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們怎麼到這裡來了,你身體就好了?”吳忠生說道。
“忠生,這怎麼回事,難道是你趁我睡着了把我硬拖出來的?我告訴你,再進醫院,我可就得自己掏腰包,趁現在還有的報銷,趕快回去。”吳廣全說道。
“爸,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在縣裡開會呢,怎麼……,怎麼稀裡糊塗就到了這兒?這是什麼地方,怎麼瞧着有點眼熟,我好像來過這裡。”吳忠生說道。
顧輕舟在船裡百思不得其解實在忍不住,一挑簾子走出來叫道:“吳忠生,你裝什麼愣。”
“小舟,你跑出來幹什麼,還不進去。”顧順豐衝顧輕舟叫道。
“沒心沒肺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你們這樣演戲的,兩個月前你們跑來提親,腿腳勤的跟兩腳兔是的,這才兩個月,說忘就忘了。
你當我顧傢什麼人,說提親就提親,說毀約就毀約,村長就好欺負人是麼?這事不說清楚,我到鄉里討說法去。”顧輕舟指着吳廣全父子倆說說道。
“提親?”吳廣全聽了脖子一伸,“我這陣子在醫院住院,從來沒來過這裡啊。”
“吳村長,你別理她,女孩子家不會說話,你可能不記得了,你還真跑我這提過親呢,”顧順豐說完回頭拉了一把顧輕舟的胳膊,手上暗暗用了點力,又衝她使了個眼色。
“你……,是你,我認識你。”吳忠生臉色一變,指着顧輕舟說道。
“你自然認識我,跑這裡跟我唱歌摘花又送禮的,你當然認識我了。”顧輕舟說道。
“算了,沒事,既然你們家不肯,這事就算了,興許有人冒充你來提親的。”顧順豐笑道。
“不對,這陣子,我經常夢見你,這,這怎麼可能,爸,她竟然是真的。”吳忠生指着顧輕舟說道。
“顧順豐,走走走,你跟我走一趟,到家裡說清楚去。”吳廣全上前一步,抓着顧順豐的手說道
顧順豐把手一讓,看了他一眼,嚇得一屁股坐在了河灘上,這吳廣全的兩個眼珠子都擠到一塊去了,這還張牙舞爪的來捉顧順豐。
一陣“叮鈴鈴”的鈴聲響起,這吳廣全聽了兩眼一翻,倒了下去,那吳忠生也禁不住一陣子哆嗦,全身抖了抖,像塊麪皮一樣癱軟在河邊。
“爹,”顧輕舟到沒在意這兩人的變化,一個箭步跳下船來扶她父親。
等把她父親扶了起來再回頭看地上,只剩了兩根繩子樣的破布條子落在地上,哪裡還有什麼吳家父子。
“摶……,摶人布,”顧順豐結結巴巴的說道。
“無量壽佛”,一聲道號突然響起:“幻真幻假,幻假幻真,門摶突兀,去幻還身。施主,還請手下留情。”
顧輕舟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正笑眯眯的站在河邊。
“哈哈哈,好一個道士,倒瞧破了我得摶道。”另一個老沉的聲音笑道,一個頭戴斗笠的人從蘆葦蕩裡蹦了出來,翻了個身子落在地上,正是昨天跟顧順豐說話的老人。
“三……,你還沒走。”顧順豐驚呼道。
“我說哪來這骨子清氣兒,早知道有這麼厲害的角兒在這裡,也用不着我花那麼多心思。”這人對這籃衣道士一拱手笑道:“道長有禮,請問十方叢林,來自哪座仙山?”
