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大廈,易明皇匆匆下車、上樓、進門,將筆記本扔到電腦桌上。
天邊:“都完成了?”
易明皇邊翻文件邊囑咐:“嗯,核心產品和相關資料都有備份,和北冥娛樂的合約說的就是三個月,三個月後我自然會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第四方合作團隊由飛馳補上。逐詢的路徑你知道,”把文件的標記處向天邊展示,“這些帶標記的都是你要的東西,還有什麼需要的從我電腦裡找。”
天邊深吸一口氣:“你想好了?今天這一行動,他們的數據可就都沒了,整個系統都會崩潰。”
“有什麼好想的?三年了,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易明皇仍在查看文件中的標記。
“不害怕?”
“他們自己的漏洞,我們不過是千里之堤上的一個蟻穴而已。怕什麼?”
“也不後悔?”
“孫氏兄弟一個德行,我要是後悔,跟他們姓孫。”易明皇將文件整整齊齊攏好放在天邊的辦公桌上。“我還有事,交給你了。”
易明皇走到門邊,突然停頓,頭也不回地:“謝謝你,天邊。最後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麻煩你了。”
易明皇關上門。
天邊看着她的背影:“是的,最後一次,了了你的心結。”
客廳,陽臺上,一株單薄的虞美人孤零零地長在花盆裡,無風自動。
費輕風盤腿坐在地上,看着虞美人發呆。
不大的客廳裡,張小探圍着餐桌,踩着滑板繞圈:“我說小費同學啊,你這燒也退了感冒也好了,眼瞅着就要容光煥發了,咱能不能別造作了?”
“我怎麼造作了?”
“你們工作室都催多少遍了?你怎麼還不去上班?”
“失戀了,失戀了你不知道啊?上什麼班,這輩子都不要上班了,讓馮小曦自己幹去吧。”
“那你也不說去溜達溜達,呼吸點新鮮空氣,從早上到現在,就光屁股坐那看你那破花,有什麼好看的啊……”
“什麼破花,這是明皇姐送我的虞美人,虞美人你知道嗎!還有,誰光屁股了,這麼長的褲子,你瞎啊!”
“你直接坐地上,連個墊子也不墊,不涼啊?這不跟光屁股一個效果?”
“你快別瞎說了,都在我這待快一天了,你不上班啊?還好意思催我!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張小探悄悄滑到費輕風身邊。
費輕風嚇了一跳:“你怎麼還不走?”
張小探下來,坐在滑板上:“說說唄!”
“說什麼?”
“說你那沒眼光沒福氣狼心狗肺喪盡天良的男友唄。”
“注意措辭,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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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輕風一根手指撥拉着葉子:“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好好的一點徵兆都沒有,我以爲我在那等着,他肯定會來的。他怎麼會不來呢?你知道我在後海的時候想什麼嗎?”
張小探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想什麼?”
“我就看着對岸的一排燈光,想起之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互相看着,我跟他說有時候覺得看不懂他,他說有時候也會看不懂我,人都是複雜的,怎麼會一下子就看懂呢?然後我就一直盯着他看,看着看着,他就別過頭去了。後來我想,是不是這樣,當我們彼此看不懂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想堅持到最後啊?那天他還說呢,要帶我住遍那一排的酒店……可是都沒能住遍呢,他就不見了。”
正在喝水的張小探突然嗆得一陣劇烈的咳嗽,久久地喘不過氣來,憋得眼淚都出來了。
“費輕風,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張小探怒衝衝地把手裡的紙杯一扔。
費輕風擡起頭,嘴角一撇,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他怎麼就不見了呢?”
張小探頓時心就軟了,去拉費輕風:“哭哭哭,哭什麼哭,走,找他去!”
費輕風甩開他,撇着嘴,抱着花盆走到桌子旁,給虞美人澆了半杯水:“我不去,我找不到他。”
“爲什麼找不到他?”
“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也不知道他的公司在哪,不知道他家有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裡幾頭牛,”扭過頭眼巴巴地看着張小探,“我找不到他。”
“你是不是傻!”
門外一陣疾速的敲門聲。
“他來了!”費輕風忙將紙杯放下,三下兩下抹乾了眼淚。
張小探一把穩住她,努努嘴:“坐那,我去開門。”
費輕風拉住他:“你開哪門子的門!這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嗎!你快躲起來!”
“你給我穩當兒坐着!”張小探一把把費輕風摁在椅子上,自己向大門走去:“逆天了還!”
門一打開,憋着一肚子火正準備大幹一場的張小探當場懵了,門外不是他想象當中的奶油小生,也不是紅光滿面的油膩中年,而是一個和費輕風一樣柔弱地、梨花帶雨的姑娘。
張小探:“你……你找誰?”
