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找見了……”
一聲驚喜的聲音緩解了餘越兒瘋狂的仇恨,她轉過臉來,看到蘇鐵心正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餘大小姐,那小牛鼻子可是尋你尋的好苦,原來你卻在這裡輕閒……咦?”說話間他看到了躺在一旁的行歌,頓時戲謔的臉上換成一副不屑:“又睡過去了,每次一打架就昏死過去,把這難辦棘手的都留給我和和尚,真是大大的不要臉。”
他臂上纏着厚厚的繃帶,青衫上點點血跡還未乾透,顯是在陣中受了傷。只是此時性子發了,哪裡還顧得其他,信步閒遊一般踱到餘越兒和慧生之間。
“咦,和尚,你臉色這般難看,可是受了傷了?”
慧生面如白蠟,臉上筋肉抖動,似乎未曾聽到蘇鐵心的問話。
蘇鐵心愕然,心中巨震,他也知道這小和尚的本事,一路走來都只見這衣着光鮮的小和尚風度翩翩,恰似出遊的世家公子,縱然是打鬥之時,也是從容不迫氣度瀟灑,幾時見過他這般慌亂?沉吟少時,他轉過身來問道:“餘大小姐,可曾告訴在下發生什麼事了?我這兩個兄弟一個昏迷一個瘋癲,卻不知對手是何人……”
“就是我。”不待蘇鐵心說完,餘越兒開口答道,一張臉上冰寒之氣更重。
蘇鐵心一愣,便即長劍斜斜指地,做了起手式道:“請!”他本也是極其聰明之人,又性情瀟灑極重情意,此時看到眼前詭異的景象,又聽餘越兒自認敵手,當下也不多問,心知一場惡戰難免。
餘越兒冷冷笑了,說道:“隨風劍法,不堪一覷!”
蘇鐵心身軀一震,正待分辨,便見餘越兒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來。蘇鐵心手下卻不慌亂,隨風劍劍尖一顫,已是刺至餘越兒腕上。
一點鮮血飛出。蘇鐵心劍下留了餘力,僅僅刺傷了一點皮肉。餘越兒身形暴退,大惑不解的看着蘇鐵心:“你這隨風劍法怎麼快到這般地步?”
蘇鐵心笑了笑:“本來便是這般快,卻不知道你從哪裡見了使得似老驢拉磨一般的隨風劍?”
餘越兒不答話,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的行歌。
蘇鐵心大怒:“這小牛鼻子,自己好好的劍法不用,用什麼隨風劍!一柄重劍,還妄圖清風一樣飄逸不成?徒然敗壞我鐘山劍法的威名!喂,前面那小子跟你打鬥都作不算,我現在便讓你看看真正的隨風劍!”
說罷他手上長劍一聲輕吟,道道白光在劍身上游走,映得四下大片光亮。餘越兒冷哼一聲,自原地消失不見。蘇鐵心不做理睬,腳下踩了九宮,手中劍光搖曳。舞到高興處放聲高歌起來。
“劍意隨風起,離情長慼慼。百年如一日,冷暖獨自知。”
蘇鐵心中氣裡混了真元,歌聲如同狂風掃過,所到之處無不震顫。歌罷,他手中長劍突地力氣,喝道:“風起!”
起字一落,便見平地裡忽的一陣風吹來,捲了陣中的細碎沙土鋪天蓋地。蘇鐵心在這陣突如其來的風中上下騰挪,歡跳不止。半晌有餘,又聽他大喝:“和風細雨!”
風勢突地變緩,如拂面之春風。蘇鐵心在風中舞動長劍,劍上流光閃爍劍氣飛縱,恰如一場細雨密密而下,籠罩了方圓十步之內的方寸,唯獨留下慧生站立的地方。
“曉風殘月!”
風勢愈緩,已經只剩下一絲絲涼意。蘇鐵心手中長劍劍勢卻是越發險峻,劍氣在劍尖上波動不止,轉瞬間在地上刺出一串串小指粗細的孔洞。
耳邊似乎一聲吃痛的低呼,蘇鐵心停下手中長劍,緩緩睜開雙眼,看着眼前肩上鮮血流淌的餘越兒呵呵的笑:“餘姑娘,若不是我看在小牛鼻子的份上,剛纔那一劍就不止刺中你肩膀了……我這隨風劍可還能看?”
