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隨後進來的夫人們恰好將剛剛的一幕盡收眼底,心裡雖然惱怒子瑩的作爲,這個時候卻不能說她什麼。
轉頭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瞧見侍候的丫鬟們很是上心,子華一襲嫩黃的襖裙,外面桃粉色的褙子,頭上挽了高髻,一對蝴蝶金釵分插在髮髻的兩側,輕輕抖動間頭上的蝴蝶似展翅欲飛。
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今日子華是主角,想必武安侯爺瞧見子華這般的容貌,想不動心都難。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屋子裡的小姐們立刻禁聲,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小丫鬟撩起門簾,武安侯趙明承擡首闊步走了進來。
一襲寶藍色團花長袍,腰間扎着寶石玉帶,腳蹬雲履靴。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表情嚴肅冷硬。
這般模樣走進來,一衆小姐們原本熱烙的眼神似乎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有些無所適從。
怪不得外面都傳,武安侯趙明承外號怒目金剛,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往那一站,身上的金剛的氣勢自然而然就顯現出來。
趙明承這次過來就是來向顧府道謝的,大太太一臉笑容的請了他上座,然後禮節性的問了一些侯府侯夫人的客套話,趙明承一一作答,子華就坐在大太太的身邊,大太太說話的間隙時不時就要望向女兒一眼,似乎在引着某人的目光一般,可惜那金剛是個泥塑的一般,不動如山,任子華一副多麼端莊柔美的模樣,偏是嚴謹的不往這邊望一眼。
大太太心裡難免有些失望,待茶端上來的時候,武安侯就準備告辭了。
大太太忍着心裡的不舒服勉強挽留了兩句。
衆人起身相送,直到瞧見了侯爺的身影消失了老遠,屋子裡的氣氛纔再次活躍起來。
子雨捱到子卿的懷裡,伸着小手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
“嚇死我了。”
子卿被小丫頭這模樣逗的笑起來。
“小丫頭有什麼好怕的,剛剛那個可是你的表哥呢。”
二太太和靖國公夫人雖然是好姐妹,可惜成了親之後就幾乎沒怎麼見過面,平常大多是書信往來居多。
子雨和趙明承兩個雖然是表兄妹,可是子雨是二老爺和二太太在任上生的,到如今纔剛算是第一次來京城,和這個表哥也是除了那一個兇險的晚上見過之後,就再沒見過,感情上幾乎和陌生人也沒什麼區別。
倒是趙明承似乎對這個小丫頭還有些印象,在屋中落坐的時候還往子雨這邊望了兩眼,可惜小傢伙被他這魄人的氣勢給嚇住了,再沒敢擡頭看。
宴席散了,衆人各回各院。
子卿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進門就瞧見立秋坐在迴廊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曬太陽,那愜意的模樣真是沒誰了。
立春自然也瞧見了,剛想上前去提醒,被子卿攔住了。
日久見人心,出了事之後才能考驗人的心性,那一晚子卿去救二太太,立秋推脫着到底沒有跟着去,子卿心裡雖然不舒服到底也沒說什麼,犯不上自己去冒險,還的非得拉着不情願的。
立秋可能也知道自己這樣算是徹底在三小姐面前失了寵,她也不着急,乾脆開始散漫起來,平日裡侍候子卿的時候也不像從前那般,只是大面上過得去罷了。
再有就是立夏,去倒是跟着去了,臨陣脫逃,回來自己嚇得半死,好長一段時間都有些恍惚,子卿瞧着這孩子是真的被嚇住了,乾脆叫了人去通知他的家人,放了她長假回去歇着,什麼時候好了再說。
四個大丫鬟,兩個都叛了主,只有立春依舊老成穩重,立冬依舊面冷心熱。
子華回到屋子裡,香草侍候着她洗漱更衣,等到收拾完了上了軟榻,便吩咐丫鬟道:
“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人侍候了。”
子華歪靠在軟枕上,閉着眼睛想着今日的事情。
那武安侯一副正氣凌然的模樣,這樣的人定是個好臣子,好兒子,卻不一定是個好夫君。可是他的身份又擺在那,讓人想要忽視都難,母親說過,這樣的際遇可遇不可求。。。可是。。。
想到自己將來就是要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子華頓覺了無生趣。
香草端了茶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然後尋了個小杌子坐在子華的身邊,輕聲道:
“香蘭說,那一晚是二姨娘去了三小姐的院子,求着三小姐去後門接二太太的,三小姐似乎也是一時衝動,好在後來有驚無險,武安侯爺及時出現化解了危機。”
子華微微一笑,好個及時出現。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偶然,就怕這偶然一旦多起來就成了必然了。
“我讓你派人注意着三小姐的院子,可是有些收穫?”
