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回到屋裡,正趕上大少爺明建送大夫出來,緊接着不多時老太君帶着二太太也從裡間走了出來。
一旁的徐夫人瞧見了,上前問道:
“娘,大夫怎麼說?”
老太君道:
“明承媳婦兒瞧的沒錯,就是痘症,已經慢慢的發出了一些,等過些時候全部發出來,再好好休養兩日也就無大礙了。”
徐夫人一聽立刻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沒事就好了。”
老太君轉過頭望了一眼子卿,眼中慢慢的流露出了溫和。
這家裡有人出了痘,少不得要將痘神娘娘供奉起來,還得讓那些沒得過的也要避一避,免得被沾染了病氣,老太君一通吩咐下來,屋子裡的人便跟着裡裡外外忙碌起來。
一同在老太君的屋子用過晚膳之後,各房便陸陸續續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趙明承一回來照例去了小書房,子卿將趙明承的大氅好生的收起來,瞧見這大氅似乎也是有了些年頭的樣子,便想着不如再做一個給他,於是便叫了玉芝進來,她的針線是顧老太太專門找了繡娘教導的,幾個大丫鬟裡她的手藝最好,子卿的針線雖然也不錯,可是量尺寸裁剪卻是差了一些。主僕兩個照着這件大氅仔細的量了尺寸,又選了精緻合適的料子,玉芝這纔出了屋子去忙別的事情。
立夏眼瞧着玉芝出了屋子,這才往子卿跟前過來,有些糾結着自己該不該說。
子卿瞧她彆扭的樣,徑自開口問道:
“可是有什麼事?”
立夏斟酌了一下道:
“奴婢今兒在後頭瞧見了一件事。。。不知道應該說不說。”
一旁的立冬瞧她那樣,沒好氣地道:
“那你倒是說還是不說啊?”
立夏轉頭瞪了她一眼這才道:
“我自是要說的,雖然奴婢覺得這事似乎和咱們院裡沒多大關係,但時還是覺得應該和少夫人說一下。”
子卿點點頭。
“少夫人和侯爺今兒回門,我留在家裡沒事就出去隨便轉悠了一下,沒想到在後頭接近二房的那邊正好瞧見了兩個粗壯的婆子拖着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孩不知道要帶去哪裡,那丫鬟雙手被剪在背後,嘴裡頭也塞着東西。”
子卿一聽心裡立刻一驚,問道:
“她們可是瞧見你了?”
立夏趕忙搖搖頭道:
“沒有,我當時一看見就立馬躲在了一棵老樹的後面,她們並沒有瞧見我。”
子卿鬆了口氣點點頭。
這倒是也沒什麼,趙家四房住在一個府裡,每一房裡的丫鬟婆子多的是,犯了錯隨意處置很是正常。
瞧見這樣的事情,倒是應該好生的約束一下她身邊的人,這侯府裡處處都在算計,可別因爲一個不小心鬧得她們這一房也要跟着牽扯進去,那可就不好了。
想了想,子卿吩咐立春道:
“你等下出去將咱們帶過來的人都叫到一起,告訴她們心裡都要警醒一些,這裡畢竟不是從前的顧府,規矩自然也是不一樣的,咱們是初來乍到,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凡是隻要守着本分,切記不可大意了。”
立春立刻點頭出了屋子。
子卿又轉頭囑咐了立夏幾句,叫她也要注意點,即便是想要打聽什麼,也要心裡有個數,不能問的就不要問。
立夏自是點頭應了。
這廂剛跟丫鬟說完話,趙明承就回來了。
子卿覺得有些奇怪,這纔去書房沒一會兒怎麼就回來了?
趕緊起身上前迎了上去,又跟着去了套間幫他將衣服換了,這纔開口問道:
“侯爺是想現在歇下了?那我讓丫鬟進來侍候吧。。。”
趙明承點點頭。
子卿趕緊叫立冬出去帶人端了洗漱的東西進來,又侍候着趙明承梳洗了一番,待一切都妥當了,趙明承上了牀,子卿又拿了大迎枕過來先讓他靠着,總歸是不能馬上睡着了,這樣先靠上一會兒沒準就有了睡意了。
應是今日回門認親的時候喝了不少酒的緣故,剛剛在老太君的屋子裡,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酒味。
這個時候就上牀休息,的確有些早,子卿索性去了外間的軟榻上,拿了之前放在那裡剛剛和玉芝裁好的料子,仔細的縫了起來。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子卿覺得累了,這才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揉着痠疼的手腕回了裡屋。
趙明承仍舊靠在大迎枕上,眼睛已經閉了起來,想是應該睡着了。
子卿小心翼翼的走到牀頭瞧了瞧,想了想自己也踢掉了鞋子上了牀。
剛在牀裡坐好,轉頭瞧見趙明承這樣靠在迎枕上終究不是個事,便試探着擡起了他的頭,將迎枕從下面撤出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他平放到枕頭上。
做完這一切,她便不由的輕舒了口氣,正想着自己也轉身躺下,手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了。
子卿立刻一驚,迴轉身去瞧,就看到了趙明承一雙清澈的眼眸,眼裡的睡意並不濃。
原來並沒有睡着,那她剛剛那樣挪動他,他竟然都沒有睜開眼睛。
子卿不由輕咬了咬嘴脣。
趙明承看着她一副羞怯又有些懊惱的模樣,還要在他跟前強自忍耐着,不讓他瞧出來,心裡便有些好笑,又不想看她繼續這樣下去,想了想便開口道:
“你和家裡的弟弟妹妹似乎關係不錯?”
