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明裡暗裡如今都已經是站在七皇子這邊了,只拍着儷貴妃的手道:“三皇子府如今亂成了一團,皇后平日裡要操持六宮瑣事已經夠忙了,又要幫着照顧小郡主,若是再將庭生送到坤寧宮,連哀家都不答應了,反倒是儷貴妃,如今七皇子已經娶妻,七皇子膝下也沒個孩子,儷貴妃平日裡就是陪着哀家說說話,也就沒有旁的事兒了。”
儷貴妃也是個聰明的,忙站起來道:“是啊皇上,臣妾一瞧見庭生這孩子就喜歡的緊,您不是說七皇子是諸位皇子中最像您的嗎?庭生的眉眼生的和您有幾分相似了,也像七皇子小時候了,臣妾哪裡有不喜歡的?”
皇上聽了這話,不免更猶豫了。
底下坐着的親眷們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只靜悄悄吃飯。
皇上只看向庭生,道:“庭生,你願意跟着你皇祖母,還是跟着儷貴妃娘娘?”
庭生看了章皇后一眼,又看了儷貴妃一眼,只發現她們面上都帶着幾分示好的意味,卻是搖搖頭道:“回皇祖父的話,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願意叨擾皇祖母,也不願意叨擾儷貴妃娘娘。”
“這……”皇上只有幾分猶豫,他知道庭生一個小孩子在外頭多年,怕是受盡了委屈,只想要盡力彌補他。
龍生龍鳳生鳳,庭生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如今只道:“皇祖父放心,之前我在保定的時候一個人都捱過來了,如今到了宮裡頭身邊還有那麼多嬤嬤與宮女,不會出事的。”
皇上這才點點頭道:“那好,以後若是有什麼缺的少的只管來找朕。”他已經想好了差人給庭生安排個離他御書房近一些的院子。
接下來便是風平浪靜,無非就是歌舞和雜耍了。
可誰都能看得出來皇上對七皇子的態度更是熱絡了不少。
一場宴會下來,三皇子便扶着章皇后回到了坤寧宮,章皇后剛落座,便有宮女將茶呈了上來,可章皇后不過是剛嚐了一口,便將茶盅潑在那宮女的面上,“連你都開始作賤本宮了?這麼燙的茶,想要燙死本宮嗎?”
那宮女忙跪了下來,戰戰兢兢道:“奴婢,奴婢不敢!”
她只覺得納悶,平日裡給皇后娘娘呈送的茶水都是這般燙的,今兒是怎麼了?
還是三皇子衝她揮揮手,要她下去了。
等着屋子裡沒了人,三皇子這才道:“母后何必如此?若是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哀家如今恨不得要被氣死了,你還與哀家說莫要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章皇后只覺得哪哪兒都是火氣,方纔那一場家宴,她只覺得無比憋屈,可臉上又不得不端着笑,她活了這麼大歲數,還真的是頭一次這般憋屈,“當初你是怎麼與哀家說的?直說你能夠找到大皇子的那兒子,直說陸靖然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廢物罷了,他養的人怎麼會敵得過你養的人?可如今了,那孩子都已經被七皇子帶到皇上跟前去了!”
說着,她更是厲聲道:“當初就應該用你姨母那法子,將林姝給抓起來,逼得陸靖然不得不交出庭生來,可你卻還瞻前顧後,要不然事情如今哪裡會落得這個局面?”
三皇子搖搖頭道:“母后此言差矣,您當陸靖然當真是姨母口中的紈絝嗎?且不說他進金吾衛的時間不長,就已經頗得父皇看重,就說他養的那些暗衛,雖說這些人都是老寧國公留下來的,可若陸靖然真的沒點本事,如今能收服那些人?別人不說,就說說白先生,當初也是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的,可不過短短几個月,就已經被陸靖然察覺了,這個人遠遠不是咱們想象中那般簡單的。”
“原來我還想着要收服陸靖然爲己用,畢竟陸靖然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從今日看來,這陸靖然已經投誠於七皇子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顧及什麼了。”
章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殺了陸靖然?”
三皇子點點頭道:“如今他已經留不得了。”
“陸靖然就不需要你動手了!”章皇后揉着眉心道:“老寧國公留給陸靖然一批暗衛的事兒,我已經告訴了你姨母,當時你姨母聽說這話氣的連站都站不穩了,直說那日派出去的一隊人馬也算是厲害的,卻是連任媽媽的全屍都沒能保住,更說老寧國公和老寧國公夫人實在是太偏心了些。”
“任媽媽的死,已經讓你姨母恨透了陸靖然,如今又鬧出這件事來,你覺得你姨母那邊還能容得下陸靖然他們嗎?”