“信士有禮,小道一條大路,去往天下掛單。”道士合掌還禮。
“子孫廟裡,燒的幾注清香。”老人問道。
“太上跟前,說得兩句白文。”道士答道。
“似這般,可得懸鐘掛板?”老人問道。
“便如此,但能引聖接凡。”道士答道。
“天生雲龍,道本上升,
張烈正氣,麗乎太清,
輔弼正道,行於正平,
六甲洞元,九天超形,
福延子孫,仙行自真。
道長來時,可有長生之藥?”老人繼續問道。
“次及人皇,人敬長生,
六丁九氣,秘密真誠,
敬之終吉,昊帝貴名,
久知道妙,身體長寧,
聞此真句,常任之清。
信士去後,自有濟世之方。”道士笑道。
“請問道長法號。”老人問道。
“貧道多福,有禮了,”道士合掌道。
“哈哈哈哈哈,好,得此一會,也是緣分,道長,雲下千山過,顧影自相連。
恕在下不便留名,這些個破衣服,終歸是生死歸土、去來如初,一團亂麻、不要也罷,在下告辭。”這老人衝道士一禮,也沒再跟顧順豐打招呼,轉身朝河岸快步走去,一會的功夫就沒了影。
那道士微微一笑,擡起袍袖,手中拂塵一揚,對着地上那兩件破布條一指,那布條“嗖”的一聲,鑽入了道士的袖子裡。
道士對顧順豐一禮,看了眼一臉發懵的顧輕舟,笑了笑說道:
“輕舟渡明山,一笑待夢還。
呵呵呵呵呵,打擾了。”
這道士說完合掌一禮,轉身向西而去,身形變得越來越淡,一點點的不見了。
“阿爹,這都是怎麼回事。”顧輕舟問道。
“沒事,我也不知道。”顧順豐說道。
“我昨天見你跟那人說話了。”顧輕舟說道。
“一個老熟人了,好久沒聯繫。”顧順豐一邊說着話一邊往船上走去。
顧輕舟還想再問,他爹衝他擺了擺手道:“進去吧”,顧輕舟沒轍,她也知道她爹的脾氣,再問他也不會說了。
第二天一早,顧輕舟去了街上,村裡人都說,那吳村長居然死了,鄉里派了人下來把家給圍了,說不但他死了,他一家子老小,除了吳忠生以外,全都死了。
至於怎麼死的,沒人知道。
過了一陣子,縣裡來人查了說,這吳村長貪了好多上面發下來的補糧款,縣裡發下來時,每家每戶都有個一千二百塊。
可真正到各家手上的,卻只有三百六十塊,他吳廣全自己就黑了八百四塊一家,這村裡怎麼也有六百多戶,算下來,一年得四五十萬。
只那舉報信,居然是吳忠生寫的,自己兒子寫的,實在是沒話說。
顧輕舟問別人,說他們家是不是還有個兒子叫吳忠有,人家都笑她傻,說吳家就這麼一個兒子。
顧輕舟悄悄去了吳家看,那吳忠生瘋了,整天坐在地上嘻嘻哈哈的,想起他曾經給自己唱過歌,顧輕舟有些於心不忍,經常買點東西去看他。
去的次數多了,村裡的閒言碎語也多,說吳廣全藏了錢,她顧輕舟指望能從這吳忠生身上弄點錢出來。
這吳忠生瘋是瘋了,可每次見到顧輕舟都會流着鼻涕對她說:“嘿嘿,我認得你,我給你唱過歌。”
想起那晚在河邊他對她說的話,顧輕舟覺得是不是這小子的靈魂出竅了,特意跑來告訴她注意防範點的。
這娃從小就倔強,得了人家的好,一輩子都記得,她一直指望着找個郎中能治好他,他爹居然不反對反倒沒事就叫他來看看。
吳廣全貪污,可吳忠生不壞啊,這報應啊,怎麼會這樣呢?後來才知道,他兒子當會計時,也幫着他爹隱瞞了賬目,只不過後來覺得事情太大,不想這麼下去。
但他是到底怎麼跑來跟顧輕舟報信的呢?這件事,一直是個謎,一直到吳忠生最後失蹤了,顧輕舟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吳忠生失蹤之後,顧輕舟也斷了念想,復讀了一年,又去考試,真的看考上了海門海事學院。
畢業後一路從船上幹起,期間談過兩個男友,結過一次婚,可惜又離了,原因是啥,鬧了半天,顧輕舟是個石女。
折騰來折騰去,那男人也奈何不了這姑娘,結果一直到三十五六了,還沒再嫁。
弟弟都生了兩個孩子,她還是孤身一人,前夫是個郵輪船長,他倒是有情有義,三年前在郵輪上認識了美克萊的中國區總裁,給她推薦到這裡來銷售遊艇。
這工作顧輕舟也非常滿意,既能到船上做事,又是一份高收入,顧輕舟開始覺得生活有了奔頭,直到石放的遊艇出事,她一直都是平平穩穩。
可遇見了這場變故,她也不禁感嘆人生無常,雖說在如意樓工作一點呢不累,每天看見關曉珊和楊羽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懟,她又不好多說。
想去跟陳珍說些心裡話,可總要提及關鍵的時候,她總會提到唐平,聽着人家的愛情忽然甜蜜解乏,可聽的多了,畢竟望梅生津。
一想起自己的感情經歷,她總是有些落寞,這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兒,她也太需要一個伴兒了。
她已經三十六了,還沒有個伴兒,真這麼一個人麼?
她有時會想想前夫,可前夫已經再婚生了娃,時不時還會想想石放,這人她總覺得哪裡見過。
有時吳忠生的影子還會突然冒出來,一會是一臉神氣的唱歌,一會是一留着一把鼻涕對她說道:“嘿嘿,我認識你,我給你唱過歌。”
一想到吳忠生,她心裡就會有點酸楚,河邊的那個傍晚,他怎麼走的時候,也不抱抱她呢?
看着海面上過來的一艘小艇,她覺得自己就像這海上的一葉孤舟,到底什麼時候能有個港灣,能讓她這一葉單舟,輕鬆的靠一靠呢?
正胡思亂想間,電話突然想了,拿出來一看,是陳珍的信息,顧輕舟看完把手機往兜裡一放,擡手撫了把頭髮,轉身打了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