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道:“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進得帳來,一股暖氣直涌臉上,只見諾大個帳營中居然放置了七、八個取暖用的火盆。二貝子阿不罕格勒及吾塞可好象正在商議着什麼,見我們進來了,支開兩旁兵卒,擺手讓坐道:“楚俠士請坐!”
我和許慧心伴身坐下,道:“不知二貝子此時傳喚我們過來又有何事吩咐?”
阿不罕格勒笑道:“我是請楚俠士過來道別的。”
我故作詫異道:“喔?好象在下還未幫二貝子完成要做的事情吧?”
吾塞可道:“二貝子是說同你們道別,可沒說就這樣放你們回去。”
許慧心氣道:“有事就說,何必如此故弄玄虛。”
阿不罕格勒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姑娘你仍是這麼大的脾氣。”他轉向吾塞可道:“你就給他們說了便是。”
吾塞可應聲後,便對我們道:“你們可看見那桌案上放置的兩套衣衫?”
我們順眼瞧去,果見一男一女兩套女真服飾,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門邊長案之上。我笑道:“想來這一定是送我們的了?”
吾塞可道:“等下你們換上衣衫就會有人來帶你們進得安圖城裡。”
“那進去之後我們又做什麼呢?”
“我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賣藝雜耍的東西,待進得城去之後,自然會有人來帶你們過去。”
“那再然後呢?”
“到時候你會看見一個樣貌如此的人,從你們賣藝雜耍的地方經過。”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張人頭畫像遞了過來。
我仔細一番打量後,見此人三十上下,虎目寬額、鬚髯滿臉,實屬一個精壯的漢子。心中一陣思量,笑道:“那二貝子你是要我們去殺他還是接近他?”
阿不罕格勒笑道:“他不是你們的目的,而是你們的目標。”他頓了頓又道:“此人名叫納合格,是咱們建州女真部族的軍馬使。”
我立即想到那晚聽來的事情,這納合格應該就是大貝子阿不罕丹的手下親信。他們安排我接近此人,不外便是想通過他來薦舉我參加“磐龍會”,到時候不論我最後刺殺是否成功,這納合格是一定脫不了干係。
吾塞可又道:“我們要你接近他,並取得他的青睞。”
我含笑道:“你們認爲在下的個人魅力就那麼大的麼?”
吾塞可笑道:“這無須你擔心,到時候會有突發事件發生,你只需出手‘幫’他那麼一下就可以了。”
我點頭道:“看來二貝子你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那就請直說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吧!”
阿不罕格勒說道:“咱們女真部族素來有個傳統的競技盛會,名曰:‘磐龍會’。其形式有點象你們明國的武狀元科舉,我要你接近納合格,是因爲他能幫你參加到這個盛會中去。”
我道:“你認爲我一定能拿到這個‘武狀元’?”
阿不罕格勒頷首道:“我見過閣下的身手,若你去參加此次的‘磐龍會’,其最後武魁非閣下莫屬!”
我說道:“那再其後呢?”
阿不罕格勒把雙手揹負於身後,側身道:“後面的事情我會另行提前通知你知曉的。”
我道:“我還有兩個問題要問。”
吾塞可大聲道:“我說你這傢伙怎麼就那麼多問題?”
阿不罕格勒衝他一擺手,示意沒關係後,才又對我道:“楚俠士你請問吧!”
我說道:“其一,我們兩個都不通女真語言,若要我們言街賣藝,只怕甚有不妥。其二,‘磐龍會’既爲你們女真族武舉盛會,我這外族之人,又豈能靠得上邊去?”
阿不罕格勒笑道:“安排你們以賣藝身份出現,要的就是你們非本族身份,不然那納合格該如何挽留於你們?另外‘磐龍會’雖名爲咱們女真族的武舉,實則是以選拔人才爲重點,只要盡心竭力爲女真部族辦事,我們是不會介意其身出什麼民族的。要知道在咱們女真大軍裡面,又豈止女真族一個族羣在裡面。”
我心中歎服此人的雄才偉略,居然凡事均能安排得如此的巧密,就連大貝子手下親足們的個性都瞭若指掌、成竹於胸,將來若成其勢,那還了得?
阿不罕格勒見我沉默不語,又道:“楚俠士還有什麼問題麼?”
我輕搖了下頭,道:“凡事二貝子你均已安排妥當,我只需照辦便是。不過我想在出發之前,見一見我那兩位朋友。若他們安然無恙,我辦起事來,自然也會特別精神的。”
阿不罕格勒皺眉道:“原本這件事情只需你一個人去辦就行了,本貝子默許你帶同你心上人一道前往,其一是爲了方便你掩護好身份,不至令人生疑。其二更是爲了不想分開你們兩個,讓你們飽受相思之苦。你又何需不信我會善待你那兩位朋友的呢?”
