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頭是不用婆子和丫頭的,一個妾纔能有這些使喚人。
段二爺馬上從吳馮氏的口中領會出棉花未來的身份,恐怕在吳二姐嫁進去之前,棉花就是他院子中吳家的半邊天了。
這未來岳母說話,又是替吳二姐出頭,段二爺沒怎麼爲難就答應下來,結果他一回到段家,段章氏看到他身後的棉花,臉頓時黑了。
棉花十分乖巧,一進屋立刻跪下磕了頭,段二爺坐下喝茶後,很自然的要她添茶侍候,段章氏連問一聲都來不及,她上下打量着站在段二爺身後的棉花,問道:“……這怎麼出去一趟帶回了個丫頭?”
段二爺像是沒瞧見段章氏的臉色,很平靜的把吳馮氏的話說了遍,只略過吳二姐不提。
段章氏聽說是吳馮氏送給段二爺的,又見他這樣沒心沒肺的領了回來,幾乎要氣得吐血!
她原本就備着兩個丫頭給段浩方,可是這兩個丫頭跟棉花站在一塊,原本看起來還挺出衆的頓時像青灰石板地一樣沒了絲毫顏色。她是要讓兒子生孫子,不是要讓兒子沉迷女色,所以這丫頭選的就中規中矩。
吳馮氏是要讓閱盡凡花的吳老爺眼前一亮,所以棉花就選得是豔麗非凡。
這兩下一比較,就是段浩方也只能承認吳馮氏眼光更好,他記住了棉花,卻記不住另兩個丫頭長什麼模樣了。
段章氏張了幾次口,有心要把棉花留在自己身旁,可是這不過是個吳馮氏送來的丫頭,她要是現在就表現出對吳家丫頭的不喜歡,這回頭吳二姐進門還早,吳馮氏可有話在外邊等着她。思來想去,她沒有開口,反正大頭的吳二姐在後面,她想在婆媳中爭出頭也不必急在一時。反正不過是個丫頭嘛!
段章氏狠狠剜了眼棉花豔光奪目的臉,把自己準備的兩個丫頭叫出來,乾脆一口氣全推到段浩方的屋子裡。
段二爺回了屋子,三個新丫頭排一排站着,他仍是一眼就瞧中了棉花,只怪這丫頭實在太出挑了。習了一會兒字看了一會兒書,段二爺光明正大擁着棉花上牀。
在吳家的二姐躺在炕上張着眼睛望着屋頂,腦子裡止不住的轉。今天看到段浩方領着棉花出去時,兩人的背影放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彆扭。棉花在屋裡看着的時候那麼乖巧,可她站到段浩方身旁時就讓人看不順眼。明明她還是低着頭走在別人後面,可二姐就是覺得她這會兒這副樣子是裝出來的,不是真的!
她重重翻了個身。鬧不清楚這會兒是自己想得多了,還是真有其事。
親手把一個女人送給自己未來的丈夫,也就是現在纔能有的怪事!這要擱以前就是殺了她也做不出來!
二姐心裡悶悶的,頭回懷疑自己跑到這裡來可能並不是享福來的。
她的腦子裡又回想起那時段浩方的模樣。
上回見面過後她都快把他的模樣忘得差不多了,今天棉花領着他進來時才陡然鮮明起來。
那向她走過來時的一步步,那坐下時端着茶談笑時的表情,最後她讓棉花跟着他走時,他的驚訝,最後的歡喜……
二姐撓着心口在枕上翻。
她後悔了!她是怎麼了才能想出送個女人給他的念頭來的?可這後悔也只閃過一瞬間。她反覆回想段浩方當時的歡喜和最後看她的眼神,他是喜歡她這樣做的。而理智也知道她這樣做是對的。
那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她的這股不安又是從哪裡來的?
二姐大半夜沒睡,第二天就提不起精神來。吳馮氏擔心就叫過去看看,二姐趴在她懷裡不起來,她就拍着二姐的背輕問道:“二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二姐不吭聲,她只是送了個女人給自己只見過兩面的未來丈夫就能難受成這樣,那吳馮氏要親自選好漂亮丫頭給自己生過三個孩子的丈夫,那她的心裡只怕跟刀絞一樣了。
這裡的女人都是這樣過的吧?她以後也要這樣吧?
想到這裡二姐的心裡一抖,渾身發寒。
沒事,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這輩子可是高起點,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沒用的。
可想起那些女人:她這邊送去一個棉花,聽吳馮氏說段家也給他預備好了,那就不止一個。她想起那些女人就心裡發慌。
她日後要拿那些女人怎麼辦?送棉花過去前她想的是以後等她嫁過去了,她就養着她,只當是多了個丫頭。可她沒想過的是,若是她嫁過去了,段浩方還進棉花的屋子,她仍是養着她?
