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息穹,上有十分得聖人寵的母妃,下也有捧他爲寶的外家。
且他在康元帝面前,自來都是父慈子孝,一心孺慕,甚至康元帝還許諾,待他加冠成年,便許他入朝聽政。
在大殷所有皇子中,他息穹也是能排的上號的。
但他從小就討厭或者說是憎惡一個人——九皇子息泯!
他清晰記得,四歲那年,九皇子息泯才滿週歲,還是個走路蹣跚說話蹦字的奶娃子,但架不住老九長的精緻,小小年紀,那容貌就已十分出色。
那一年,櫻桃出來的時節,番邦進貢的櫻桃,個個都有龍眼那麼大,紅彤彤的十分清甜,他饞的慌,可也只從父皇那得到少少的一盤。
而老九。他親眼所見,一籮的櫻桃被擡進賢妃的雲霞宮。
父皇當時還說,“小九牙沒長全,剝了核,與他榨汁,可以多喝些。”
那時候的老九多受父皇的喜歡哪!就沒有哪個皇子不眼紅嫉妒的。
可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他息泯也有失寵的一天。
而他息穹,時至今日,每年的番邦櫻桃桃,父皇送到他這邊的,他是吃一籮扔一筐。
且他偏生要朝着老九的九皇子門口扔!
所以,他巴不得他被剔除族譜,死了纔好。
恰在今天。於家的事一塵埃落定,他息泯怕是再無出頭之日!
息穹今天哪都沒去,就一直在自個殿裡,他要等着,等着親眼看息泯的下場!
哪知,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就率先等來了大理寺的傳喚令。
他並未多想。出宮之前,還特意換上皇子常服,要系皇子玉佩時,一時半會沒找到,便隨意墜了個禁步,隨大理寺衙差過去了。
那名衙差一見七皇子出來,便面色古怪。像是牙疼一樣,不斷咧嘴齜牙。
七皇子心情正好,他一揚象牙摺扇,風流寫意,甚至還覺得今個的天都比往常更藍一些。
然,甫一到大理寺堂上,他見着司火手裡揚着的那條褻褲,立馬臉就?了。
秦扶蘇一拍驚堂木,“七皇子殿下,九殿下要狀告你污衊之罪,兼欺辱九皇子府上宮娥,並威脅人證霧濛濛,還夜闖大理寺,七皇子可認?”
聽聞這話,白中丞欽佩地看着秦扶蘇。
厲害啊,連堂堂皇子都敢當堂問責!
顧尚書沒吭聲,他還在苦思冥想,企圖從崔建身上找出一二端倪來給於家翻供。
七皇子滿臉怒氣,但他也不是傻的,目下證據都擺出來了,容不得他抵賴。
故而他冷笑一聲道,“認?本殿沒做過的事,爲何要認?”
秦扶蘇像是跟他死磕上了一樣,冷冰冰的道,“傳證人!”
話落,一溜的大理寺護衛站了出來,挨個將那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有鼻子有眼的。真真的,半點都聽不出紕漏來。
秦扶蘇甩手將案上的皇子玉佩朝七皇子扔了過去,“這玉佩七皇子殿下是不是很眼熟?”
息穹心頭一驚,不過他面不改色,還笑道,“本殿的皇子玉佩,剛過來的時候還找了來,真不知是丟在了何處,又是何時丟的?”
秦扶蘇難得的勾起點嘴角,“七殿下自然不知道是何時落的,那是因爲落在本官大理寺了!”
息穹慢條斯理的將玉佩繫好,又才道,“看來是某個小賊偷了本殿的皇子玉佩,故意構陷本殿。秦大人務必要徹查,抓住這小賊!”
他這滑不溜秋的作態,讓人恨的牙癢癢,可他要不認,加上皇子身份,秦扶蘇還真不能對他像旁的疑犯一樣用刑。
“哼,”九殿下冷哼一聲,“老七,大殷息家皇族,每個人都是敢做敢當,怎的到了你這,就成縮頭烏龜了?做了的不敢認,有心沒膽,我還真看不上你。”
他端着青花茶盞,一手旋着茶蓋,修長的小指微翹,慢悠悠地蕩了下茶沫子。
那動作帶着渾然天成的優雅,又讓人看出他從骨子裡流露出的對七皇子的輕蔑。
“你要看上弟弟府上的宮娥,只稍說一聲,弟弟送你又何妨?可偏生你皮子賤,喜歡大半夜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最是不該,連個五歲的小孩都欺負,爲的甚?還能是搶糖吃不成?”
連損帶罵,九殿下將毒舌技練的那是隨心所欲爐火純青。
七皇子眯了眯眼,鐵青着臉,勃然大怒,“老九,你嘴巴放乾淨點,你殺了於家上下幾十口,證據確鑿,如今渾水摸魚,想潑我髒水,嗯?”
九殿下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是那種揚着下頜,上挑鳳眼,看螻蟻一樣的眼神,十足的拉仇恨。
“潑你髒水?本殿懶得端水盆!”九殿下嘲諷全開,真心沒誰吃得消。
他頓了頓,又道,“老七,七皇兄,你辱我宮娥清白,就這麼算了?”
