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與慧生兩人耳中轟鳴,只看見那剛剛還哭作一團的姐妹兩擁抱着歡喜若狂,原先的悲傷摸樣盡皆無影無蹤。
行歌笑了笑,走上前去靠近那柄兇險的古劍蹲下身來查看,卻見那劍在地上隱隱顫抖,像是作勢欲起。待稍過時候耳中轟鳴聲散去,才聽清楚那兀自躺在地上顫抖的劍正發出嗚咽的悲鳴。行歌心道此次總算兇險盡過,萬事無憂了。
劫後重生的姐妹二人發出巨大的笑聲,聲音裡的狂喜讓行歌覺得有些刺耳。他從未想過兩個文弱的姑娘也可以笑的這樣張狂這樣無所顧忌。或許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人便是這樣吧,他想。他轉過臉看慧生,見慧生的臉上也臉上也掛着一絲不自然。
心中正疑惑間,卻見柳葉終於看到了跳入屋內的兩人,急忙推開姐姐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只見兩人頓時收斂了瘋狂的笑聲,掩住口鼻換做銀鈴般的笑,笑聲脆生生的,像是溪水撞過石頭。
行歌只覺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要在這一聲笑聲中飄上雲端,他定睛看姐妹二人的面孔,卻見兩人一雙粉色臉頰在月光下說不出的動人心魄,那如水的明眸此刻如同注滿了柔波,朱脣輕啓氣息微亂,姣好的身段微微的顫動散發出致命的美麗。
他如同身處溫柔鄉深處,四體百骸頓時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氣。使勁的搖了搖頭,欲要從這窒息的美麗中掙脫身來,卻發現除了讓自己稍微有些清醒之外並無太大用處。他重新擡頭去看姐妹兩,卻見柳葉遠山一樣的眉角沒來由的抖動了一下。然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軀竟不由自主的朝柳葉走去,眼中除了她再無他人。
他的身體對這種靠近贊同之極,渾身上下洋溢着巨大的幸福,可是他的心底卻隱隱覺得有些古怪。他極力抗拒,最後一點心神卻淹沒在無邊的喜悅中。
行歌一步一步走近柳葉身邊,所有的意識都化作了軟綿綿的雲團,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走近柳葉,只覺得這樣做了,心中才有無限的歡喜。柳葉衝他伸出手,他眼中幸福更甚,直直的走入柳葉懷中,輕輕抱着這此刻如同光源的女人。
柳葉在他的耳邊低低的說話,行歌覺得她的氣息溫潤的如同夏日雨後的風,圍繞在他的脖頸處不住的旋轉低迴。他聽到柳葉問:“小弟弟,你覺得姐姐美麼?”
行歌不說話,只是拼命地點頭。
“那你願意聽姐姐的話麼?”
“願意願意,什麼都願意。”行歌雙手猛地緊抱住懷中的玉人,生怕她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那你願意爲姐姐死麼?”柳葉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細細的聲音像一條捆住心臟的繩索。
死?像一棵樹倒下,像一瓣花凋謝,像一團雲斷裂,像一陣風消散……他轉過臉看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帶着淡淡的笑,卻有着燦爛的歡喜。他看見那雙嗔怪的眼睛裡跳動着深深地愛憐。
死!
他推開懷中的女人,一步一步退後,在離她一丈的地方站住了,然後伸出手掌懸在自己頭上。這便死了,便死了,死吧!
最後一刻,他回頭去尋慧生,發現慧生正大惑不解的看着他。
慧生響亮的佛號突然在屋裡如潮涌動。
行歌猛地從混亂中驚醒,發現手腕正被慧生牢牢地抓在手心,掌心已貼在直立的髮髻上。豆大的汗珠從臉頰兩側滾下,他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手被慧生抓的生疼。猶如從噩夢中醒來一般,無盡的夢魘慢慢退卻之後,留下巨大的心悸。
他喘息了半晌,擡頭怒視那正笑着瞧他柳葉,厲聲道:“你要做什麼!”柳葉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眼裡的委屈讓人心疼:“你說要爲我死的,卻厲害人家幹什麼?”
行歌此時手腕被慧生拿住,只覺的清涼的氣息從手腕處透體而入,在渾身經絡中流動,這原本勾魂攝魄的聲音面目,都已沒有了原先的詭異引力。他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這是魅惑術!”
