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一至,眼見着這一年就要翻過去。
霧濛濛偶爾擡頭看天的時候,會有不經意的嘆息,她到大殷,不知不覺也有半年的功夫。
半年裡,她好似已經習慣了皇子府的生活,偶爾回想,倒讓人分不清到底現代是真實還是大殷纔是夢一場。
託司水那邊有大把的人供她扎針練手,那本醫書下卷有關鍼灸的,她不過花了一兩月的功夫就徹底悉數學會。
將醫書還給司木之時,連司木都稍稍詫異,畢竟他沒想霧濛濛竟這樣有天份。
霧濛濛哂笑,她哪裡是有天份,不過有自知之明,凡事都更爲努力罷了。
爾後,她開始着手學習殿下給她準備的那一摞有關推拿的書卷,結合她從前會的,再加上那一雙能視人體內氣的眸子。她居然學的比鍼灸還快。
對這樣安靜下來認真學習的霧濛濛,九殿下好似還有些頗爲不習慣,往常她不作妖到讓他暴怒失控,就是幹些爬他牀的事。
可這些時日,每每他轉頭去看她,霧濛濛不是在練字就是在研習推拿。
學習認認真真的小姑娘,恁的招人喜歡。
不知不覺到大年三十這天,霧濛濛早上爬起來,稀罕的就見九殿下已經坐在美人榻上,竟好似在等她起牀。
她心頭一驚,將最近的自個的所作所爲都回想了一遍,最後確定自己應該沒做啥惹他的事來着。
見小人從被窩裡蹭了起來。白嫩小臉茫茫然,有一撮調皮的劉海還不服帖地翹了起來,整個人怎麼看都是個大寫的傻!
九殿下輕哼一聲,微微皺眉道,“沒規矩,趕緊起來!”
霧濛濛讓這冷冰冰的話嚇的來一個激靈。再沒睡意,她趕緊三兩下爬起來,喚了門口的侍女進來伺候。
她毫不避諱,還當着九殿下的面就直接套衣裳,半點男女之別都沒有。
九殿下錯開視線,他目光放回手上的書卷上,又不自覺餘光瞟了過去,見小人果真是個小人,雪白的中衣下,好吃好喝地養了半年,居然還不甚有肉。
他復又皺起眉頭,腦子裡不自覺想到,莫非吃的少了?
渾然不知旁邊的少年已經把自個當成豬一樣比較了番的霧濛濛,好不容易套上厚厚的冬襖,她跳了跳腳,軟糯糯的問道,“殿下可是有事?”
隨着話音,呵出的白氣從那張小嘴裡冒出來,纏纏繞繞,將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染上幾分水霧。
九殿下放下書,施施然的道,“今晚有宮宴,你隨本殿一起進宮。”
霧濛濛正拿了篦子在梳頭髮,乍一聽這話,手一抖,篦子就掉到地上,她難以置信地轉頭看着殿下,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
進宮?笑話,她有什麼身份,豈能進的了宮?
況。那種地方,她想起現代電視劇裡演的那些宮鬥劇,又打了個冷顫,絕對不要進宮!
九殿下抿脣不悅,“你不去也得去,讓本殿一個人去受罪。你在府裡快活?休想!”
霧濛濛巴巴地望着他,所以他只是心裡不平衡,才拖人一起受罪吧?
“殿下,我不懂規……”
“跟着本殿,不用懂規矩!”九殿下一口打斷她的話,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霧濛濛小臉一下就垮下來,她企圖垂死掙扎,“能不去嗎?我可以等着殿下回來一起守歲。”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他起身慢慢走到霧濛濛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還伸手撥拉了她細軟的髮絲一下,在霧濛濛希翼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拒絕道,“不能!”
霧濛濛氣一下就焉了,她眼珠子一轉,一下抓住他袖子道,斟酌的道,“既然九殿下也不想去,不若。讓泯殿下去?”
霧濛濛乾脆利落的出賣泯殿下,最爲重要的事,泯殿下絕對不會勉強她!
聽聞這話,九殿下雙手環胸考慮了那麼一瞬,還是頭一次欣然的同意道,“好主意!”
如果逼不得已總要有個人受罪。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讓那重生老鬼用會兒身體也是可以的。
九殿下愉快地揹着手去找司木要能致人昏睡的藥粉去了。
霧濛濛長鬆了口氣,她趕緊隨便綰了個單螺髻,披上小披風,匆匆出門,跟上九殿下。
誰想。九殿下即便拿到了藥粉,也不慌着讓泯殿下出來,他難得空閒一天,無事可忙,硬是在府裡逛了大半天,末了還十分有閒情逸致得讓人在厚厚雪地裡擺上案几小盞煮茶。
皚皚白雪地裡。他半點都不怕冷,不僅很有情調的品茗,還自個與自個對弈手談。
霧濛濛站在能遮風雪的廊下,當真覺得這人病的不輕。
大雪天的,還講什麼風流雅緻,非要在雪地裡幹這等活受罪的事。不見身邊伺候的宮娥個個都冷的雙腿打顫?
