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海,燈紅酒綠,男男女女耳鬢廝磨,費輕風坐在長椅上,一遍遍撥着手機。
最後她看着手機裡一條條發給孫行木的短信,忍不住委屈地掉下了眼淚。
“昨天怎麼了,後來給你打過去也打不通了。”
“我都忙完了,你也該忙完了吧。”
“別生氣了,要不一會我先去後海等你?”
“孫行木,你怎麼回事啊?蹬鼻子上臉了是不是?你不會想就這樣放我鴿子了吧?”
“有事不能和我說清楚嗎?到底是怎麼了?”
“好,我不問你了,我今晚就在那等着,你要不來,我就一直等着!”
眼淚掉在手機上,像雨打在窗戶上,一滴滴,洇溼了一個夜晚。
她就坐在人羣裡,望着遠處的燈火和近處波光粼粼的水面,泣不成聲的樣子,像做夢一樣。
孫行木家。
尤含蘊跟着孫行木進門,一進門便將鞋子脫在了一邊,徑直進入臥室,重重地躺在了牀上。
“好累啊!”
孫行木則轉頭進了衛生間。
“行木?”
沒有聽到孫行木的迴應,尤含蘊輕手輕腳也進了衛生間,卻發現孫行木正在啓動手機,手機一打開便聽到連續好幾聲震動。
“你爲什麼關機呀?”
聽到身後尤含蘊的聲音,孫行木動作自然地收起了手機:“怎麼也不敲個門,嗯?越來越不乖了。”
“是誰發來的消息呀?”
“公司裡的。”
“給我看看。”
孫行木感到有點不妙:“小蘊,別鬧了,公司裡的東西你哪看得懂,而且也不能瞎看的。”
“我說給我看看!”尤含蘊乾脆去搶孫行木手中的手機。
“你幹什麼!夠了!你別這麼無理取鬧行不行!”
爭奪間,尤含蘊一閃身被推倒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孫行木愣了一下,稍微鎮定心神,忙蹲下身:“對不起,是我不好,這幾天太累了,你別哭了。”
尤含蘊趁機搶過手機,孫行木想拿回,卻嗐了一聲:“你看吧。”
尤含蘊點開短信,一條條標註着媳婦的消息讓她瞠目結舌,一口涼氣倒吸回身體裡,登時哭得不能自已。
二人不知折騰了多久,尤含蘊躺在牀上,雙眼無淚地看着天花板。孫行木給她掖了掖被角,光着上身準備下牀。
尤含蘊一動不動,神情也沒有變化:“你去哪?”
“我去抽根菸。”
“我覺得明皇姐說得對,做人做事要分清主次。知道自己要什麼,就把不要的清理掉。我想好了,我要你,要定你了。”看向孫行木,“你想好了嗎?”
看着尤含蘊前所未有的堅定的眼神,孫行木思索幾秒後:“想好了。”
“那你回覆她吧,我看着你回覆。”
短信框裡,藍色的光標一閃一閃地動。
孫行木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輸入:“你不要等我了,我不會去了。”
“再發一條吧,告訴她你們分手了,讓她不要再回頭。”
孫行木閉上眼睛,躺回牀上,“我累了。”
尤含蘊露出一絲看上去並不快樂的笑容:“那你睡會吧。”
孫行木一翻身狠狠地吻着尤含蘊。
美麗的後海從人山人海漸漸人羣稀散,直到街上只有零星幾個人。
孫行木與尤含蘊在豪華的主臥裡顛鸞倒鳳的時候,費輕風就獨自坐在清泠泠的後海邊,晚間的清氣下來,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
在一陣強烈的痛苦之後,費輕風平靜得一如夜裡的湖面:前幾天你還抱着我說永遠不會離開,可是突然間你就跟我說分手吧不要回頭看。反差好大啊,你是個男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對,正因爲你是個男人,所以翻臉比翻書還快。你翻臉吧,你無情吧,是不是覺得我以後就非你不可,就得無底線無尊嚴地接受你的無情?好笑。
是,你說你壓力大,我可以在你忙的時候不說一句話,在你閒的時候陪你,小心照顧你的情緒,可這和做一個出氣筒不一樣。
我想象中的那個人,有胸襟有氣量,溫和厚重,寬廣包容,包攬萬物,氣吞山河。他是百獸之王,縱橫森林,卻在回到自己巢穴的時候變成一隻貓,溫順俏皮。可你卻像一隻猴子,在外面受盡別人的刁難,無力解決,只能對等着你捨不得離開的人任意妄爲。我好難過,不是因爲你的任性,而是因爲你的反覆無常。
我的左側鎖骨邊緣到心臟的位置,吸氣的時候會疼,悶悶地疼。
等我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什麼也不說,讓你帶我去看醫生,讓醫生告訴你我爲什麼疼。然後我還是什麼也不說,就哭,把今晚你沒看到的眼淚重新哭給你。
然後我們都什麼也不說,靜靜地躺一晚上。不說不是沉默,不說,是因爲你懂了。你如果懂了,以後就不要再這樣了。
費輕風想着想着,靠着河岸睡着了,突然打了個噴嚏,醒來,發現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了。
湖面還是那個湖面,她驚惶地瞪大眼睛看着,像是湖心裡會爬出女鬼一樣,“啊”地一聲尖叫,跌跌撞撞地向着燈光明亮的地方跑了。
第二天費輕風感冒發燒,沒能正常去上班。
室友兼同事的馮小曦出門前囑咐費輕風在家好好休息,一定要儘快好起來,不談下週與飛鴻的會議,她是絕對沒辦法獨自應付Jacob.喬的。
費輕風軟軟地答應着。
中午時分,張小探代表天邊來慰問病號。
看着張小探噓寒問暖的樣子,費輕風突然一陣莫名的想哭。
張小探:“怎麼了大姐?你不是一天沒吃飯了吧?感動成這樣?”