那姐妹兩更是笑的花枝招展起來,桃花拿捏着身段,對妹妹說:“你瞧,這小道士懂得還真不少呢……”
柳葉捂嘴咯咯笑了一陣,拉住姐姐的手:“是啊,白日裡還曾破了我的心障幻,明明沒有什麼手段,竟然能闖進來,真嚇了我一跳。也幸好這個笨蛋小道士,不然妹妹我怕是真要被這破劍要了性命。”
桃葉笑得如同一朵春日桃花,她轉身看着行歌,說:“小道士,你那隱匿陣法真是有趣,不然我姐妹二人也對付不了那柄劍,真是多謝你了。你過來姐姐給你個獎賞。”說完眼波流轉,又是一陣嬌笑。
行歌此時早已明白過來這眼前二人才是自己要尋的妖怪,那柄古劍卻原是降妖的神物。自己糊里糊塗被騙的暈頭轉向,竟無意間幫了她們脫困。此時心中後悔,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
他掙脫手,示意慧生自己已經無事,然後前行幾步腳踩七星,鄭重的看着眼前兩個千嬌百媚的妖怪。
“呦,生氣了呀。小弟弟,你認真的樣子可真是可愛。讓姐姐來陪你玩玩吧。”桃花話音一落突然出手,身形如同一道閃電瞬間便至行歌面前,眼見一雙纖纖玉手便要打在行歌胸前。
行歌左腳踏上天樞位,身形一轉,堪堪避過了桃花的攻勢,他口中暴喝一聲“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着!”一道符紙在掌中燃盡化作一團火珠,急速朝桃花射去。桃花閃身避過,柔媚的笑聲依然不絕於耳,從袖間飛射一串花瓣射向行歌。
行歌右踏玉衡位避開,掌中符紙接連燃盡,諸多火球從袖中連珠飛射,接連被桃花輕鬆避過。
一旁的柳葉卻也看的無趣,一身嬌笑也揉身擊向行歌,早被一旁慧生攔身截下,二人頓時鬥成一團。小小的屋子裡一時間諸般法術光芒閃爍,從窗子透出飛入夜空,竟逼得那月光越發慘淡,
行歌無暇顧及其他,他接連幾個法術都被桃花輕鬆避過,自己全仗着腳下七星步才堪堪在桃花猛烈地攻擊中得以自保。他心知時間一長待桃花看清自己的身法便再無活命機會,當下定了定心神,掏出紙筆一邊閃避桃花的攻勢一邊急速的畫了起來,正是發動***所需的引雷符。只見行歌符紙畫好,手中法訣連變數種,符紙升空燃起。桃花臉色一變,手下攻勢更加迅猛。
行歌閃過一次攻勢之後猛地站住身形,雙腳正踏在天樞位與天璇位上。樞爲天,璇爲地,新歌此時站定這兩個星位,正是要借取天地之勢。
碗口粗的雷電從屋頂緩緩匯聚在行歌掌心,刺目的光芒照的行歌幾乎瞧不清楚桃花所在。待得定睛看清了桃花身形,右手一揮***激射而去。腳下更不稍停,數個星位連番踏過,手中印法飛速變化,連變九種,口中大喝“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此刻行歌已是動用了自己所有能用得上的能耐,九字真言自己其實只對主管身心穩定、能量充盈、宇宙共鳴的前三字“臨兵鬥”有所心悟,其餘諸字都是一知半解時靈時不靈,此時情形危急,便都一股腦的喊出來,能有幾分功用也不管了。
但見那***越發的明亮,飛行途中竟帶起地上散亂的香灰和花瓣,以風雷萬鈞之勢重重擊打在桃花胸口。那桃花大叫一聲向後飛射,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行歌此時才腳下一虛,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兀自驚魂未定。
正待要回頭看慧生的情況,卻忽然看見那被***擊倒在地的桃花身軀竟慢慢爬滿了細微的裂痕。那裂痕慢慢變得越來越明顯,將桃花分割成無數細微的片段,這情景在此刻淡淡的月光下詭異非常,行歌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着,眼見那剛剛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散成了一地隨風而動的桃花瓣。
“假身!”他心下大驚,正要掙扎起身,便覺後背猶如被大錘擊中,整個人被擊飛而出,後重重的撲在地上,落在原先古劍掉落之處。
他爬坐起來轉頭看去,卻見那桃花正自笑盈盈的看着他,眼睛裡盡是百般嘲弄:“小弟弟,你雜七雜八的手段可真是不少,沒想到小小年紀居然能引動天雷,嚇了姐姐一跳。”說着一邊嬌笑一邊朝行歌走來。
行歌喉中腥甜,當下強忍一口鮮血,猛提丹田參與真氣引動天地真元,發出一道斬妖符。
那桃花笑臉未變,只輕輕用衣袖一拂,便將那呼嘯的符紙掃至一邊牆上,斬妖符頓時在牆上炸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大洞。行歌心口如遭重物猛擊,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盡皆噴吐在眼前地上。身前的古劍沾上鮮血,發出陣陣震顫。
桃花笑着走近行歌身邊,蹲下身來用手指輕輕擦拭行歌嘴角的鮮血,眼裡蓄滿了流動的波光:“小弟弟,何必這麼拼命呢,你看傷成這樣,叫我這個做姐姐的心裡好生疼痛……”
行歌用力躲閃,卻見桃花指尖指甲暴漲,一片片尖利如刀,輕輕劃過他臉龐。只聽桃花嬌笑嫣然,柔聲說:“別怕,姐姐這便送你回家。”舉起的右手在月光下發出冷冷寒光,眼看便要刺入行歌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