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小檬覺得腦子疼,晃了晃頭終於清醒過來,一察覺到身體底下溫暖的熱源,渾身一僵,接着顫抖起來。
身下的人被這顫抖驚醒,伸出手抱住貝小檬,頭抵在發心,“小檬,醒了?”
“學長?”貝小檬聽到這聲音,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開來,擡起頭看着樓絳天。
樓絳天接收到疑惑的詢問,笑了笑,“我昨天晚上來的。”
貝小檬想了想終於有了點印象,臉上立刻紅了起來。
樓絳天也不急着追問,“聽說你做的飯很好吃,可是卻從來沒做給我吃過。”語氣裡一點點的委屈。
貝小檬紅着臉從樓絳天懷裡爬出來,走到飛兒和小乖牀上看了看,兩個小傢伙還在睡。於是轉回來去衣櫃裡拿衣服,幾下換好衣服出來。按理說,貝小檬應該會很忌諱在男子面前換衣服,但是自從認識樓絳天他就從來沒有覺得在他面前換衣服是件不好意思的事,應該說他根本沒這方面的意識。
樓絳天也從牀上下來,理了理自己被壓得有些皺巴巴的衣服,走出房間。貝小檬遞給他新的洗漱用品。
大概是因爲冷闕歡來過的關係,外婆就備了一些新的洗漱用品。
阿婆打開房門看了看貝貝,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來到廚房幫貝貝打下手。
只要小乖在這裡,一日三餐是一定要貝小檬做的。
幾個人吃了早餐。樓絳天擔心貝小檬,不肯去上班。貝小檬硬把人推上車,樓絳天這纔不甘不願地趕回家換衣服。
貝小檬站在院子裡,突然不知道該幹什麼。
飛兒從門背後探出腦袋,“哥,我們要遲到了!”
貝小檬這纔想起那兩小傢伙今天還要上課,於是忙忙地回到屋裡,把小乖打點清楚,送兩個小傢伙去學校。
貝小檬回到家後,阿婆已經去早市順便逛公園去了,還沒走進屋,有人在院門口叫貝小檬的名字。貝小檬回頭一看,是這一片送快遞的工作人員。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快遞,然後簽好字。
貝小檬拿着快遞走進客廳,一時也想不出是誰給他寄的快遞,想了想把手中的快遞拆開,是一個u盤。
貝小檬把u盤插入影碟機裡,拿了遙控器坐回沙發上。
是幾段視頻。
貝小檬手中的遙控器滑落地上,手腳冰涼。
每一段都是在沉香園的那間套房裡發生的情景,錄得清清楚楚,貝小檬甚至能看見自己身上那些很小很細微的傷痕。
最後一段視頻結尾處有一段文字。
“小東西,我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你這一生都是我的,如果不想外婆和飛兒他們看到這些東西,乖乖回到我身邊。我只給你三個小時的考慮時間。如果三個小時後我沒有收到你的明確回覆,後果你是知道的。”
屏幕已經呈雪花狀態,貝小檬還是安靜地坐在沙發裡,蜷縮着身子,發抖。
眼睛盯着牆上的大鐘,看着那指針一秒一秒不停歇地往前走。
還有十分鐘。
貝小檬緩慢地將手指蜷縮起來,用力,用力,用力,生生剜進掌心裡,有溫熱的血液從手心裡淌出,順着手腕流到休閒褲上。
紅色。
刺目的紅色。
令人渾身恐懼的紅色。
一點一點奪去貝小檬的呼吸。
貝小檬掏出衣兜裡的手機,撥過去,死死地咬住脣不說話。
“還有三分鐘。”冷闕歡敲了敲桌子,聲音清冷,但是臉上的情緒泄露了他的緊張,像是等待判刑的犯人。
“我回來。”
聲如蚊蚋。
但是,對於冷闕歡來說已經夠了。
“希望,你不會後悔。”貝小檬說完這句話把電話掛斷。然後站起身拔下u盤,走到衛生間裡丟到馬桶裡,放水,沖掉。
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是怎麼都衝不掉的。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哥,你沒事吧?都沒來接我跟小乖。”
貝小檬收拾了一下表情才從衛生間裡出來,抱歉地對兩個小傢伙笑了笑。
下午,齊先生來找貝小檬,把房屋的轉讓合同書帶來讓他簽字。他木然地簽完字,甚至都沒有問爲什麼。
還用問嗎?一定是那個人做的,送他這麼一棟房子幹什麼呢?補償?真是可笑。
樓絳天來找貝小檬,發現他臉色更加蒼白,暗暗着急。
貝小檬反而安慰他,“學長,沒事的,我昨天只是情緒太激動了,明天就去上班了,你那麼忙,別總往這裡跑了。”
吃過晚飯,樓絳天本來還想留下來,奈何貝小檬硬要他回去,他也只好走了。
半夜,貝小檬被凍醒,伸手摸了摸腳,冰冷。