費輕風搖頭,又點頭,“我昨天也沒吃飯,感覺看見飯,就像看見親人似的。”
“行了吧你,說我像親人就說我像親人,扯什麼飯啊,就煩你們這些文化人,磨磨唧唧的。怎麼啦?”開開心心地坐到費輕風身邊:“是不是失戀了?”
“沒有!”
“那就是被人甩了?”
“你才失戀呢,你們全家都失戀!”
“惱羞成怒了吧,失戀就失戀唄,我這不擎等着呢嗎。天邊說了,你們公司還有個什麼李主管,天邊又說了,姓李的和你一樣磨嘰,還是我更適合你。”
一個枕頭飛過來,正打在張小探臉上,張小探趁勢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逐詢科技,經過上次尤總那麼一鬧,孫行森、顧西山、易明皇三人又坐在了一起,外加李正允。
情感的事情一時解不開,但項目卻不等人。
孫行森看着各方面的工作報告,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正允:“到現在爲止,逐詢原來的產品已經按照策劃要求全部改造完成,馬上投入北冥娛樂的遊戲生產,兩個產品一經融合成功,市場和利潤都要遠遠超過預估,一來有逐詢的前期試水,二來改造遠比重新制作要節省人力物力。”
易明皇點頭,盯着電腦屏幕:“辛苦,一會兒看看還有什麼要交接的,忙完回工作室吧。”
李正允:“好,那易總你呢?”
“我還有事,晚點回去。”
會議結束,李正允離開。
易明皇依舊盯着電腦中的數據,右手食指輕輕敲着桌面,似是在沉思着什麼。
孫行森看看顧西山,顧西山收起筆記本和文件,準備出門,孫行森按住顧西山的手:“再坐一坐吧”。
聽見孫行森的話,易明皇這才從自己的深思中回過神來,擡起頭看顧西山。
孫行森:“我們都別躲了,坐下來談一談吧。”
易明皇前所未有地冷漠:“談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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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行森:“談我們三個人。明皇,你做好決定了嗎?”
“做好了,”易明皇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孫行森。
孫行森與顧西山同時看着易明皇,各自心中訝異,此時易明皇看孫行森的眼神,全然沒了當日充滿糾纏矛盾的愛意,而是沒有一絲柔和的凜冽。
易明皇正要開口,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是尤含蘊。
易明皇看看二人,猶豫了一下,那種凜冽的感覺瞬間弱了下去,她拿起手機:“小蘊?”
“明皇姐,我找到那個女人了!”尤含蘊上了車,對司機:“去光華小區。”
易明皇:“什麼女人?”
“孫行木的女人。”
“什麼?你確定嗎?”
易明皇看看孫行森,顧西山也順着易明皇的眼神去看,孫行森不由一陣緊張:“誰的電話?出什麼事了?”
易明皇:“是小蘊。”
孫行森鬆了口氣,馬上又緊張起來:“是行木?”
易明皇:“小蘊,你別衝動,在你還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時候,不要輕舉妄動。你調查清楚了嗎?”
尤含蘊抓着身下的真皮坐墊,強制自己鎮定,聲音仍舊微微顫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只是一個小工作室的普通職員,有幾分姿色,和工作室裡的領導,還有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都不清不楚的。可就這樣她還要來跟我搶行木,明皇姐,天下爲什麼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呢?”
“所以你現在要去哪?你要幹什麼?”
“我要去找她,我要讓她知道,青天白日,她這種女人不是一年到頭都能橫行霸道的,也不是所有女人都由着她們欺負到頭上來!”
“小蘊你別犯傻,你現在可是有孕在身!”易明皇已經完全顧不上孫行森二人,手忙腳亂地合上筆記本,收拾東西準備往外走,差點被椅子腿絆倒。
顧西山幾步跑到近前,扶住易明皇。
孫行森急切地拉住易明皇:“小蘊怎麼了?你倒是回答我啊!”
易明皇一把推開孫行森,拎着筆記本疾步往外走:“小蘊你聽我說,不管是她還是孫行木,什麼重要都不如自己的身體重要,你這個時期的狀況很危險,一點都不能大意,你腦子一熱不管不顧衝了上去,萬一出什麼事誰給你負責?而且這根本就不是衝動就能解決的事情。你聽話,現在立馬往回走。我這邊有點事,一忙完就去找你。”
“明皇姐,你一會來這個小區找我吧。”
“你這孩子怎麼……”尤含蘊掛斷了電話。
易明皇氣得重重拍了把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