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濛濛記不得她和殿下在地下呆了幾天,她沒覺得難捱,只是吃生魚片吃的來有些想吐了。
她一想着,殿下還比她多吃了好幾天,就心有惻隱,早知道,就將之前的點頭全留給殿下好了。
九殿下背後的傷有司木的藥膏支撐,淺一些的地方霧濛濛發現已經開始在結痂了,只是深一點的傷口皮肉還翻着,但至少都在往好的方向癒合,沒有發炎腐爛。
“第三天。”這一日殿下少少地用了些魚片,莫名其妙忽然道了句。
霧濛濛吃了幾片,她就吃不下了,但爲了不餓肚子,她逼着自己又吃了好幾片適才趕緊喝口水漱口。
“都三天了嗎?”她懶懶問道。
九殿下點頭,加上此前他跌下來的時間來算,他在這地下已經整整有九天,若不是後來撞上霧濛濛,他覺得自己興許早就憋不住帶傷想法子出去了。
霧濛濛擡手嗅了嗅自個,衣服上一股子的酸臭味,她自己都嫌棄。
便是連向來見不得髒的殿下。身上也是不甚乾淨,她摳了摳有點癢的頭皮道,“在等等吧殿下,秦竹笙他們一定再挖洞口。”
這幾天,九殿下還是頭一次聽聞秦竹笙竟然也是過來雲州的,他眉頭一皺道,“秦竹笙怎也來了?”
霧濛濛便將京城的事細細地跟他講了遍,末了擔心他又莫名其妙的生氣,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一個人來雲州不安全,而且秦竹笙說他要投靠到殿下麾下,所以跟着過來,同殿下雪中送炭。”
九殿下嗤笑了聲,他從重生老鬼那邊大概曉得。秦竹笙往後會對霧濛濛心懷不軌,他雖然對他沒好感,可也不像那老鬼一樣那樣不待見。
“他送炭?他能給本殿帶來甚好處?”少年驕傲的不可一世,他挑剔的很,不是什麼人都收的。
霧濛濛不太懂這些,不過她還是將秦竹笙原話說了遍,“他說他要掌控秦家。就得弄垮皇后一脈,殿下想要做皇帝,也要絆倒皇后才行,所以目標一致,他要爲殿下效力。”
說到這,她蹭過去,眸子晶亮地瞅着他問,“殿下,你真的想做皇帝呀?”
九殿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霧濛濛盡力回想了遍自己僅有的那麼一丁點可憐的歷史知識,皺着眉頭道,“奪嫡之爭啊,會好慘烈的殿下,我家鄉從前有個姓李的皇子也是想當皇帝,然後他就殺掉了太子和其他兄弟,逼得老皇帝不得不傳位給他一個人,這件事,我家鄉的每個小孩都要在書院裡學一遍。”
她說着,還吐了吐舌頭,玄武門之變,她也就能記得這一個。
少年眸光灼亮地看着他,似乎有點感興趣的問道,“他怎麼殺的?”
霧濛濛歪頭想了想,“他本來已經封王了,文韜武略很是厲害,所以太子就很忌憚他,聯合其他兄弟找了藉口,讓他去一個叫玄武門的宮門口,他還沒去的時候就知道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僅大大方方的去了,還在宮門口就將其他兄弟全部反殺了。”
殿下臉上露出思量的神色,他不自覺的問,“老皇帝知曉後,沒有怪罪?這樣殘害手足的行徑。朝中沒有大臣站出來反對他?他又怎得不怕史書官記載入史書,遺臭萬年?”
霧濛濛半點都沒察覺到殿下的問題有些多,她老實的回答道,“老皇帝知道了又如何,所有兒子都死了,就只有他一個,難不成連這獨苗苗也殺了?所以隨便找了個藉口掩蓋過去。還幫着壓制文武大臣來着。”
霧濛濛喝了口水,繼續說,“歷史是有如實記載,所以幾乎每個後世子孫都知道這事的真相,但是他是個好皇帝啊,少有的明君聖主,他當皇帝的時候,國家是最強盛繁榮的,有這些利國利民的功勞在那,誰還在意他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霧濛濛當閒話的聊天,卻在少年心裡劃下厚墨重彩的一筆,以至於讓本就中二跋扈的九皇子,在往後奪嫡之爭中,越發的放飛自我,更爲兇殘殘!
但大殷,至此進入歷史上有名的第二個盛世春秋,這些是後話,暫且不表。
第四天的時候,霧濛濛和殿下兩人,統共才吃下去半條魚。兩人都吃的泛噁心了。
她正要跟殿下換藥之際,九殿下直接道,“不用換了,今天出去。”
霧濛濛一怔,傻兮兮的問,“如何出去?”