尤含蘊上下打量着張小探,一聲冷哼:“我找費輕風。”
逐詢科技,眼中充血的孫行木匆匆趕到公司,一來便被叫進了孫行森的辦公室。
看着孫行森、顧西山一副對簿公堂的樣子,孫行木乾脆也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頹喪地坐下:“這麼急叫我,出事了?”
孫行森鐵青着臉,頓時就要發作,顧西山按住他:“你先別急,有話好好說”,對孫行木,“剛剛明皇接到小蘊的電話,我們猜測,是不是你在外面招惹了別的小姑娘被小蘊發現了?”
“沒有。”孫行木神色閃爍。
孫行森不耐煩地:“別掩飾了,你跟我們撒謊有什麼用?這會小蘊估計都找那個女人去了。”
“什麼?她怎麼……她怎麼找到的?”
孫行森:“有什麼是錢辦不到的?”
孫行木慌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坐下!”孫行森喝止:“你給我坐下!”
孫行木:“她們會鬧翻天的!”
“你去了更翻天!”孫行森長舒一口氣,“放心吧,你明皇姐已經跟過去了,小蘊還懷着孕,有明皇在,她不會讓小蘊吃虧的。”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還惦記着那個女人嗎?你自顧都不暇了知不知道?今天小蘊出了這口氣,這事能過去了也就算了,要是過不去,後頭有你受的!你自己想,你當真不管整個逐詢千百員工的身家和生計嗎!”
“我知道了。”孫行木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孫行森緩和下來:“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最後再囑咐你一次,婚禮之前,不要再出任何事故了,懂嗎?”
“嗯。”
“你出去吧。”
孫行木卻沒有動身:“哥,我在想一個事情。”
“什麼事?”
“如果我忘不了她呢?”孫行木:“如果我的心裡真的有她,那我和小蘊結婚以後,會不會跟你和嫂子一樣,到最後過得人不像人,家不像家?”
“咣!”
憑空一記響亮的耳光。
孫行森惱羞成怒:“放屁!”
孫行木也急了,起身反抗:“你憑什麼教訓我!”
孫行森:“憑什麼!你問我憑什麼!就憑我把你帶出了大山,把你帶進了別人奮鬥一輩子都進不了上層社會,我讓整個孫家拔地而起、雞犬升天!”
“夠了!”顧西山將孫氏兄弟各自推到他們的位置上,衝着孫行森大吼:“別說那麼冠冕堂皇了,你他媽就是爲了你自己、爲了利益、爲了沽名釣譽!你就是天底下最自私最無情的人!”
顧西山怒容滿面地出門,腦海裡浮現出易明皇獨自坐在沙發上時的背影,憂傷、孤獨、無依無靠。
易明皇急匆匆趕到光華小區,一眼看見把車停在小區門口的尤家司機。
“小蘊呢?”
司機:“上去了。”
“什麼?”易明皇大驚:“你讓她一個人上去了?”
司機:“那哪能,我老婆和尤總的兩個保鏢都陪着呢。”
“胡鬧!”易明皇一跺腳急忙上樓。
司機在身後喊:“易總,我們小姐心慈手軟,您可得幫她出這口氣啊!”
孫行木與孫行森相視一眼。
“我去看看西山哥。”孫行木起身往外走。
“行木……”
“哥,我知道孰輕孰重。”
孫行森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孫行木推開顧西山的辦公室:“西山哥你沒事吧?”
顧西山靠在椅子上:“沒事,最近情緒一直都有點不穩定。這是我和你哥的事,我們自己能解決,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去吧。”
顧西山欠起身子,拿過桌上的一包糖,從裡面掏出一顆,看着糖露出了一絲輕鬆的表情,正準備剝開。
孫行木開始沒注意,再看那包糖時眼睛突然一亮:“西山哥,這種糖好像不常見啊。”
“嗯,是不常見,至少在北京是沒有的,” 顧西山嘆氣:“只有明皇的老家裡有。”
孫行木看向自己的工位,工位上放着幾粒散落的糖,和顧西山剝開扔掉的糖紙一模一樣,回想起費輕風。
費輕風拿着一包糖歡天喜地地跑過來。
孫行木笑嘻嘻地伸出一隻手去拿。
費輕風:“幹嘛?誰說要都給你了!這可是我們老闆御賜的,別人都沒有,只給了我一大包。”
孫行木直翻白眼:“一包糖,至於嗎?”
“哎呀,東西不在貴重,在心意,伸手。”
“知道了,你不就是想說你們偉岸如山的女老闆待你情如拉拉嗎!”
費輕風雙手叉腰:“是親如姐妹。”
“姐妹姐妹!”孫行木一臉不屑:“我們老闆和我親如兄弟呢!”
“伸手!”
孫行木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
孫行木伸出兩隻手。
費輕風將糖倒在孫行木手裡。
想到這裡,孫行木已經驚了一身冷汗,抹一把額頭:“糟了!”轉身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