三皇子自然是曉得自己姨母的性子的,可如今只遲疑道:“但爲何姨母那邊還沒有動靜?我怕陸靖然與七皇子勾結在一起,這勢力愈發大了,到時候他又有暗衛護着,想要動手更是難上加難……”
章皇后冷笑一聲,道:“你姨母已經與我說了,她已經開始動手了,已經布好了網,就等着陸靖然和林姝一起跳進去的,當時我還想多問幾句,你姨母直說要我等着看好戲就是了,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就衝着八皇子喜歡林姝這一點,林姝這條命,她們就不會留的。
三皇子點了點頭,道:“若是這般,那就最好不過了。”
“事到如今,咱們要擔心的不是陸靖然,而是庭生!”章皇后的手輕輕敲着太師椅的扶手,小拇指的鎏金護甲在寂靜的屋子裡發出駭人的聲音來,“你父皇是什麼性子你也知道,多疑且心軟,見着庭生了自然是會想起當初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來,二皇子還好,當初你父皇疼大皇子那纔是疼到了骨子裡去了,只怕他會察覺到當年的事情……”
三皇子只道:“不會的,父皇多疑心軟不假,卻是頗爲自傲的,哪裡會承認自己錯了?當年父皇都沒有深究這件事,時隔多年,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什麼來的。”
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章皇后,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章皇后比他老練多了,只道:“可不管怎麼說,庭生這孩子還是不能留了,留下來只會夜長夢多。”
在這件事上,他們母子的想法是一致的。
此時的林姝與陸靖然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林姝被郭家夫人拉着灌了幾杯果子酒,如今臉蛋紅撲撲的,只看着陸靖然傻笑。
陸靖然緊緊將她摟在懷裡,道:“你怎麼就那樣實誠?郭家夫人拉着你喝酒,你就一杯杯喝下去了?雖說是果子酒,可也是醉人的,當心你酒醒了頭疼的!”
原先他一直覺得他的小丫頭聰明得很,可沒想到也有這樣蠢笨的一面!
林姝只一個勁兒朝着他懷裡拱,含糊不清道:“我……我現在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好像很重似的。”
皇上賜予的酒,就算是喝再多也不會頭疼的。
陸靖然輕聲道:“忍一忍,等着回去了我要珍珠給你煮解酒茶喝,喝了解酒茶,睡上一覺就好了。”
林姝還是咯咯直笑,道:“你說庭生找到了自己的祖父是不是很高興?方纔……方纔我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庭生幾眼,卻發現庭生只偷偷去看皇上了。”
“這是自然的。”陸靖然心底也替庭生覺得高興,之前他雖知道皇上一直在暗中找尋庭生,可還是不放心,生怕皇上因爲大皇子的事情遷怒到庭生身上,今日一見,這才放心了,“庭生一直以爲自己是孤兒,當初他知道袁小衣是他親姨母的時候就高興的不得了,更莫說找到了自己的祖父,況且你莫要看庭生小小年紀,可他到底是大皇子的兒子,聰明着了,皇上喜歡他,他怎麼會不高興?”畢竟這宮裡頭纔是庭生的家。
提起袁小衣,林姝這才坐直了身子,道:“如今……如今庭生進宮了,那,那袁小衣怎麼辦?她都已經不在柳成園唱戲了,身邊又只有個丫鬟,豈不是很寂寞?”
陸靖然愣了愣,才道:“我與她說了,她留在京城不安全,若是被三皇子的人找到就糟了,不如將她送到江浙一帶去,那邊氣候好,適合居住,雖說她年紀不小了,可樣貌不錯,那邊又沒人知道她的過往,以後定是能找到一個好丈夫的。”
其實他心裡還是有幾分發虛的,前幾日他去接庭生的時候,袁小衣對自己說的話還歷歷在目,“……大爺我一直都喜歡你,縱然知道你心裡只有大太太,可心裡還是放不下你,這些日子來,只要能遠遠看着你,我心裡都是高興的,日日都盼着你能來看庭生,哪怕你不會對我說很多話,可只要聽着你的聲音,我,我就覺得快活。”
“不瞞你說,當日任媽媽找到我的時候,以庭生的性命相要,要我入府爲妾,當時我知道了庭生安然無恙之後,心底竟隱隱有些期待……我知道今日我是不該說出這樣的話,可有些話不說,一輩子就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