餘越兒面色鐵青,暗暗緊握了手中漆黑的匕首。
剛纔那短短几個呼吸間,蘇鐵心三劍便破了這影魅的三次絕殺,足以震撼他的心神。初時影魅影殺之術發動,登時四面八方都佈滿了黑匕次過的白影。蘇鐵心一招“風起”式,身形竟如柳枝一般隨風搖擺,幾個扭動間便躲過了所有的攻擊。影魅又故技重施,欲要用纏影術束縛了蘇鐵心的劍勢,待他氣機漸弱便可趁機而上。不想蘇鐵心“和風細雨”式劍勢輕靈跳縱,纏影之術盡皆白費。待他再換重傷行歌的影嵐術,卻早被蘇鐵心曉風殘月刺中臂膀,氣勢一頓,那一招絕殺便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了。
“如若不是我最強的兩個法身毀了,倉促之間用我這最是不濟的徒弟身軀,如何能容你這樣張狂?”餘越兒戰意已無,眼中流光閃爍,卻並不在攻上來。
蘇鐵心愣了愣神,道:“原來是正主!”心中暗暗慶幸幸而剛纔劍下留了分寸,若是不小心害了餘姑娘性命,牛鼻子估計要跟自己拼命。
心中一口長氣剛剛嘆完,便見眼前餘越兒突然又消失不見,慌忙回身,見原本躺在地上昏睡的行歌不見了蹤影,而身旁那方寬闊的池塘邊沿突然都亮起了詭異的符紋。
蘇鐵心定睛一瞧,臉色劇變,嘶啞道:“五毒煉魂法!”他在鐘山修煉之時曾聽師父提到過這一門歹毒的術法,乃是用世間至毒之物蝕人魂魄,在用鎖魂大陣將其困入其內,使陣中之人受萬毒噬魂之苦。修真之人魂魄異於常人,有真元包裹不致渙散,這五毒煉魂便是要煉去了魂魄之外的真元,又不傷魂魄分毫,反而經過了煉魂之苦,魂魄便會越發精純。此時將魂魄植入法器之內或是直接吸食體內煉化,更盛仙草仙丹無數。因而自古便有邪魔專以煉人魂魄爲樂,不知有多少的修真之人都命喪此法,這煉魂之法向來便爲正道所痛恨的第一邪術。
此時他眼見行歌影蹤全無,而眼前五毒煉魂陣法運轉,便猜到行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頓了頓,他猛地攥緊手中長劍,衝身後沉默的慧生大喊道:“和尚,醒醒!再不幫忙行歌就要死了!”
慧生心中浪潮洶涌,猶如被人突然從平地裡扔到了大海之中,隨着波浪上下翻騰。他身處正中央,四周都是茫茫無盡的苦海。他艱難的從海水中擡起頭,無盡的疲倦從心底散發出來,在體內上下游走。隱隱的蘇鐵心的聲音隔着厚厚的水幕傳來:“行歌要死了!”
行歌?他猛地從疲倦中掙出心神,望着蘇鐵心。如同隔着一層厚厚的水霧,蘇鐵心的臉不斷的虛幻變化。“行歌怎麼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水淋淋的沉重。
“他被扔進這五毒煉魂陣中了!”
“什麼?”慧生眼中蘇鐵心的臉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五毒煉魂?魔道之人?”
蘇鐵心鄭重的點點頭,答道:“恐怕是的。這陣法雖然不大,但五毒煉魂之術尤爲恐怖,行歌恐怕無法熬過一個時辰。我們得趕緊想法子……”
“阿彌陀佛。”慧生這一聲佛號卻道的乾脆利落,再無剛纔說話之間的遲滯。
蘇鐵心驚訝回頭,見慧生臉上艱澀難疑之相盡皆退去,已是換上了平日裡的微笑模樣。
慧生剛剛得知眼前這一大陣便是魔道最是陰狠的五毒煉魂法,方纔突然醒悟這影魅本就是殘害性命的邪魔。佛祖度人自是不錯,神通卻是用來救人的。師父五百年前並未修成大羅漢金身,爲了救人誅殺妖魔,卻是降妖除魔理所當然的。自己竟會去懷疑師父,真是罪過。
他這一通自己勸慰,也不細究其中的謬誤,只求不要再停留在懷疑的痛苦之中。雖是此時從障念中脫身而出,但其實是避開而不是堪破了煩惱。
蘇鐵心哪裡知道慧生心中如浪潮一般的變化,眼見着慧生一時面色苦悶一時又換做輕鬆,只當是這小和尚的什麼功法,不做理會,指着面前的煉魂池說道:“還好這陣法不甚大,想來在此地也尋不到上等的佈陣材料,這陣法根基必然不是很堅固。不如合我二人之力,從外面發力試試,看看能否破了它。”
慧生點頭道:“諾。”後退三步拉開架勢,便要掌擊池面。
“等等,我且看個仔細。”蘇鐵心眼角一道紅光閃過,他連忙攔下慧生,左右在池邊徘徊,俯下身仔細的看了池上咒文。半晌才直起身來說道:“這陣法恐怕有古怪。我雖不通陣法,但聽師父說過,煉魂法發動之時全陣都散發驚天的黑色煙雲。眼前這陣法周邊符文竟作赤紅,我們還是小心爲上。”
沉吟了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去觸摸池邊的咒文,一邊說道:“我們不如便從這符文下手……”
還未說完,突覺腳下天璇地轉,待站定了身形定睛一看,心中便自叫苦不迭。
他竟是不小心又觸動了一個幻陣,轉眼間被困入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