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 贖買政策

陳文川離開了刑曹衙門,沒有乘坐李德燦的官車,而是一路走着回家,道路上滿是一隊隊被押解的犯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有些犯人隊伍照了面便是一陣廝打,打人的多是兩班家的遠親或家奴,而捱打的則是原本耀武揚威的官宦,這些人因爲主人或者宗家而遭到了株連,他們被沒收了土地和財產,被髮配到陌生的地方,向西最遠到甘肅,向東則到寧古塔,帝國的邊疆省份和軍事綏靖區需要這些勞動力,是否要被髮配已經不在於他們有罪與否,而是看帝國需要多少勞動力。

沒有人會去阻攔那些人打鬧,街道上的百姓看到也會拍手叫好,對於他們來說,高高在上的貴人和仗勢欺人的惡奴打在一起,是最好看不過的熱鬧了。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陳文川是矛盾,如今到底是什麼場面,陳文川都不知道如何用語言形容,主僕互毆是斯文掃地,可百姓拍手稱快如何又不能算是得人心呢?

而回了家的陳文川看到自己的家門前也是排了很長的隊伍,只見那些人青衣小帽攜家帶口的,就知道都是窮苦人家,有家中役使的家僕,也有長工和佃農,所有人都是來解契的,按照帝國的命令,朝鮮之民俱爲良籍,賣身契等人身依附關係的契約一概廢止,但在帝國平定中原各省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契約並非直接作廢,而是由官方出銀贖買。

“叫什麼名字?”

“回東家的話,小的樸太。”

“樸太是吧........。”陳文川的兒子陳子興在一沓子契約中找到了樸太的名字,是陳家佃租土地的老人了,已經租種了陳家七年的土地,陳子興晃動了一下算盤,照着賬本計算起來了,噼裡啪啦的一打,說道:“樸太,你可是欠了我家九石五斗的租子沒有還,另外還拆借過兩錢銀子,對嗎?”

樸太點點頭:“對,對,東家說的都對。”

樸太這麼說,他的女人卻是從後面拉拽他,樸太不管,那女人說:“東家,那銀子中秋的時候,我家用雞蛋頂了的。”

陳子興身子往後一仰,咚的一聲,腳直接砸在了桌子上,說道:“你頂的是利息,可不是本錢。”

“東家,當時你家的賬房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讓他來,我們對質!”女人是個潑辣的性子,叫喊着,迎來了一羣人的附和。

陳子興哪裡還能找來那賬房,帝國的商人可是隨着大軍一起到的漢城,局勢稍稍和緩,就開門立鋪,似陳家賬房那等掌握中朝雙語且能寫會算的人才,早就被帝國商人用一月五兩的高薪挖走了。

樸太則推搡了一下自己女人,說道:“你廢那些話幹啥,他怎麼說咱聽着就是,反正錢又不用咱們還,是朝廷給咱還的。”

陳子興這才放下腳,高聲說道:“樸太欠陳家租糧九石五斗,銀二錢,今俱由衙門歸還,即日起,樸太與陳家再無瓜葛。”

說罷,陳子興抽出一張桑皮紙做的文契,上面寫明瞭樸太的姓名和積欠錢糧的來由,陳子興先簽字,樸太大字不識,由旁邊一個書記官簽了他的名字,他摁了手印,書記官做好這份文契,寫了一張欠條,交給了陳子興,陳子興收好放在了一旁的盒子裡,書記官說道:“樸太,你的事完了,拿着這個條子,去領官家租你的地吧。”

“多謝老爺,多謝東家!東家,這樣咱就兩清了!”樸太歡天喜地的收好條子,說道。

樸太的女人卻是小心問道:“老爺,我們聽說朝廷也給分地,地給了就是我家的了,是不是?”