香草搖搖頭,三小姐平日裡幾乎深居簡出,倒是沒有什麼異樣。
“那個立秋如何?”
香草想到那個小家子氣滿滿的丫頭,嘴一撇道:
“是個沒用的。”
主僕兩個閒聊了一會,子華睏意上來正準備小憩一會兒,門外有小丫鬟來報,說是於嬤嬤過來了。
子華趕緊睜開眼睛坐起了身。
於嬤嬤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小丫鬟,手裡都抱了精緻的匣子。
“老奴是奉了太太的命過來的。”
於嬤嬤一臉笑顏如花的模樣。
指着被丫鬟請放在桌子上的兩個小匣子對着子華道:
“這是永平侯府和武安侯府送過來的禮物。太太特意讓我給二小姐送過來。”
子華穿上鞋子站起身走到了桌邊,小丫鬟已經伶俐的將兩個匣子依次打開。子華看過去。。。
一套翡翠寶石的頭面,精緻奢華,價值連城。
一支珍珠流蘇點翠金簪,工藝上乘。
兩個匣子,兩件禮物,貴重卻完全不同。
於嬤嬤笑着指着那一套價值連城的頭面道:
“這個是永平侯府送過來的,說是給小姐壓壓驚。”
再指着那一支金簪道:
“這是剛剛武安侯送過來的謝禮,府裡的幾位小姐都有。”
這寓意實在太明顯不過,一旁的香草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子華。
“小姐。。。這武安侯府。。。。。。”
想了想這才道:
“從前奴婢在別人口裡聽到這位武安侯爺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今日一見,總覺得有點。。。小姐,奴婢覺得,這樣的人小姐心裡總歸該有個數纔好。。。。。。”
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這位侯爺,總覺得和她家溫柔端莊又才學出衆的小姐相比,完全就是兩個道路上的人,道不同不相爲謀,她甚至覺得兩人根本就不相配。
子華淡淡一笑,這明顯的對比,就連身邊的丫鬟都能覺察出來。母親怎麼會感覺不到,卻依舊將禮物送到她這裡,就是要讓她明白,即便兩人不合適,這個婚事卻是鐵板釘釘的。
表面上她是父母最疼愛的女兒,實際上在顧府的前途和利益面前,其實一切都是可以捨棄的。。。
她這個嫡女又算什麼!
剛進屋,老太太屋子裡的貼身大丫鬟玉清就找了過來。
子卿起身將人迎了進來。
之前玉清曾奉了老太太的意思過來瞧過二太太,那時候,子卿是見過她的,後頭經過立春的描述,知道這人是老太太身邊第一得意的丫鬟,自然也不敢輕慢。
玉清自來是個和氣人,見三小姐對她禮遇有加,心裡感激說起話來也就少了一份拘謹,多了一些隨和。
“老太太讓我過來請三小姐過去一趟。”
聽了這話,子卿頓時便有些緊張。
自她穿過來至今,除了一次病好之後,隨着大太太去了老太太那裡請安見過一回老人家,後頭就再沒去過了,老太太早兩年將府裡的事情全全交給大太太之後,就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裡靜養,等閒不喜歡人去打攪。
玉清眼角餘光觀察着三小姐的反應,見她臉上的慌亂緊張一閃而過,心裡多少有些滿意。
子卿不知道老太太這突然的傳喚到底什麼意思,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玉清,倒是玉清是個善解人意的。
“老太太聽說三小姐近來的女紅着實不錯,給老爺繡的荷包都得到了了同僚的讚譽,正好老太太前日看到一則經文頗爲喜歡,就想讓三小姐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將這些經文繡出來,然後裝裱好掛到牆上。”
原來是這樣的事情,子卿如釋重負。
“祖母她老人家有差遣,子卿自然無不應允的,只是我現在衣衫不整,少不得要讓姐姐等我一下。”
子卿說完,轉頭看了一眼立春,立春立刻會意,去了一旁的炕櫃裡,翻出個小匣子,從裡面拿了一個精巧秀致的蝴蝶嬉戲的荷包。
“一個小玩意,姐姐不要嫌棄。”
玉清接過立春遞過來的荷包,仔細的瞧了兩眼,立刻雙眼晶亮的問道:
“這是。。。三小姐的手藝?”
子卿微笑着點點頭。
玉清立刻感激的摸了摸,她最是喜歡這些靈巧漂亮的小物件,甚至比那些銀子首飾更喜歡,三小姐真是會投人所好。
子卿轉進裡屋,立冬跟着湊過來服侍,子卿想了想,但凡老人都不喜歡太過張揚的打扮,她最好還是這樣一副家常的打扮,不過身上的衣裳需要換一下。
指使着立冬將一套淺青色的襦裙找出來穿上,這顏色既樸素又大方。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