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大廈,天邊的雙手飛速敲擊着鍵盤,最後一下,重重地敲在Enter鍵上,合上筆記本:“好了!”
“啪!”
一摞文件撂在桌上,文件封面四個大字:尤氏集團。
天邊看了一眼,稍作思索,一言不發地拿起文件,重新打開筆記本。
易明皇的手搭在天邊肩上:“從他們的內網依次流出去,小心別泄露了自己。”
“放心。”天邊看一眼易明皇,“系統會在一個星期內崩潰,等他們整合內網的時候,資料纔會跟着他們的操作流出。”
易明皇閉上眼睛,雙手覆上去輕輕揉了揉。
天邊:“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不出三天,自會有人登上你的家門。”
“謝謝你,天邊。”
“上次不是最後一次嗎?”
“這次是最後一次。”易明皇笑着關上門。
天邊一直看着易明皇離開,直到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影。
易明皇從電梯裡出來,一擡頭就看見孫行森和孫行木已經等在了家門口。
她打起精神,彷彿白天的事沒發生一般,重新露出微笑:“這麼快就來了?孫行森,你還是第一次來我家吧?啊,我說的是咱們重逢以來。”
孫行森:“明皇,我今天是來帶行木道歉的。”
“道什麼歉?”
孫行森:“我也是今天剛知道的,現在他已經被暫停了一切職務,至於那個姑娘,你覺得該怎麼補償,只要你或者她提出來,我都願意盡力彌補,說到底,是我管教不力。”
“好”,易明皇點點頭:“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替她提點要求。”
“你提。”
“兩處房產和逐詢百分之三的股份。”
孫行木驚訝地看着孫行森。
孫行森先是疑惑,繼而是另一種不同於孫行木的驚訝:“明皇!你……”
“怎麼了?啊,我知道了,”易明皇微笑:“是這樣,雖然輕風她沒有個厲害的爹能把你嚇得屁滾尿流的,但沒辦法我就是看中她這個人,你甩掉你身家千萬的老婆花多少代價”,指着孫行木,“他甩掉輕風也要花多少代價,沒有商量的餘地,沒辦法我就是看中她這個人。”易明皇聳聳肩,繞過他們走向自己家門。
孫行森腦中浮現和妻子的離婚協議,妻子的要求正是:兩處房產和逐詢的百分之三股份。
孫行森盯着她:“你怎麼知道?”
孫行木自然不知道孫行森的意思,一聽易明皇的要求立馬着了慌,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上前:“明皇姐,這事和我哥沒關係,更和逐詢沒關係,我孫行木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打要罵,你衝我一個人來就行。”
“衝你來?”易明皇點點頭:“確實應該衝你來。”
孫行木神色一緩。
“好,那我問你,你明明和小蘊有婚約,爲什麼還要和輕風在一起?”
“我……”
易明皇:“因爲喜歡?好,既然有了小蘊你依舊義無反顧地喜歡輕風,那肯定是真愛無疑了。爲什麼要提分手?”
“小蘊她……”
易明皇:“因爲小蘊有孩子了?也對,對小蘊負責是應該的。但是你也得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啊,你可以在有未婚妻的前提下把輕風追到手,那就也可以在有輕風的前提下把婚約解除了。”
孫行木急了:“這不可能啊。”
孫行森拉開孫行木,長長地嘆口了氣:“別說了,她不是衝你,是衝我。”對易明皇,“明皇,我知道,一直以來,是我讓你受委屈了。既然今天你提了,我就一分也不少地答應你。這是我欠你的。行木欠那姑娘的,我們再另算。”
易明皇冷笑:“也就是那麼一說,誰稀罕要你的股份!”
聽到孫行森竟然真的答應,孫行木嚇了一跳,再聽到易明皇說不要股份了,這才明白孫行森這麼說,其實是以退爲進,爲了讓易明皇消氣。話說到這份上,易明皇的氣出的也該差不多了,這纔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孫行森:“那我們就先把股份的事按下不提,回頭我帶着行木,你帶着那姑娘,我們找個地方坐在一起,讓行木好好道個歉,姑娘再有什麼要求,到時候……”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要股份嗎?”
孫行森一愣。
易明皇:“感情可以做買賣,但不是誰都會用感情做買賣。”對孫行森,“你的婚姻”,對孫行木,“你的愛情,你們的感情都能買賣,我們的不能。”
孫行森臉色一沉:“你還想怎麼樣?”
“我說過了,解除婚約!”
“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
眼看已經緩和的形勢又變成針鋒相對,孫行木忍不住上前:“明皇姐,小蘊她已經有孩子了啊!”
易明皇疾言厲色:“那就把孩子打掉!”
孫行森按捺不住了:“你是不是瘋了!那是一個生命啊!”
易明皇變了臉,失控地戳着孫行森的胸口:“那當然是生命,我難道不知道那是生命嗎?你們的生命都是生命,費輕風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嗎?她那麼愛笑,那麼美好,像活蹦亂跳的兔子一樣。可是爲什麼要把她像兔子一樣吃了!”