書記官拍了拍桌子,一個戴着鐐銬的本地官員走來過來,書記官說道:“你把帝國獎分邊疆土地的政策給樸家人解釋一下。”

而陳子興已經開始下一個,第二個人是陳家的家僕,書記官只寫了一張十二兩銀子的欠條就贖買了這個家僕的賣身契,這個時候,那個犯官已經解釋完了分配邊疆土地的事情,樸太和老婆商議之後,決定舉家遷往齊齊哈爾綏靖區,以獲得熟田二十畝,牛一頭,犁一套和荒田五十畝的待遇。

書記官也少見這種主動遷徙的,他從樸太手裡要過原本的條子,又寫了一張新的,說道:“給你的東西,這裡上面俱已經寫清了,你先到衙門領一家人的冬裝和鞋襪,另外會有人給十五斤白麪,記着,回了家先把這白麪做成餅子或者煎餅,是去齊齊哈爾的路上吃的,懂了嗎?”

“懂了,懂了,還發衣服鞋子啊,好啊,好啊。”樸太一家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陳子興用了兩天的功夫,終於把家中所有的僕人和佃農的關係釐清了,收穫了滿滿一箱子的欠條,完結的時候一彙總,竟有白銀三百餘兩和稻米九百多石,倒是一筆不小的財富,陳子興收拾妥當,趁着晚餐的時間去找父親彙報。

圓桌上只擺着四種菜式和一鍋粥幾個饅頭,陳文川向來不奢侈,菜色倒不見得比以往少,但菜品式樣卻是大變,以往冬季會有什錦鍋子和羊肉羹的,可現在桌上全是買來直接切好的熟食,只有那一鍋粥算是熱乎的,這也怪不得廚房,陳家的廚子也被人花大錢挖走了,幫廚的僕人也被朝廷贖買遣散了,這一桌子菜,還是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陳家夫人上街買來的,熱鬧了兩年的陳家如今寂寥的很,父子二人對面而坐,形影孤單。

“爹,和朝廷那邊都收拾妥當了,所有欠條都在這裡了,明日兒子就去衙門去討債。”陳子興給陳文川滿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如釋重負的說道。

“罷了,收起那些條子吧,也不用去衙門討要了。”久久不語的陳文川說道,見兒子不解,陳文川說道:“你以爲衙門裡的那些新官是好相與的,你去了自討沒趣不說,平白還會惹來諸多禍事。”

“會有什麼禍事,告示是朝廷發的,上面有理藩院總裁和領議政金鋱的大印,作不得假,這欠條也是理藩院派遣的書記官親自開的,也是真的,他們再蠻橫,自己的帳自己得認吧。兒子是擔心夜長夢多,就怕那李德燦一朝離開漢城,留守的官就不認了........。”陳子興說道,他壓低了聲音,對陳文川說:“爹,兒子今天下午送那位書記官回戶曹衙門,偶然聽到有人說大王拒絕了天子封賞的朝鮮王爵,想要前往京城,自請其罪,以其屏藩一方,卻失德侍敵爲由,辭卻王位,而且還說,朝鮮王室都曾屈身侍虜,無人可繼王位,請歸附天朝........。”

噹啷!

陳文川手裡的杯子落在了桌子上,他喃喃說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啊.......。”

陳子興原本想要去撿杯子,卻發現陳文川的手在顫抖,這對於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他連忙問:“爹,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陳文川搖頭,他沉默了許久:“爲父已經五十有七了.........。”

陳子興不知道他要說什麼,而陳文川說道:“當年隨先王來到漢城的舊人,已經沒有幾個了,老而不死是爲賊,說的便是我了吧,隨先王死去的人真是好福氣啊,不用在家國天下之間矛盾,也不用.........,哎!”

陳子興似有無數的感慨,但最終也不過化爲一聲長嘆。

“爹,你不要胡思亂想,大王當與不當這朝鮮王與咱們家有何干系,當年先王不過予您一飯一衣之恩,您卻鞠躬盡瘁,難道還真要您死而後已嗎,說到底,朝鮮的命運從來都不由自己掌握,說句不該說的話,丙子虜亂,朝鮮臣服滿清,若是驅逐韃虜的不是帝國而是朱明,又豈會對朝鮮輕輕放過,還不一樣問罪李朝王室,說到底,先王與大王這些年所作所爲,那些所謂虛與委蛇,也不過是難以接受夷狄爲主的局面罷了,那些小動作,是往小了說是爲了自己的顏面,往大了說是爲了大明恩德,與當今帝國何干?”

