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貝勒環視四周,良久才憤聲道:“大阿哥!忤逆不孝、弒兄兵變該當何處?”
大貝子回話道:“回阿瑪!該當五牛分屍之刑……但……”
貝勒揚手一擺打住他的話,轉對我和藍雅茹,道:“這個兒子雖然忤逆不孝,但他畢竟是本貝勒親生之子,我此時唯一希望的是,能在他死後留下一份全屍,還望楚俠士你們能予與成全,本貝勒在這裡先行謝過了!”言畢便要衝我們行得大禮。
我忙單手一拂,一道柔和的氣Lang已讓貝勒做不出下一個動作,當下開口道:“貝勒爺,如此大禮叫我和雅茹妹子如何授受得起?”說着衝藍雅茹飛快地眨了一眼,意爲:“如今你大仇得報,該見好就收了!”
藍雅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口,只得別過頭去,口中支吾道:“你說怎麼就怎麼咯!”
我接口道:“既然這是你們族內的事情,自然由你們本族來處置,我和雅茹妹子都是漢人,這種事情又何需徵詢我們的意見?”
貝勒盯着二貝子目視良久,眼中淚光隱現,當即轉過頭去對着李滿住說道:“立即叫人準備美酒一杯,賜予二貝子享用!”
李滿住微一遲疑,但還是應聲吩咐了下去。沒多久一名侍官手託圓盤裡含酒壺酒杯各一隻,呈了上來。
貝勒用顫巍巍的雙手斟滿酒杯後,衝我們這邊行了過來,看這架勢應該是想親自送自己兒子一程了。我出指封住二貝子身上穴道,令其再也發不起狠來,伸手一拉藍雅茹,讓得一旁。
藍雅茹在我身旁低聲道:“楚留香就是楚留香,果然是名不虛傳,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被你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雅茹這次算是徹徹底底的服了你了。”
我微微一笑道:“怎麼?原來你心中一直對我不服的麼?”
藍雅茹輕哼一聲,道:“江湖上Lang得虛名、徒有其表的人,大有人在,難保你楚留香不是其中的一個。”
我含笑道:“難得藍宮主這麼看得起楚某,那不知在下是不是該受寵若驚、整夜失眠的呢?”
藍雅茹哧聲一笑,低聲嬌叱道:“現在我又發現你另外個專長了!”
我故作詫異道:“什麼專長?”
藍雅茹用她那美麗的大眼睛注視我良久後,突地別過頭去,說道:“爲什麼本宮主要告之你知曉?哼!”
我再次被此女子變幻無常的性格所折服,心中暗自搖頭後,凝神看向貝勒爺及二貝子那邊。
此時二人用女真語已交談了良久,但從二貝子面上的憤慨上看來,他此刻依然是死心不改的。貝勒含淚把酒杯送到了他的面前,二貝子對我這邊怒目一視之後,揚手之間已把整杯的毒酒喝進肚去。轉瞬間,鮮血已從他口中溢出,他在臺上微自掙扎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大貝子上前扶起自己父親快要倒下的身軀,然後即刻命人護送貝勒返還宮去,在草草收拾過二貝子的屍體後,轉對我道:“原本晚間的夜宴就此取消,等會兒楚俠士你們仍然去納合格府邸暫住。”
我對大貝子道:“不知大貝子準備如何處置其他餘黨們?”
大貝子嘆聲道:“二阿哥急功近利已被權利矇蔽心智,如今落得如此下場,我這做兄長的也少脫不了干係,只希望阿瑪能早日從傷痛中恢復過來纔好。”他轉而又厲聲道:“至於吾塞可及卓魯爾言等**逆不道、策動兵變,明日一早便押往斧門,即刻處斬!餘下兵衆視情節輕緩均於予嚴懲,這件事情就暫交給李都統去處理了。”
李滿住恭身稱是,隨即轉身帶隊離開了“磐龍”會場。
大貝子轉機又我道:“今晚之事多虧楚俠士你幫我們建州女真族度過這次驚天的變動,否則其牽涉的後果確實是令人難以去估量的。”
我含笑道:“大貝子你不必太在意這件事情,其實既然這裡的一切已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我想也該是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與你們道別的時候了。”
大貝子驚道:“怎麼?你們這便要離去的麼?”
我頷首道:“中原還有許多未待解決的事情,需要我們儘快回去辦理,而且……”我遙遙看了西方一眼,又道:“而且那裡還有我們思念已久的朋友在等待着我們平安歸去,所以我們必須得走了。”
大貝子遲疑道:“這件事情咱們明日再談可好?何況目前夜色已深,大家經此一事也都疲憊了,養足好精神纔是最重要的事情。楚俠士,你說對不?”