今日出來的時候,兩個小傢伙抓着她的手不放的情形,他當時瞧的很清楚。
子卿點點頭。
“嗯,我和他們算是很親近的。”
趙明承點點頭。
他今日跟着她回門,大致也將顧府的情形看了個清楚,要說顧家衆人包括老太太在內對子卿有多親近,那真是經不得推敲的,不過都是利益在前罷了,一個庶女的真正價值就在於她的婚姻能給家族帶來多大的收益,收益大的自然會被人重視,若是沒有收益的就會被棄置一旁。
想到自己雖然如今身爲侯爺,可是大房在老太君的眼裡卻並不是最重要的,其實情形跟子卿從前的處境差不多。
“聽你父親說,天賜如今在順天府學上學?”
子卿點點頭道:
“嗯,是託了大姐夫裕親王世子周勝謹進去的。”
趙明承道:
“六弟明宇從前也在那讀過幾天書。”
想到這想起子卿怕是還不知道明宇,便又多加了一句:
“明宇是四叔家的孩子。”
子卿想起那個過來鬧洞房的虎頭虎腦的小傢伙,跟天賜差不多的年紀,瞧見她還會不好意思的害羞,便點點頭道:
“我知道,之前你去外面敬酒的時候,見過一面的。”
趙明承先是有些詫異,之後便點點頭。
“順天府學在外的名聲雖然響亮,其實並不一定是最好的學堂。。。”
子卿一聽,不由擡起頭望着他。
趙明承繼續道:
“我小的時候也在順天府學裡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就不去了,是父親專門請了西席進府教導我。”
子卿想起之前徐夫人和大太太聊天的時候說起自家的兒子,小的時候甚是聰慧過人,頗得先生的讚許。
那麼好的學堂,不過上了一陣就不上了,應該是有原因的吧。
果然就聽趙明承繼續道:
“順天府學裡的先生雖然講古論今,學問不錯,可是卻並不喜歡接受新鮮事物,也不喜歡過於活潑的孩子,他們只喜歡那些聽話的,如同他們一樣老學究做派的孩子。”
徐夫人曾經說過,侯爺小時候特別愛淘氣。
“我小時候。。。咳,比較好動。”
這就是了,原來是與先生的心思背道而馳了。
子卿想起家中的小天賜,去了順天府學之後並沒有多高興的樣子。
“那六弟如今。。。”
“明宇如今就在家中讀書,是我給找的先生。”
趙明承說到這便不再說了。
子卿卻躺下來睡不着了,想起小天賜每次下學回來的鬱鬱寡歡,她家那個其實也是個淘氣包,怕是在學堂裡也屬於不受重視的一類。就是不知道六弟明宇在家學的怎麼樣,若真的不錯。。。應該是不錯的,趙明承給找的先生,哪裡會錯的了,他從前親身體會過,自然不會因此耽誤了自己的弟弟。
子卿越想越覺得應該是這樣,要是。。。能讓天賜也過來侯府跟着明宇的先生。。。。。。
也不知道顧大老爺能不能答應,即便是答應了,趙明承這裡。。。能答應嗎?
這樣一想更是睡不着了。
丫鬟進來將燈吹了,屋子裡立刻暗了下來,子卿睜着眼睛看着帳頂,好半晌之後就聽一旁趙明承開口道:
“你若是想讓天賜過來跟着明宇一塊,倒也不妨事。”
子卿瞬間轉過身,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子卿卻能感覺得到身旁的男人此刻臉上一定是帶着笑意的。
“睡吧,明早還要早起。”
趙明承道。
子卿輕輕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就在趙明承快要進入夢鄉的時候,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身旁傳過來:
“多謝侯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