陳文川當然知道自己兒子說的是實話,但他又豈能忘記是朝鮮大王讓他活命,得保衣冠完整的。

“爲父明白了,你吃飯吧,記着,明日去了戶曹,萬不可強求,更不要強出頭,咱們陳家已經在這漢城安家立戶,可不能因爲一時意氣,就惹來禍事。”陳文川道。

陳子興不解:“不會啊,朝廷張榜公示,又是書契完整的,如何能不認賬呢?”

陳文川苦笑:“認賬,對誰認賬,若你是良民功臣,他自會對你認賬的,可若你不是呢,我猜來日你去戶曹衙門,對方一定會找各種理由拖延時日,不予兌換,此後再去,怕是要再行審覈了,查一查要債的這些人是何等背景,說不定還能找出幾個滿清餘孽的漏網之魚,爲父問你,那些手持賬單的人,有幾個經得起審覈的?”

陳子興倒是不覺得自己經不起審覈,關鍵看衙門講理不講理,若是衙門鐵了心的不給,隨意編造一些證據來,便可以把自己一家下獄問罪,別說要債,連身家性命都不得保了。

“那兒子該怎麼辦?”陳子興問。

陳文川道:“你明日去了,只看別說,若是人家願意兌銀錢給你,你就接着,人家若是不願意,你就莫要強求了。”

陳子興張開了嘴,依舊有些不太樂意,但是想到如今自家已經不是官宦人家,只是普通百姓,所謂良民不與官鬥,失去權力的他們又豈是人家的對手呢。

父子二人對坐,斟酒連飲,偶爾發出聲音,也是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響,一直到粥完全涼了,也沒有人想起喝粥。

而第二日,陳子興早早去了戶曹衙門,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正如陳文川猜測的那樣,戶曹衙門以軍資需求日甚,財政週轉不濟爲由,暫緩清賬,讓衆人兩個月後再來,當時便有人不許,鬧將起來,陳子興遠遠躲開沒有參與,而過了幾日,便是又有人遭遇了抄家問罪,列出的名單被陳子興看了,他回憶起來,其中不少都是那日鬧清賬時候的領頭的。

而等到說定的日期到了,陳子興提着裝滿欠條和賬本的箱子再去清賬的時候,已經沒有那麼積極了,而待他吃過早餐到了戶曹衙門,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表彰大會的現場,一問才知道,有一些人人主動放棄了衙門的欠賬,而獲得了衙門的表彰,各家得到了‘忠順紳民’的匾額,披紅掛綵,像是中了狀元一樣送回了家,還免了各家三到五年不等的欠稅,納了他們家的子弟去學堂深造,將來好在朝鮮爲官,而有大批人死硬着非要討要欠款,就真的出現了陳文川所說的審覈之事,一通審覈下來,又是抓了大批的人,幸好陳子興沒有提交,躲開一劫。

陳子興也是明白了,新朝這是賴賬不還了,誰敢來要賬就往監獄裡扔的節奏,非但錢要不回來,還自投羅網,索性把手裡的賬本和欠條往衙門裡一送,也換了一張‘忠順紳民’的匾額回來,這東西倒真與護身符一般,有了這東西,衙門再不上門找麻煩,問罪清算的名單裡自然也把陳家的剔除了。

“爹,這匾額掛哪裡啊?”陳子興帶着匾額回了家,見到陳文川,問道。

陳文川道:“一時還不知道掛哪裡好,先收在庫房裡,日後若是用到,再掛也是不遲。”

陳子興也知道自己父親不甚歡喜,也就順從了他的意思,陳子興把匾額放庫房裡,到了書房,對陳文川說道:“爹,兒子今日去衙門,打聽到一件有關爹爹的事。”

“什麼事?”陳文川不解。

“爹爹或許不知道,大王已經定下三月去京城了,因爲是請罪和辭封,所以要帶一些朝鮮舊臣去,金鋱自然在其中,兒子聽說,大王還點了您的名呢,說不定這一次去京城,您還會再度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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