我見其好似有什麼隱諱之處,當下說道:“就照大貝子說的這麼做便是。”
大貝子招過納合格帶我們回府,最後說道:“明日午時,楚俠士和你幾位朋友請隨納合軍馬使一道來貝子府赴宴,屆時咱們再細談其餘事情……”
回得府來納合格早已命人收拾好住房,隨即客套一番之後便告辭離去。胡鐵花幾人哪有什麼睡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都涌進了我的房中。
胡鐵花開門見山便道:“老臭蟲,你怎麼看待大貝子這件事情?”
我附手道:“很明顯,他是不想讓我們離開,但是又一時找不出什麼更好的理由出來,相信經過一晚的考慮之後,咱們明日中午便能有得答案的了。”
許慧心道:“他爲什麼不肯讓我們離去?要知道楚大哥你可是他們目前建州女真部族最大的恩人才是,否則一但發生內亂,看他們怎麼個收拾法!”
藍雅茹冷聲道:“俗話說:‘鳥盡弓藏’,一個人一旦沒了他再可以利用的價值時,那離死期也就不遠的了。”
許慧心驚道:“藍姑娘的意思是說大貝子他們恩將仇報,反倒會加害於我們?”
藍雅茹冷笑道:“我不認爲對於二貝子的死,他們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畢竟從暗地裡看來,是我們逼死貝勒爺親生兒子的。即使大貝子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依目前他的情況來說,還是非得聽他阿瑪的指示行事纔是。”
我對藍雅茹投過讚許的目光,說道:“身爲一宮之主,看待事情果然獨有見地,楚某佩服之至!”
藍雅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輕哼一聲,卻不說話。意思好象是說:“別以爲只有你楚留香一個聰明完了!”
許慧心道:“那明日大貝子府的宴席豈不是成了‘鴻門宴’?我看咱們還是即刻便離去纔是,正好此時離天明還有許時辰。”
我笑道:“心兒別去胡思亂想,明日午時那個宴席是‘鴻’不到哪兒去的,清天白日、衆目睽睽,若我要殺個人,是絕對不會選在這個時候的。何況適才那些也不過是我們的揣測,即便貝勒想致我們於死地,也得等此間的事情淡化下來纔好行事。”我頓了頓又道:“而且既然他們目前不想讓我們離開,必定已對我們開始多加嚴防了,貿然離去反倒給了別人一個殺害我們的藉口。”
胡鐵花憤憤道:“他們若敢動得咱們一動,姓胡的第一個便要了那貝勒老小子的腦袋。”
藍雅茹哧聲道:“徒逞匹夫之勇是成不了事的,只怕你胡大俠還未近得其身,便已成了只刺蝟了。”
胡鐵花眉頭一皺,不再接話,好象的確開始有點怕這位藍大宮主了。當然,我們也可以看作是胡大俠好男不跟女斗的一種崇高表現。
許慧心輕頓蓮足,憤聲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氣死人了。”
藍雅茹微笑道:“心兒妹子你大可放下心來,凡事不是還有咱們的楚大哥在麼?我想只怕天下間還沒有他不能解決的事情吧?”
這下該輪到我皺眉頭了,心中暗忖道:“這個鬼頭倒靶的丫頭片子……”
※※※※※※※※※拿貝子府同軍馬府比較起來,在咱們想象中應該是屬於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的那種,但眼前的事實卻再次向我們說明了,天下間往往是是事無絕對的。從我眼中看來,大貝子府邸甚至比軍馬府邸還小上了那麼一號,唯一不同的是裡面的擺設。一個是書香文雅、一個是大刀闊斧。
席間大貝子對我們去留問題隻字未提,只是海闊天空地隨侃一番。飯後他又拉我們參觀了他收藏的不少字畫、遊歷了他花園中的各式佈局與精設,直至夜幕已開始降臨時,胡鐵花終於忍不住,說道:“大貝子,有什麼話你就不妨直說吧!姓胡的最討厭那些婆媽之人。”
大貝子呵呵一笑,道:“我已命人備好晚宴,此時過去正好合適。你們漢人不是有句叫做:‘食不言、寢不語’麼?咱們飯後再說別的事情可好?”
胡鐵花在我眼神示意下,沉得氣來,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結束,他第一個蹦出來道:“這下大貝子你總該說個明白了吧?”