九殿下嫌棄地瞥了她一眼,還是解釋道。“一則返回你過來的來路,若外面已挖空,再好不過,二則,順暗河游出去。”
霧濛濛想也不想,當先選第一個,“殿下你傷口不得沾水。你再這等着,我先游回對岸,回頭看看情況,要我跌下來的地方還是堵着,再行從長計議。”
哪知殿下搖頭,他起身,拿外衫將背上的傷口緊緊綁起來。隨意的道,“直接順暗河下去,此前暗河水位有漲,外面約莫又下雨了,一時半會那邊挖不穿。”
霧濛濛執拗不過他,只得收拾了緊要的東西,然後隨殿下一起下水。
殿下手裡拿着夜明珠。沿着暗河邊走,霧濛濛跟在後頭,她跌跌撞撞的,走的磕磕絆絆。
冷不丁走前頭的殿下將手伸了過來,霧濛濛微愣,就見殿下扭頭喝道,“蠢死了,路都不會走。”
霧濛濛後知後覺的哦了聲,然後將自己的小手放進去,甫一接觸到少年微涼的掌心,就讓他死死握住了。
兩人安安靜靜地前行了段,前路漸次狹窄起來,兩人只得入水潛行。
九殿下讓霧濛濛走前頭,多半擔心她走丟了,還將腰帶接下來栓兩人手腕上。
霧濛濛水性尚可,她像條魚兒一樣曳動,抽空回頭,就殿下水性也是不差。
她這邊沒注意,差點撞上地下石柱,還是殿下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下。
殿下瞪了她一眼,順手拍了她腿一記。霧濛濛只得專心致志往前遊。
但她到底身子骨年紀小,力氣也不夠,遊了會便手腳發軟,一身也冷的厲害。
她咬緊牙,準備再遊一段,不防身後的殿下上前來,長臂一盞,單手抱住她,順水流而下。
霧濛濛反應也快,她依偎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身體服帖在殿下身上,減少水中阻力。
遇水流湍急又狹小的洞口,殿下先將她推出去,隨後他從那洞口掙脫出來,霧濛濛就聽到一聲悶哼。
這處水淺,霧濛濛抹了把臉,趕緊將夜明珠掏出來一照,果然就見水中有幾滴正飄散的血絲。
她一驚,“殿下,怎的了?”
那口子太小,九殿下好不容易爬出來。他面容慘白,微微喘氣,狹長的鳳眼一眨,就有水珠從睫毛滾落,恁的有一種堪堪破碎的俊美。
霧濛濛去扶他,兩人差點沒一腳栽倒進水裡。
到了岸邊,霧濛濛連忙動手就去趴他的衣裳,“殿下,讓我看看傷。”
九殿下一把揮開她的手,面無表情的道,“無礙。”
“怎麼能無事,我看見流血了。”她說着,差點沒急的哭出來。
九殿下回頭看她,溼潤的發沾在他面頰。多有狼狽,面前的小人也渾身溼漉漉的,只有那雙?白分明的眸子很晶亮。
他心頭微動,驀地擡手,一把將人抱住,頭擱她小小的肩膀上,好一會才低聲道,“別動,讓本殿靠會。”
霧濛濛當真就不動了,往日裡驕傲到不可一世的跋扈殿下,今天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越發讓她有些心疼。
但不過片刻,他鬆開她,在夜明珠幽幽冷光下。長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擡手,揭了左眼的銀翎眼飾,眉目乍然少了些許的冰冷,轉而多了幾分的柔和。
霧濛濛跪坐在他腳邊,不曉得他到底想做什麼,也不敢多開口問。
他撩了下鬢邊的溼發。露出左眉骨到眼尾的那一道小小的十字形疤痕,爾後從狹長的眼線微末浮起了幾許譏誚。
“你不是問過,本殿這疤哪來的?”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說起這個。
霧濛濛記得這事,當時她還偷了殿下的褻褲構陷觀煙,正巧遇上殿下沐浴出來,真真看到他沒戴眼飾的模樣。
殿下轉着手裡的銀翎眼飾,漫不經心的道。“本殿母妃刺的,本殿五歲那年,她該是想殺本殿,一簪子划過去沒刺中,又劃了第二簪子。”
聽聞這話,霧濛濛難以置信,還覺得心尖鈍疼。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賢妃,她的所作所爲枉爲人母。
“所以,”他懶懶地看了她一眼,見這小人眉目的憤然之色,復又戴上眼飾道,“這點傷,本殿還死不了。”
他起身,順勢還將霧濛濛拽起來,“繼續往前。”
霧濛濛只得扶着他點,小心翼翼地繼續沿着暗河走。
但不過一刻鐘,殿下就停了腳步,霧濛濛疑惑地擡頭望着他。
少年面目很白,目有浮冰碎雪的泠色,“繞回來了。”
霧濛濛訝然。她藉着夜明珠的點光,四下環顧,可不就是又回到了她起先跌落下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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