許慧心聽到他說到“心上人”三字時,便已是羞怯難當,想到那晚自己扮聲牀語之事,怎能不令人誤解?所以待二貝子話語全然完畢之後,早已是把整個腦袋低得擡不起來了。
我含笑道:“不是在下信不過二貝子你,實則是因爲我那兩位朋友性格急噪。若有我去從中勸說,言明道理,你們‘照料’起來也能省事不少。”
阿不罕格勒一陣沉默,思緒良久纔對吾塞可道:“你命領他們進城之人,先帶他們去見趟人吧!”
吾塞可領命俯身,轉對我們一伸手,道:“請!”
我同許慧心各在屏內換好女真族衣衫,再得定睛瞧去,笑道:“心兒,你穿上女真服飾,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許慧心俏面一紅,道:“那你更喜歡哪時的我?”
我含笑道:“你哪個時候都這麼漂亮,叫楚大哥我如何抉擇?”
許慧心聞言心中怯喜,輕啐一口,道:“就知道你會如此油嘴滑舌。”
我打趣道:“油嘴你或許能從外看得出來,但滑舌你卻是如何知道的?莫非你用你的丁蘭香舌來試探過的?若是全憑一己之測的話,不妨咱們現在就來試試看。”說着便伸開雙臂,假意地抱向她。
許慧心臉紅心跳,真是想躲開,卻又捨不得躲開,猶豫之間已給我抱了個正着。我倒沒想到她會不去閃避,這下真的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卻輪到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只覺得許慧心全身都在輕微的顫抖,氣息急促間美眸也緩緩地輕瞌了下來。我怎會不知這是她的暗示,就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帳外一聲輕喚道:“楚俠士,你們準備好了麼?”
許慧心忙驚醒地離開我的懷抱,紅臉道:“該……該出發了。”
我輕點了下頭,和她一道應聲而出,與帳外候着的兩名侍衛一起,往安圖城行去。
通關處有那兩名侍衛的打點,自是進去得十分的順利。入得城來,行至一僻靜之處,其中一人道:“楚俠士,要委屈下二位了。”說着取出了兩張黑布。
我明白是要矇住我們雙眼,讓我們無從辨別去路,心道:“好個狡詐的二貝子。”口中卻含笑道:“不妨事,咱們都是一樣的人,惟有聽命的份。”
許慧心在被矇住雙眼後,緊張地伸手拉住我。我輕握住她的柔荑,笑道:“別緊張,楚大哥就在你身邊呢!”
一侍衛把根短棍一端遞到我手上,道:“我們用棍引着你們走,跟好便是。”
我功布全身,用毛孔感應着四周的一切,即刻便探知,一侍衛領步於前,另外一個在側旁行衛。我暗把內力調於指際,在腳下“嚓嚓”踏雪聲的掩蓋下,“彈指神功”已往側旁死物彈出。
也不知道行了多遠路程,只覺得轉彎特別的多,而且四周普遍都比較寧靜,或許他們選的是在僻靜小巷中穿梭。不多時,前方終於停了下來,我也忙止住了手中氣勁的彈出。
側旁侍衛上前輕叩了三聲門響,稍作停頓後,又敲了五下。立時大門“呀”地一聲開啓了,我們又跟隨着行了進去。在又轉過幾道彎後,我便聽見了“轟隆隆”的聲響,憑直覺給我的印象,應該是某個暗門開啓了。
果然,不一會兒,領頭那侍衛便帶着我們向下走去,一路上階梯頗多,我乾脆把許慧心半抱在懷中,謹防她不慎摔倒。耳邊卻聽到其中一侍衛輕笑道:“你們二位倒還挺恩愛的嘛!下個階梯也摟得這麼緊。哈哈哈哈……”
許慧心叱道:“要你多管閒事!不是你們把我們蒙成這樣,我們會如此做的麼?”
那侍衛也不作惱,說道:“我們也是聽命於人,姑娘你就別把氣使到我們頭上了。這不馬上就到了嗎?其實若不是你們執意要看你們的朋友,也用不着遭這份罪受。”
這邊話語談完,路已覺平坦,沒多久罩在我們眼前的黑布總算拿開了。我試探地輕睜開眼睛,只見這是一間諾大的地室,四周均爲鋼鐵所制的牆面。牆上的火把把整個地室通道、室屋、內堂映得紅通通的,但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氣悶,想來一定某處還有通風之口,以緩地室空氣。
領頭侍衛衝前面一間房間指手道:“你要見的朋友就在裡面,速去速回。要記得二貝子交代下來的事情,不然到時候咱們都不好看。”
我笑而不答,拉着許慧心的手,來到了那間房前。守衛士兵用鑰匙打開房門,側身讓我們進了去,門也立即“砰”聲而閉。
立即我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送吃的來了?”
我笑道:“送兩個大活人給你,吃不?”
胡鐵花從地上一彈而起,衝過來就給我一拳,喜道:“老臭蟲,你終於捨得來看我們了啊?”
我低頭一瞧他手足上“叮噹”發響的鎖鏈,嘆道:“小胡,委屈你們了。你肩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胡鐵花還未回答,他身後一聲已說道:“保護我給弄的。”
我側眼瞧去,只見一個樣貌較差的女子已緩行而來,心中立即恍然道:“藍宮主?”