孫行森抓住她的雙手:“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就是要告訴你,富人家的姑娘是人上人,窮人家的姑娘也是人上人,不是任由你們玩弄的小姐!”
眼看二人糾纏在一起,孫行木手足無措。
此時,顧西山從電梯裡出來,原本皺着眉的他一看此情此景,當即衝過來拉開易明皇,照着孫行森便是狠狠一拳。
顧西山:“你口口聲聲跟我說愛她,如果你是用這種方式愛她的,當時爲什麼還逼我放手!”
孫行森捂着被打的地方:“我只有一句話!解除婚約是不可能的!”
孫行木忙拉住他:“哥,明皇姐還在氣頭上,你冷靜點!”
易明皇:“那我也只有一句話,輕風要的你辦不到,我就殺你個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易明皇扭頭進入家門,關門的聲音像一聲巨雷,震醒了孫行森這頭還在睡夢中的獅子。很顯然,易明皇不是來討說法的,她也不需要什麼交代。就像孫行森答應給她股份她立馬不要股份一樣,如果他答應解除婚約,她也會立馬改口不要解除婚約。
她到底要什麼呢?孫行森不敢想象。
因爲現在的情況是,如果她提出取消北冥遊戲的合作,那麼逐詢剛剛費力補上的漏洞就會功虧一簣。
孫行木想不到事情會這樣嚴重,他們誰都沒有重視小小的費輕風,正如易明皇所說,不過是玩弄。
你以爲是年少輕狂一個小小的錯,可你永遠不知道,你玩弄的是怎麼樣認真的一個人。你也永遠不知道,無數個無聲無息地轉身裡,藏着多少看不見的傷悲。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真正讓我們遺憾的是,世間沒有幾個易明皇。
第二天,易明皇家,顧西山像以前一樣端着奶鍋,從廚房裡出來。
易明皇穿着睡衣,偎在沙發上,看着手中捧着的杯子裡熱氣騰騰的熱奶,貪婪地嗅着:“好像很久沒有聞過了。”
顧西山:“我應該早點來的。”
“心裡疑惑,怎麼也不問我?”
“我能猜到的事情,不需要再聽別人講一遍了。”
易明皇盯着手中的杯子,久久地沒有說話。
新興大廈,張小探獨自坐在電腦前,電話開着免提。
易明皇的聲音:“是一個自簽名的證書,指向文件第27頁記載的IP地址,不是一個域名。你新建一個網頁,做成衛生保健的類別,他們的過濾網會放你進去。”
“找到了,好,進去了。”
“就是這樣,你按照那個步驟來就行。最後一步在53頁,有一個高權限賬戶,利用這個賬戶作爲內部系統的跳板,配置好端口轉發命令,它就會自發地發出那個資源列表了。”
“沒問題易總,都記着了。”
易明皇:“天邊呢?”
“啊?”張小探:“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把這些資料給了我,說操作很簡單,不知道的再問你就行,別的沒說了。”
“我知道了。”
易明皇走到窗邊,看着遠處的天空,抿一口咖啡,感到一陣陣苦澀。
深夜,孫行森被手機鈴聲震醒,顧不得開燈,隨手拿過牀邊的筆記本打開,看着電腦系統中急速下滑的數據,孫行森連連皺眉。
電話再次打進來。
孫行木:“哥,你看到了嗎?”
“嗯!”
孫行木:“這不是技術漏洞,是黑客攻擊。”
孫行森一言不發。
“哥,你在聽嗎?喂?喂?”
孫行森掛斷了手機。
易明皇敲開了顧西山的門。
一豆燈光下,顧西山佝僂着身子,兩手疾速敲擊着鍵盤,桌上的半杯水被鍵盤震得顫巍巍地抖。
最後他狠狠敲了兩下,無力地倒在了椅背上。
易明皇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顧西山抱住她的腰,順勢將頭埋在她的懷裡:“功虧一簣了,我補救不了,原本這就是一個救不了的漏洞,但因爲這次的機會,逐詢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財力,但是最主要的,我辜負了你給的機會,北冥的項目怕是也得泡湯了。對不起,對不起……”
易明皇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顧西山:“我不知道怎麼就成了今天這個局面,工作也是,感情也是,對他對你,爲什麼,我都無能爲力。”
“不要怕,就算這次補救不了又怎麼樣?你忘了我說過的嗎,只要有我在,你永遠都有機會東山再起。”
易明皇抱着顧西山的頭,像那個晚上一樣,說着同樣的話。但是她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謊言而已。
然而,儘管一切都是她做的手腳,她這樣抱着他的時候,卻難過得流淚了。
這是一個她做出承諾的姿勢,這是她最英雄的姿勢,這是一個她最無情的姿勢。
英雄最大的敵人是溫柔冢。當年她和孫行森抱在一起的時候,她也仰望着他,當她無意中和他講起唐明皇: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故事還沒有講完,孫行森就能夠反應極其迅速地說不。
被逼着從溫柔冢裡爬出來,纔有了今日擡頭成神,低頭入土,戰場馳騁縱橫,人間蠅營狗苟。
世上最無情的是小人,世上最小人的是英雄。
易明皇看着顧西山的電腦:我是英雄,但我原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