就是怕自己的體溫冰着了小乖,才硬把兩個小傢伙趕去另一牀睡的。飛兒跟他不同,從小就溫暖。貝小檬搓了搓腳,似乎還是暖不過來,於是從牀上下來,去廚房裡倒熱水暖腳,在客廳裡泡了一會兒,感覺好點了,才穿上拖鞋,把水倒掉,回到房間,正準備繼續睡,不小心看到窗戶好像開了,絲絲冷風灌進來,吹動了簾子。
難怪,他今夜覺得格外冷。走過去掀開簾子,仔細地關窗。可是,手卻停在窗櫺上,整個人一動不動。
冬天的夜裡很黑,但是城市街道的燈光卻通常整夜整夜地亮着。
透過鐵柵欄的院門,貝小檬看着那個在冷風裡站着正抽菸的男人。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在外面站了多久。
貝小檬就那樣看着,好一會兒後才提醒自己,不能心軟,於是把窗戶關緊,窗簾拉上,縮回牀裡。
一分鐘。
五分鐘。
三十分鐘。
……
貝小檬躺在被窩裡,腳已經暖回來,可是怎麼都睡不着。
他已經走了。
他已經走了。
他已經走了。
……
跟催眠似的,貝小檬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
貝小檬捶了一下牀,爬起來又走到窗戶旁,撩開簾子。
沒人了。
貝小檬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悶悶地不能呼吸。擡手順了順胸口,想放下簾子,卻又看見了那個男人,剛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明明沒看見的。閉了閉眼,再看,還在那裡,背靠着車,手裡夾着煙。
貝小檬在牀上坐了一會兒,拿起外套披上,怒氣衝衝地走出門去。
看着那個急衝沖走過來的人,冷闕歡彎了彎脣角,米若說得對,他的小東西總是心軟。
所以,他這個惡魔才能得到救贖。
貝小檬站在冷闕歡面前惡狠狠地盯着他。
冷闕歡轉身將煙掐滅在車上的菸灰缸裡,然後回身一把將小東西抱進懷裡。剛從屋子裡出來的身體還帶着點溫暖,被冷闕歡身上的寒氣一刺激,立馬抖了抖。
冷闕歡卻不管不顧,挺翹的鼻子和脣在小東西頸窩處來回舔弄。貝小檬僵着身體,突然擡腿踢了冷闕歡一腳,冷闕歡悶哼一聲,臉色難看地靠在小東西肩上,嘴角抽搐。
這該死的小東西,竟然踢那裡!還那麼用力!他是想斷送掉自己後半生的幸福是吧?
貝小檬踢了這麼一腳似乎還不解氣,但是肩上突然壓下來的重量,和那聲悶哼,到底讓他放下了又悄悄擡起的腿。
“回去。”
貝小檬寒聲說。
“我想在這裡待着。”冷闕歡賴皮地說,又舔了舔小東西小巧的耳垂。
貝小檬恨恨地推開冷闕歡轉身往回走。
冷闕歡把身子靠回車上,幾秒鐘後卻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的小東西真不是普通的心軟。
冷闕歡看着那沒有關上的院門和房門,心情大好。連忙回身鎖了車走進屋裡。
貝小檬在沙發上扔了一牀被子,回到房間落鎖。
冷闕歡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算了,要同牀共枕有的是時間。
只是一牆之隔。
牆這頭和牆那頭的人卻是不同的心境。
貝小檬想到自己這麼沒用,恨恨地咬着被子,淚眼汪汪。
冷闕歡卻是心情好好的,不一會兒就呼吸均勻了。雖然從來沒有睡過沙發,可是他的小東西就在他身邊,這比什麼催眠劑和安眠藥都管用,心裡想着香噴噴的蛋炒飯,嘴角彎彎。
外婆對於冷闕歡的出現似乎並沒有多驚訝,見貝貝又臭着一張臉不理人,於是笑呵呵地給冷闕歡準備了毛巾。
冷闕歡走進浴室裡洗漱,一低頭就看見自己那天用過的牙刷靜靜地躺在一個天藍色的口杯裡,與另外四個口杯並列排在一起,不突兀也不渺小,心驀地又柔軟了幾分。
雖然早餐沒有吃到蛋炒飯,但是喝着稀粥,吃着四川的鮮香泡菜,冷闕歡一副滿足之情。
“外婆,這泡菜哪裡買的?”冷闕歡夾起一個類似娃娃的青菜放進碗裡,這泡菜入口清脆,爽口味美,冷闕歡還從來沒有吃過。
外婆笑了笑,看了看始終埋頭吃早餐的貝貝一眼,說,“市場上哪有得賣啊?是貝貝自己做的。”
冷闕歡突然停止咀嚼的動作,轉頭看着身邊的小東西。
明明專心在吃早餐,可是還是臉紅了,貝小檬惡聲惡氣地瞪了冷闕歡一眼,“看什麼看!”說着就要去端冷闕歡面前的那盤泡得嫩黃的娃娃青菜。
冷闕歡一個眼明手快趕緊護住了。
飛兒滿臉黑線的看着飯桌上看似成熟的兩人開始搶奪一盤娃娃青菜。沒想到,一不留心小乖也加入了戰局,當然小乖是小檬黨的。
早餐氣氛在旁人看來真是其樂融融啊,只有貝小檬從頭到尾都黑着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