藍雅茹沒好氣道:“怎麼,見到我長這個模樣,心中很失望是不?就知道你們這些男人都是以色定情,沒一個好東西!你楚留香看來更是如此。”
我就說了三個字,結果卻換來她一大堆指責,無辜道:“原來雅茹你就是這麼評價我的啊?我不過是纔看見你容貌吃驚的嘛,要知道你們‘凝雪宮’宮規是這麼的嚴謹,所以才奇怪爲什麼你們兩個到今日都還活得好好的。”
胡鐵花氣道:“你很想我死的麼?你這算哪門子朋友?”他又對許慧心道:“慧心丫頭,你快乘這個時候瞧清這個姓楚的德行,別以後被他的花言巧語矇蔽了纔是。”
許慧心隨我們一路而來,自是知道此時胡鐵花是說着玩的,當下笑道:“那要不要我幫你揍他一頓?”
胡鐵花笑道:“你說得最動聽的,就是屬這一句了。”
我正色道:“我看你們兩個還要在這裡呆上幾天,我會盡快想辦法救你們出去的,那個二貝子確然是一個不易對付的人物。總之你們呆在這裡萬事小心,沒必要最好別同這裡的人起什麼衝突。小胡,你肩膀上的傷有大礙麼?這是蓉蓉放在我這裡的外傷藥,應該能幫到你點。”說完我便把蘇蓉蓉給我的外創藥瓶遞到了他手裡。
胡鐵花哈哈一笑道:“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得很的,你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的了。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再說這幾天有她一旁照顧我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這些藥你還是自己留着。”
藍雅茹忙一把搶過在手道:“這藥是‘女諸葛’蘇蓉蓉配製的?”
我點頭道:“正是蓉兒自己親手配製的,有何不妥麼?”
藍雅茹喜道:“素聞‘女諸葛’蘇蓉蓉不但易容之術精妙絕倫,還是位妙手仁心的女神醫,她親手配製的藥物豈有不妥?簡直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這傢伙是在死撐,其實他肩上的傷勢這幾天又變壞了。我正擔心呢!”
我聞言便知這二人一定發生了些什麼,笑道:“我自是太瞭解他了,這藥是肯定會給他用的。不過爲什麼會有人比我還緊張這個老酒鬼的生死呢?”
藍雅茹一驚,道:“我哪有緊張他?你瞎說!”
我笑道:“我適才有說這個人是你麼?”
藍雅茹恍然大悟,氣道:“楚留香,你這個大壞蛋!又編話來套本宮主。”
我含笑道:“我感激藍宮主還來不及,又哪敢欺瞞於你。實不相瞞,我這姓胡的朋友的確是很需要找個女人來多加管教的了,那以後就多多辛苦你了,拜託你了。”說着我還衝藍雅茹恭身一禮。
胡鐵花叫道:“你這隻踩不死的老臭蟲,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啊?如今這麼來整我!”
許慧心笑道:“楚大哥是爲你着想,又怎麼會加害於你呢?藍姑娘心地純良,對胡大哥你也關懷備至,我瞧這段姻緣做得!”
藍雅茹被許慧心這麼一說,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面上一紅,道:“妹妹你太誇獎我了,其實我沒你說的那麼好……對了,妹子你叫什麼名字啊?居然連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也甘願涉險來救你,可想而知你在其心中的重要地位了。”
許慧心也被她說得俏面緋紅,忙道:“沒有的事,楚大哥對人一直都是這麼好的……”
藍雅茹笑道:“你也別去辯解,人人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不知爲什麼,今日一見妹妹便覺得特別的投緣。來!咱們一邊說點小話去。”轉機二女便手牽着手,行至一邊小聲地交談起來。
我對胡鐵花笑道:“小胡,看來你運氣不錯嘛,能從‘凝雪宮’嚴謹的宮規中逃出昇天,我看天下間也只有你胡鐵花一人了。”
胡鐵花苦笑着低聲道:“我當時救她哪去想得這許多事來,我更不知道原來她們宮規中還有第三個選擇!”
我笑道:“第三個選擇?”
胡鐵花輕嘆一聲,便把那日發生的事情簡略地說了出來。
我聽後笑道:“那我這個好朋友就先恭喜你這個新郎官了。”
胡鐵花一擺手道:“你快別,我還打算等咱們脫困了,便腳底抹油——開溜!”
我回頭看了邊角正說得起勁的二女一眼,道:“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胡鐵花奇道:“爲何?”
我正色道:“我看得出來雅茹對這件事情是十分的認真,她這類型的女人,一旦決定跟某個男人了,就會對他死心塌地。你既然答應人家了,就拿點真心誠意出來,好好地對人家,我相信她會是一位稱職的好妻子。若你改天真的腳底抹油了,到時候只會弄得三尸三命的收場。”
胡鐵花眼睛一瞪,道:“就我跟她兩個,何來三尸三命?”
我把指頭對準自己,說道:“還有個在這裡!”
[備註:次回更新章節——(二十一)磐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