臨到進宮的時辰,九殿下才緩緩起身,他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風雪,轉腳就進了小書房。
霧濛濛早回了東廂,捂着手爐,冷的半點都不想動。
所以,當莫名其妙上線的泯殿下過來之時,就見着她縮成一團球的小模樣。
霧濛濛只看了一眼,她就曉得神經病少年下線了,眼前這個是泯殿下。
她抽了抽小鼻子喊道,“泯殿下,今個是年三十,你該進宮赴宴了。”
她半點都不提九殿下邀約過她的事。
泯殿下一轉念,就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他淡淡地應了聲,從霧濛濛身邊經過之時,還擡手摸了摸她的髮髻。
霧濛濛悄悄地給自個比了個成功的手勢,讓泯殿下上線。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哪知在裡間邊換衣裳的泯殿下忽的聲音傳來,“濛濛與我一同去吧,一會再回來一起守歲。”
晴天霹靂,霧濛濛愣了愣,好一會她才輕聲朝裡間問道,“殿下,我能不去嗎?”
這當,泯殿下已經穿好衣裳出來,他到霧濛濛面前,臉上帶起淺笑,捏了她臉一下,“不能!”
一模一樣的答案,霧濛濛簡直不忿的簡直想咬人。
她磨了磨牙,不甘不願的道,“憑甚非要我去?”
泯殿下手穿過她腋下,將她一把抱起來道,“夫妻本是同林鳥,自然有福同享有罪同受!”
霧濛濛欲哭無淚。她巴巴地抓着他手臂,“我能只享福嗎?”
這種話也只有她這會沒腦子才問的出口,泯殿下低笑了聲,轉頭叫了碎玉進來重新給她換身像樣的衣服。
霧濛濛生無可戀,只的可憐兮兮地任由碎玉等人給她換了身奢華又莊重的直綴衣裙,便是連發髻都重新綰了,戴上發冠,爾後又是狐裘的小披風,還不忘往她懷裡塞了個金制鏤雕的暖手爐。
霧濛濛木着張小臉,打扮一新的出現在泯殿下面前,她此時也才注意到,殿下穿的也很正式。
白玉通天冠。兩鬢墜下細細的絡纓,最後系在下頜,左眼銀光點點的翎羽眼飾,身上是暗紫色金線繡龍紋的斜襟皇子朝服,掌寬的玄色腰封,下墜綬帶和皇子玉佩,便連他腳上的靴子,那鞋幫也隱約可見金線祥雲的圖案。
他身後,繫着與霧濛濛同款式的白狐裘披風,一模一樣的顏色,只是霧濛濛的那件狐裘毛是火豔豔的紅色,而殿下那件狐裘毛則爲銀白。
泯殿下轉過身來。霧濛濛就覺得自個眼睛被晃花了。
太他媽犯規了,那張臉本來就俊的不像個人,這會還這樣金裝素裹,簡直分分鐘能帥的人面紅耳赤。
霧濛濛邪惡的想,約莫年紀大些的婦人,也是要讓殿下給帥的合不攏腿。
渾然不知霧濛濛在想啥的殿下。上下打量了她,然後笑道,“濛濛,很好看。”
霧濛濛想也不想,張口就道,“有你好看?”
話一出口。她見着泯殿下微愣的神色,後知後覺的就窘了。
艾瑪,泯殿下待她從來沒有架子,一個不小心,她就忘了這人的皇子身份。
泯殿下只笑了笑,伸手牽起她小手,一併往外走,他以一種意味不明的口吻道,“皮相罷了,百年之後,誰不是枯骨一堆。”
霧濛濛深以爲然地點頭,所以,她纔不是那等只看臉的膚淺之人。
一路無話,到了宮門下馬車之際,泯殿下就霧濛濛捏裙襬的小動作,便曉得她是緊張了。
遂笑道,又去牽她手,“別緊張。只是吃頓飯罷了,若有不長眼的惹了你,勿須顧忌,打回去就是了,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三個字,讓霧濛濛瞬間就安心了。
她仰頭對他笑了笑,彎彎的眸子,可人的梨渦,都能甜的人心都化了。
“嗯,我曉得了,殿下不用擔心。”霧濛濛說着,她還調皮的伸小指頭去摳了摳泯殿下的掌心。
泯殿下一下就握緊了她的小手,眸色瞬間幽深,他低頭,鳳眼深邃地看着她,見她一臉的思無邪,縱使再不是小孩,那也是情竇未開,沒長大的。
他搖搖頭,暗自告誡自個,要多些耐心,守着她長大的那一天。
霧濛濛不曉得自己已經撩了某人一回,她端出客姑姑教過的禮儀,不疾不徐地跟着泯殿下的步調,儘管對皇宮有些好奇,但半點都不東張西望。
她這樣的做派,倒也同經常那些高門貴女無異。
進宮赴宴的,不僅僅是皇親國戚,還有諸多文武朝臣,是以,對九皇子竟牽着個小姑娘進宮,看見的人都驚異了。
第二更15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