她原本以爲這些女人只是她嫁過去之前的事,等她嫁了,自然就沒她們的事了。
可看着吳馮氏,再想想昨天段浩方的樣子。
以後等她嫁過去了,就真沒那些女人了?要是有,她要拿她們怎麼辦?
段章氏撐了半夜沒睡,聽說後氣得胸口悶。暗罵這男人就是男人!貪花好色!
當年吳二姐要結親,段章氏答應下來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爲她年紀還小,等進門還早。她一邊有心給兒子結一門好親,一邊又害怕擔心媳婦進門後太強勢她這個婆婆不好管教,千思萬想後,她選中了吳家二姑娘。家世好,這沒得說,就是城裡說起吳家屯的吳老爺,也那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更好的是年紀小!小到她可以在吳二姐進門前讓段浩方納妾生子!這可是光明正大的,吳二姐太小了,沒有男等女的道理啊!
等吳二姐進門生下兒子時,她早就抱着最少也要五六歲大的長孫坐在那裡了!這樣吳二姐還不得看她的臉色嗎?
男人對頭一個孩子總是看重的,而吳二姐進門時,別說是段浩方的第一個孩子,只怕第一個兒子都出生很久了!吳二姐又不見得多漂亮,一個土得掉渣的鄉下丫頭,又沒孩子撐腰,她就是孃家再硬,只要沒男人站在她身後,她在段家也要任她擺佈。
段章氏想到夢裡也要笑醒,可棉花一進門她就發現,雖然吳二姐小了點,可吳馮氏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她頭回覺得自己當年的盤算太簡單了。
段二爺對棉花新鮮了半個月,段章氏胸悶了半個月,半個月後,段二爺開始挑另兩個丫頭玩了,段章氏才鬆了口氣。就是那個棉花真生下孩子,只要另兩個丫頭也生了孩子,她一個人也掀不起大浪來!
棉花進段家半個月,每日裡戰戰兢兢,好容易輕鬆些了,門房又報說吳家她的乾孃來看她了。棉花立刻打點精神過去見她的“乾孃”。
乾孃給了她兩盒新鮮的胭脂,交待她道:“都是一個屋子裡住着,你可要跟人家好好相處,不能讓人家說吳家出來的丫頭不懂事。有活你要搶着幹,好事你要讓給人家。別說你乾孃不疼你,這是乾孃自己掏錢給你買的胭脂,記得送給你同屋的那兩個姑娘啊。”
棉花和那兩個丫頭都是一個用途,又還沒身份,所以住在一個屋子裡。她哆嗦着手接過那兩盒胭脂,蒼白着臉點頭答應。
乾孃又囑咐了她兩句才放她回去。
棉花攥着胭脂,好像那盒子燙手般回了屋,哆嗦着把東西送給那兩個丫頭,日後屋子裡舉凡燒水掃地開窗倒夜香,她回回跑到前面。
那兩個丫頭心知自己的模樣比不上棉花,又知道她是未來段二奶奶的心腹,平時也常常奉承她,見她既不驕傲趁機踩她們,又見她事事時時退讓,不由得跟她交了交心。她們也清楚自己的模樣不得段二爺喜歡,段章氏明擺着只是想要她們肚子裡生的孩子,她們倒是願意投到吳二姐這裡來,只求日後能有一碗安生飯吃。
棉花早被教過此時應該怎麼辦,立刻跟兩個丫頭拜了姐妹,三人好得勝似親姐妹。
那兩盒胭脂從春到秋,眨眼一年過去,三人無一有孕。段章氏急得嘴角起泡,恨不能請大夫。段二爺不痛快,這請大夫不是說他不中用嗎?這纔多長時間啊,他更覺得段章氏急着要孩子這事讓他不舒服,他還好好站在這裡呢,段章氏這麼急着要孫子幹什麼?
段章氏悄悄請了大夫給三個丫頭看,大夫搖頭晃腦不着邊際說了一通,三人喝了五十幾副藥後,大夫說了句暫請寬心,這孩子不是急來的。
段章氏幾乎沒氣暈過去,是啊,孩子是不是急來的,段二爺才十六歲,早呢!可她急啊!
段二爺不肯配合,棉花的新鮮勁也過去了,那兩個丫頭到現在他也沒記住模樣名字。於是開始更努力的忙着鋪子。
段老爺聽說了段章氏的荒唐,只好過來給她寬心:“孩子還小,你急什麼?”
段章氏當然不能說她是在盤算着跟還沒進門的段二奶奶打擂臺,吱唔幾句後,段老爺下令讓她少管段二爺的房中事:“兒子還小呢!你小心讓他掏空了身子!”
段章氏只能暫時歇了這個心思,再圖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