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尤總來了興致:“你說。”
費輕風:“您爲什麼一定要幫逐詢科技,不遺餘力?”
“這還用問!第一,逐詢科技有我的股份,與我的利益密切相關。第二,你們易總的行爲,確實是給我的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不管她承認不承認,這是我看到的結果。”
費輕風:“第三個原因您沒說,這是主要原因。因爲您的女兒將來必定要嫁進逐詢,您不能眼看她跳進火坑。如果沒有第三個原因,尤氏集團有什麼損失,自有逐詢科技來賠償,您完全不必管他敗得有多慘。”
尤總笑笑:“是,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事,看來你們易總跟你說得不少。”
費輕風:“您口口聲聲說男女之事不值一提,但您正是爲了男女之事纔會這樣幫逐詢。您說的不值一提,不過是男女之事沒發生在您的身上。那麼我再問您,您知道我是誰嗎?”
“嗯?你不就是……你叫什麼來着。”
費輕風拿出手機,打開,遞給尤總。
尤總狐疑地接過來,一看,立馬瞪大了眼睛,他的手快速滑動屏幕,手機中,正是孫行木與費輕風一張張的親密合影。
費輕風:“我是您女兒的情敵。”
尤總臉上變色,瞪着費輕風:“你怎麼敢給我看這個!”
“我敢給您看,是因爲我相信您的膽識。”費輕風拿過自己的手機:“您的女兒爲什麼沒有跟您提過我?孫行木、孫行森爲什麼沒有跟您提過我?”
尤總神色一凜:“小蘊她……”
“她很好。在我和她見面之前,我們誰都不知道對方,誰都以爲面前的男人是今生的最愛。事情敗露之後,我輸了。”費輕風看着尤總不可思議的眼睛:“與其說我輸給了您的女兒,不如說我輸給了您。但是,您能一輩子爲女兒保駕護航嗎?別說以後,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就出了這樣的事,而您一無所知。您怪我嗎?您不是二十幾歲優柔寡斷、貪戀溫柔的小姑娘,不會判斷不出哪裡纔是問題的根本吧?”
易明皇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接着費輕風的話:“小蘊的未來,您看孫行森就知道了。”
孫行森早在幾個月前,就和妻子離了婚,其中易明皇所起的作用尤總並不清楚,但是孫行森和前妻的來龍去脈,尤總再清楚不過,這也正是他一直不喜歡孫行木的根本原因。兄弟二人,如出一轍。
庭審暫告結束後,孫行森神色疲憊地走了出來,看到易明皇與尤總站在一起,不明就裡地過來:“尤總?”瞥了眼費輕風,立馬聯想到情況不妙:“你們在說什麼?”
尤總冷哼一聲,甩手便走。
費輕風揚聲回答:“您說得對!世界大得很,故人心的胸懷抱負,從來就沒有在蝸牛角里止步不前。但是,條條大路通羅馬,您不妨想一想,到底是誰在鑽牛角尖,世上不是隻有一個逐詢,更不是隻有一個孫行木!”
孫行森回瞪了費輕風一眼,忙跟上去:“尤總,您聽我跟您解釋……”
費輕風久久地看着他們,紋絲不動,那種堅定與決絕裡流露出的狠辣,讓易明皇既欣賞,又心疼。
隨着尤氏集團的撤資,明白逐詢已經迴天無力的股東們陸陸續續開始轉讓股份,公司骨幹也基本都已經處於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狀態。
辦公室中的孫行森大發雷霆,辦公桌上的各種申請書被一股腦扔在地上。
孫行木面無表情的站起來:“哥,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回哪!小蘊呢?你怎麼不去留住她?你怎麼就留不住她!”
“我留了,她也不想走。可是我留得住她,留不住尤總。”
“那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孫行木愣了一下,仰起頭像是在思考:“我不知道,也許……已經沒了吧。”
“不可能,小蘊不是這樣的姑娘!她一定會留着孩子的,尤總不會在這種事上跟她過不去!”抓住孫行木,“你去尤家,去找小蘊,說什麼也要再見到她,只要見到她,就一定會有轉機的!”
孫行木推開孫行森:“我試過了。”
孫行木行色木訥地離開辦公室。
顧西山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擦拭着桌子,神色平靜,不時有員工進來向他請示什麼,或者經過的人向他問好,他都面帶微笑地點頭致意。
看着孫行木從辦公室門前走過,顧西山:“桌上的糖還要嗎?”
孫行木:“什麼?”
