亂竄,折騰了一晚上。又因糧草被燒,而不得不烹殺牛羊解決飲食問題。最重要的是,久攻不下,軍心急燥,不免懷疑他的戰略戰術。
那城牆確實堅固,無論怎麼撞擊,都紋絲不動。又以爲是對付普通牧場,哪知對方事事齊備,準備充足,隱然大軍風範。
納達英與幾個部落首領均束手無策,不知如何能將城樓打開缺口,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命令士兵從城牆上攀爬,然後一次又一次敗興而歸。
季連漠南與華翼衆人談笑風生,我方越戰越勇,敵軍節節敗退,緊張的心情慢慢變得輕鬆自如。
季連別諾俯視着視野開闊的白色草原,漫天瀰漫着血腥暴戾。他皺着眉頭,心中無限厭倦如此殺戮,命如草介,傾刻化爲烏有,留給親人無盡傷痛。
他一生中,只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盛怒之下,滅殺燕門。當時腦子裡一意認爲,燕門一家,都是無恥之徒,做着人肉勾當,殘害良家婦女。
他明明是爲民除害,可是現在卻悔得肝腸寸斷。
身側有個小小的身子靠近,特有的幽香便撲鼻而來,正好將空氣中的血腥壓住。
“什麼時候可以結束?”燕唯兒眼眶通紅,爲傷員包紮傷口,看見血肉橫飛,血流如注,終忍不住傷心。
“快了,唯兒,今晚務必將他們趕出此地。”季連別諾低下頭,見她金色的披風上已被鮮血染紅,不由得撫上她的臉龐及發紅的眼睛。
“太殘酷了,死了很多人。那個蹲在地上爲別人包紮傷口的女人叫阿瑪雲,剛纔擡下去的便是她死去的丈夫。”燕唯兒說着,流下悽然的淚:“她哭着送走了丈夫,又轉身包紮傷員,我叫她去陪家人,她說什麼都不肯。”
季連別諾不能用任何言語來安慰燕唯兒,一切說辭都顯得無力可笑。那漫天的飛雪,飄飄灑灑,仿似訴不盡的哀愁:“很快會結束,我保證。”
只有這個,纔是最有力的安慰。簡短,有效。
燕唯兒抽泣着,猛地點點頭:“趕緊結束吧。”
季連別諾扭頭,遠遠看見季連軒梧風塵僕僕上得城樓,趕緊攜燕唯兒迎了過去。
“軒梧,辛苦了!”季連別諾見他一臉憔悴,顯是幾天幾夜未合過眼。
“軒梧有負兄長所託。”他雙眼發紅:“格里木王……只調遣了五千人馬,由其子烏多裡率領,故意行軍緩慢,我幾人等不及便先趕了回來。”
“我已預測到是這結果,起先考慮不周,讓你等受委屈了。”季連別諾激起強大斗志:“就算沒有援兵,又何足爲懼?”
“兄長已有應對之策?”季連軒梧本已沮喪之極,現聽得別諾的口氣,成竹在胸,不由得大喜。
季連別諾帶軒梧給季連漠南引薦一番後,問道:“叔叔。麻煩你命人準備好一萬隻火把。”季連別諾沉着安排道:“華翼,你調兩千騎兵和‘十八騎士’從秘道出去,隱蔽在最近的山上,每人一個火把,見我信號一起,點燃火把下山殺敵,務必將敵軍將領斬殺示衆,生擒自然更好。”
華翼受命而去。
季連別諾繼續道:“叔叔,找四千普通百姓分成四組,務必在天黑之前隱蔽在四座山上,每人兩支火把,等信號一起,便將其點燃,慢慢走下山,這樣便可僞裝成上萬的援兵呈合圍之勢。”
季連漠南佩服道:“此計甚妙!”遂安排下去。
燕唯兒早上雖已聽過此計,但親眼見季連別諾分派任務時的神情,早已是一顆芳心崇拜得五體投地,如此看來,天黑之時,便是戰鬥結束之時。
季連軒梧正色道:“軒梧可有任務指派?”
季連別諾長笑道:“當然有,爲兄願與軒梧一起從正門殺出去,看看敵軍到底有何三頭六臂!”
一時,雄心壯志,全軍士氣如宏,誓死守護家園。
季連軒梧將玉佩還與別諾,沉聲道:“果然是利益當頭,不顧交情。”
他找到格里木王說明來意,請求其馬上出兵援助。起先格里木王倒是萬丈豪情,拍胸保證立刻起程。
怎知進了一趟軍營出來,便開始推三阻四,一會兒請軒梧休息片刻,一會兒請其沐浴更衣。軒梧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請人催促其趕緊上路,結果後來連格里木王人都見不着了。
季連軒梧哪裡經得這麼磨法,帶着兩名騎士便要離開,那格里木王這才令其子烏多裡率五千兵馬隨其開跋。
結果一路上烏多裡花樣百出,行軍緩慢,季連軒梧心念牧場安危,只得帶着隨行人趕了回來。
季連別諾接過玉佩,彎身系在燕唯兒腰側,無比自然,天經地義。
燕唯兒也不反對,十分溫順,任他繫上。
季連別諾擡頭笑道:“軒梧怎還如此看不開?利益當前,便惹人眼花,自然規律罷了,想開些。我要讓那些人看看,沒有朝廷的援兵,沒有朋友的援兵,我季連世家是不是就得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