大貝子微微一笑,卻不作答,側身揮手示意我們行去偏廳再議。在大家剛自坐定之後,一名侍衛急匆匆地奔行而來,在大貝子耳旁一陣細語後,才恭身離去。但見他終於開口道:“其實本貝子不想讓楚俠士你離去並非有意而爲之,實乃咱們建州女真部族對於‘磐龍會首’的規定。”
我含笑道:“願聞大貝子你詳細道來。”
大貝子嘆聲道:“楚俠士你們只知‘磐龍會’是咱們建州女真族一年一度的武狀元選拔大會,卻不知其實咱們各女真部族還有一個名爲‘磐龍總會’的最高賽會。其分別由建州女真、毛憐女真、弗提女真、考郎兀女真、葛林女真、福山女真等等大大小小十數個女真部族共同參與的賽會。而各部女真每屆得任會首,必須於次年年初參與總會的決賽,再一舉奪魁者,可爲其所代表的女真部族獲得一年內的最高利益。這件事情軍馬使納合格應該是十分清楚的,楚俠士若有所懷疑的話,不妨問他便知。所以對於楚俠士你們的執意離去,本貝子實在是好生的作難……”
我斜眼看了一下納合格,見他衝我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大貝子並沒有對我們說謊後,微笑道:“原本對於大貝子你們的難處在下本應盡力協助的,不過楚某實在是俗務纏身、分身乏術,望貝勒爺及大貝子見諒的同時,還希望你們能儘量的想出個兩全之策來。”
大貝子微作思量之後,說道:“本貝子就看在楚俠士爲咱們建州女真族功勞甚偉的份上,就答應幫你這個忙了,不過此事卻需要楚俠士你全力協助才能成事。”
我頷首道:“大貝子你但說無妨,楚某定當盡力而爲!”
大貝子點頭道:“此事對於旁人說來或許是難於登天,不過本貝子相信對於楚俠士來說,那簡直就好比‘探囊取物’般容易。凡能做到此事者,我阿瑪一定會答應他的三個合理請求,到時候楚俠士你們再向我阿瑪請求離去,又有誰敢說出個‘不’字來?”
我微笑道:“不知這件‘探囊取物’般容易的事情又是什麼呢?”
大貝子說道:“咱們建州女真部有一塊‘百懷玉’,此物乃先祖一代代遺留下來的,實在是珍貴無比、意義斐然。以前曾有無數的覬覦者妄圖涉險盜取,結果全都成了孤魂野鬼,於是阿瑪便戲言道:‘若天下間有誰能盜取此物,並與予歸還,那本貝勒便即刻答應他三個請求,決不食言!’”他看了看我又道:“楚俠士,你是響譽中原武林的‘盜帥’楚留香,這件事情由你辦起來,那還不是猶如‘探囊取物’?”
在大貝子說話期間我就用餘光一直注意着納合格的反應,果見其在大貝子說到“百懷玉”、盜取等字眼的時候,面色微變,心中已猜到這件事情絕非大貝子說的這麼簡單,但面上卻毫不動色地笑道:“哪不知這件‘百懷玉’又藏在何處呢?”
大貝子道:“此物就藏在我阿瑪寢宮的‘太寧閣’內,本貝子要提醒楚俠士的就是,那‘太寧閣’裡裡外外全由身手不凡的內閣侍衛把守,即便能進得裡去,還有密道、機關等等暗樁隱伏,楚俠士你可着實也大意不得啊!”
我含笑道:“在下自然省得,多謝大貝子提醒!”
大貝子喜道:“那楚俠士你這就算是答應這麼去做了?”
我摸着鼻子,笑道:“難道此時我還有第二個選擇麼?”
許慧心見狀抿嘴一笑,一旁的藍雅茹奇怪道:“心兒妹子,你笑什麼呢?”這丫頭說來也着實奇怪,其實按年歲算來她應該比許慧心小上那麼一點點,但卻處處喜歡做人姐姐,大人一頭。難道這便是做宮主做久了,做出來的“職業病”?好在許慧心從不與予計較,當下便把小嘴湊到她耳邊一陣細聲小語。
藍雅茹恍然道:“原來竟有這檔子事?那我以後對他可得多個心眼了!”
我自是不知道這兩個丫頭,此時正在說着我的“壞話”,不然非得從板凳上氣得跳起來不可!
大貝子大笑道:“那本貝子在這裡就預祝楚俠士你馬到功成了。”他接着又道:“本貝子在這裡也不妨給楚俠士你作個‘君子協定’,事成之後即便阿瑪有所反悔,本貝子也一定會護送各位安然離去。”
我抱拳笑道:“那楚某人在這裡便先行謝過了!”
※※※※※※※※※“大哥,你好象有什麼心事似的,可否說與二弟我知道?”回到軍馬使府邸,我看着納合格說道。
納合格忙強自一笑,道:“大哥能有什麼心事?不過是今天覺得有點疲倦罷了。”
我頷首道:“那大哥還是早點進屋休息去吧!二弟我們自己懂得招呼自己的,大哥你就不必再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