“你桌上的糖還要不要?我的吃完了,你要是不要,一會我回去的時候帶走。”
孫行木看看自己工位上的幾顆糖,默默走過去,放進了衣服兜裡。
北冥遊戲正式上線後,故人心文化有限公司舉辦戰略發佈會,創始人易明皇,聯合創始人費輕風,聯合創始人李正允,創始股東Jacob.喬,以及戰略合作伙伴飛鴻集團方剛等衆多業內資深人士蒞臨會場。
發佈會快結束時,費輕風悄悄退出了會場,喬看見,也跟了出來。
易明皇看着相繼離場的二人,有那麼一瞬的傷感,但很快又投入到與來賓們的業務洽談中。
會場與停車場之間,是一條楊柳依依的羊腸小道。
喬跟着費輕風:“是不是累了?”
費輕風慢悠悠走着,點點頭:“反正也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你進去吧。”
“我送你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費輕風笑了:“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自己一個人二十多年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喬看着她:“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
“後悔那天喝醉了。”
“我沒有醉”,費輕風一腳踢飛地上的石子,看一眼喬:“哪裡還有什麼後悔不後悔。”
喬喜上眉梢地上前拉住費輕風的手:“我已經和她分手了,以後我們就是正式的男女朋友關係。”
“你爲什麼和她分手?”
“因爲我喜歡你啊!”
“你喜歡我什麼?”
“我……”喬笑了,“你這麼好的女孩子,我當然是哪裡都喜歡啊!”
“我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喬忙點頭:“是的!”
“你喜歡我的優秀”,費輕風輕輕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你不愛我的靈魂。”
喬皺眉:“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有這麼優秀,你會喜歡嗎?如果我是一年前的那個小姑娘,你會喜歡我嗎?是,喜歡一個人的優秀也是喜歡,也可以變成愛。但是那樣的喜歡,最終會讓你和你的前女友分手嗎?”
喬再次試圖拉她的手,解釋:“會的,我說我喜歡你,就一定會想辦法和你在一起的。”
“喬你不會的”,費輕風不動聲色地躲開,“你會爲了故人心聯合創始人和外國女友分手,但你不會爲了費輕風和外國女友分手,你知道嗎?從前你看我的眼神和現在是不一樣的,我知道那時候你就喜歡我,但那種喜歡,是不會讓你排除萬難和我在一起的。就像你憐愛一隻人畜無害的兔子,你會想和一隻兔子廝守終生嗎?”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什麼樣的喜歡不是喜歡呢?我喜歡你,難道還喜歡錯了嗎?”
“你沒有錯,喬,但是”,費輕風望着颯颯作響的樹葉,“我特別想要一個人,他能認識我的靈魂。他喜歡我靈魂裡的脆弱和倔強,敏感和孤獨,熱愛和瘋狂。他的喜歡裡飽含着同情、悲憫、讚美,還有感同身受。他對我的感情就像我的靈魂本身,既堅如磐石又柔如細絲。我們大膽地前行,篤信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景。”
“我……可能還是不太懂你的意思”,喬踟躕着,“但是我覺得你描述的很美好。”
“但說到底,可遇不可求罷了。”
二人到了停車場,費輕風一眼看見,站在一輛車前的孫行木。
費輕風徑直向車裡走去。
孫行木追上來,費輕風已經坐進車裡,敲着車窗。
喬拉下車窗,對費輕風:“他是誰?”
費輕風沒有回答喬,對孫行木:“如果你是來道歉的,現在已經不需要了,當然了,從來都不需要。”
“你後悔嗎?”
費輕風示意喬開車。
隨着車窗漸漸拉上,孫行木聽到費輕風的最後一句話:“我不後悔我曾愛過,我只是很恨你。”
故人心新址附近的酒館,幽暗的燈光下,易明皇與費輕風相對而坐。
易明皇看着自己手裡的酒杯,撇着嘴搖頭:“怎麼會有人喜歡喝酒呢?我就不喜歡。”
費輕風抿一口杯子裡的酒,皺着眉:“我也不喜歡”,對服務員,“給我換一杯牛奶。”
服務員爲難地:“抱歉,我們這裡沒有牛奶。”
易明皇看看費輕風,笑了:“那換兩杯百利甜吧。”
費輕風舒服地癱在柔軟地靠背上:“哎呀,牛奶多好呀,濃濃的,柔柔的,喝到嘴裡又不會寡淡。”
“是呀,不會像水一樣,沖走我們對世間所有好的、壞的、美的、醜的記憶,並於流轉之間,留下醇厚中夾雜着微苦的甘甜。”
費輕風的呼吸漸漸平穩,燈光照在臉上,恬靜如斯。
易明皇喝掉最後一口百利甜,以同樣的姿勢躺下來,調酒師正在調一杯五顏六色的雞尾酒,滾滾地,氤氳了歲月裡一夜又一夜的不眠。因而,我們顛倒衆生,鳳舞九天。
故人心如日中天,只是曾經奮不顧身、心疼肝疼地愛過的人,影子都沒了。所有人歡呼雀躍的時候,只有費輕風覺得噁心。不是覺得如今的成就噁心,而是覺得這世界,這愛情噁心。
從真情不再可貴的那一刻起,世間再無和氏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