哪知,七皇子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邊的司火率先嚶嚶地小聲哭了起來,她還對九殿下說,“殿下,就這麼算了吧。婢子不能跟七皇子……”
衆人一愣,實在沒明白這宮娥爲何這般模樣,就見司火將手頭七皇子那條褻褲展開,然後指着襠前的位置,羞赧又大膽的道,“婢子家嫂子從前叮囑過婢子,說褻褲上襠前像七皇子這樣。有很多腥騷髒斑的男子,都是陽易舉而精不固,腎氣不足的,決不可嫁!”
一衆譁然,看向七皇子的目光越發古怪。
七皇子面色青青白白,司火的說辭更讓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且他堂堂皇子。竟還被個小小的宮娥瞧不上眼。
他如何咽的下這口氣,是以他咬牙切齒的道,“好,老九你好得很,今日如此辱我……”
九殿下懶得理他,他只轉頭,認真無比的跟霧濛濛道,“聽到沒有,這樣的男子往後不能嫁……”
霧濛濛大窘,她才五歲要不要跟她說這些。
她努力眨巴着大眼,懵然而無知地望着他,渾然一副什麼都聽不懂的架勢。
“老九!”七皇子咬牙切齒!
“夠了!”堂上屏風後傳出一聲嬌嬌的冷喝,衆人一愣,就見身這四妃宮裝的賢妃面若冰霜地款款走出來。
“叩見賢妃娘娘。娘娘長樂無極!”堂中一行人齊齊見禮唱喏道,唯有九殿下無動於衷,他甚至都沒起身,就那樣隨隨意意地坐着,一手還搭霧濛濛肩上,也不要她起來行禮。
聽聞是賢妃,九殿下的親生母親,霧濛濛連忙探頭看過去,她對這個賢妃很是好奇,實在不明白怎樣的女人才能這樣狠心無情。
賢妃睥睨地目光一掃而過,然後對上霧濛濛的,那瞬間,原本只是冷淡威儀的眸光瞬間銳利起來。
霧濛濛縮了縮肩,將自個藏在九殿下身後。
賢妃收回目光,抑揚頓挫地開口道,“荒唐!三司會審代表着聖人的臉面,何等嚴肅的地方,如何容的下這等齷蹉事?”
說着,她看向秦扶蘇三人,特別是那本擺在案頭的賬本,“本宮是要回宮的。那賬本本宮就順道帶給聖人。”
話落,客嬤嬤當即就要上去拿。
秦扶蘇一拂袖攔住,面無表情的道,“後宮妃嬪不得干政,今個會審關乎九殿下,是以才破例讓賢妃娘娘在後聽審,至於這重要證物,還是由微臣三人親自交到聖人手上的好,省的有閃失,還連累上娘娘。”
客嬤嬤遲疑地看着賢妃,賢妃臉上半點都看不出來難堪尷尬,她還勾了勾嘴角,“秦大人說的是,是本宮考慮不周。”
爾後她轉身,面對九殿下,又看了看躲他身後的霧濛濛,笑道,“這小女娃子一看就是鍾靈毓秀的,果然討人喜歡,皇兒怎的也不帶她進宮給本宮瞧瞧?”
九殿下冷笑一聲,“下一句,母妃該說,想要一併帶走小啞兒,並上崔建?”
賢妃面色一僵,顯然九殿下說中了她的心事。
九殿下斂着狹長鳳眸,身上的蜚然氣度比之賢妃,不遑多讓,“母妃該曉得。他們兩人都是關乎兒臣性命的重要證人,兒臣豈會拱手讓人?”
賢妃冷哼一聲,她拂袖道,“如今證據確鑿,聖人過目就可定案,還有甚好審問的,這兩人與本宮又如何?”
九殿下嘴角浮起譏誚,他撩起眼皮,鳳眼之中盡是浮冰碎雪的冷意,“不如何?兒臣倒還想問問,母妃哪裡去找的於小滿那個冒牌貨,和着外人來指證兒臣,倒還真是大殷第一好母妃!”
這話十分耐人尋味,也讓白中丞等人倍覺微妙起來。
賢妃冷冷地看着九殿下。好半天她才嫣然一笑,“此前真相未明,本宮一直擔心你做錯事,走錯路,加上下面的人將於小滿帶到本宮面前,本宮身爲四妃,所有人都盯着。自然不能徇私枉法,只得大義滅親,所以皇兒是在怪罪本宮了?”
九殿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起身,他還順手拉起霧濛濛,越過賢妃,徑直對秦扶蘇道,“勞煩三位大人,將今日證物面呈父皇,莫要忘了七皇子污衊本殿、欺辱宮娥、威脅證人一事,本殿敬候三位大人的佳音。”
話落,九殿下領着自個的人,撈上霧濛濛,轉身就走,根本不願再理會賢妃。
“不孝子,當真是不孝子!”賢妃怒指九殿下離去的背影,抖着嘴皮罵道。
隨後她跟了出去,在堂外截住息泯,斬釘截鐵的道,“如今於家事已定論,崔建本宮可以不要,但她,本宮是定要帶着一起進宮!”
她指着霧濛濛,霧濛濛就感覺到一股子涼透背心的寒意。
昨晚,夢見個失去聯繫很多年的故人,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了……第二更一會中午12點,阿姽要緩緩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