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離寧皓然徹底絕情的那天已經過了一年了。這一年,我們互不打擾,默默低頭苦幹着手上的事情。我現在,在一家髮廊裡面做着最爲普通的學員。而寧皓然則是面對着一堆重達萬斤的石頭,默默地學習着祖傳的技藝。他或許,是恨我的,要不然,怎麼會這一年都不曾理過我。其實,過了這麼長時間,我早已經忘記了當初和他分手的原因,只模模糊糊記得當時有想分手的感覺。我也已經,早就後悔了當初的抉擇。但是,我們倆的性格都過於倔強了。要不然,會有好結果。要不然,至少不會變成最後結局的那樣破碎成一攤爛玻璃模樣的感情。
眼看就要過年了,髮廊裡也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而我的準備,則是回家過年。哥哥和文曲無數次的來看過我,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有哥哥替我帶着文曲去瘋,我也就放心了。然而,作爲兩個正常的男女,日久必定生情。這是我認定的道理,當然,最後這道理確實被證實了。
大年三十,我起了個大早收拾好自己,爸爸已經早早的來這裡接我了。“怎麼今天才放假。”他幫我打開車門把大包小包放進車裡,“這幾天不是忙嗎,客人特別多。”我隨便應付了幾聲就上車了。他也沒再多問什麼,一路上把音樂開的特別敞亮,讓我有種置身於世界之外的感覺。我望着窗外一閃即逝的風景,那種抓不住的感覺讓我莫名心慌。“爸,我媽他們還好吧。”“什麼?”他把音樂聲調小了些,透過鏡子看着我問。“我媽他們還好吧。”“挺好的。”“我哥和文曲有沒有找我啊”“往家裡找了好多次了,今天就等着你回來呢。”我衝着鏡子裡爸爸的臉笑笑,沒再說什麼。他又把音樂調成剛剛的那個分貝,我往椅背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蔫蔫的躺下了。過年之前來剪頭髮的人幾乎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我只需要站在洗頭臺前別動一直洗就好了。還有另一個跟我一起去的學員,叫流星雨,是寧皓然他們那裡的。
我爸把車停在家門口,我拖着大包小包下車了。“媽,我回來了。”“你還回來幹嘛啊,這個家裡早就沒你位置了。”“我這不是怕你累着回來給你幫忙了嗎。”我和我媽永遠是在這個狀態,無論我走多遠走多久。“零食!”我把手上的一大包零食拋給李夢,以堵住她想要過來幫腔的嘴。“謝謝姐姐。”“德行!”我學着我媽的口氣表情罵她,她連瞪我一眼都來不及就抱着零食跑她的小窩裡去了。
“媽,今天都有什麼好吃的啊?”“我們吃你就看着就行。去洗洗手過來幫忙。”我媽朝着我欣慰的微笑,她終於也開始像一個慈母了。“好嘞!”我甩甩頭髮跑到洗手間裡。鏡子裡,我的頭髮被他們燙成一個個小卷垂在我的臉邊,臉上淡妝濃抹黑白分明。身上的衣服更誇張,黑色的厚風衣,裡面是被我媽說成‘三十歲老女人都不穿’的打底衫。我想起來一年以前,我的打扮頂多不過被我媽說成是傻,現在都變成老了。我衝着鏡子裡的我微笑,是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容。不美,陰森,詭異。“李桐,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我撫摸着鏡子裡我的臉,眼淚刷刷的流下來,什麼時候,我變成這樣了。
“小桐,你磨蹭什麼呢,趕緊過來捏餃子。”我媽在廚房裡喊我。“嗯!來了。”我把臉上的淚水小心翼翼的抹掉,然後走出洗手間。“上個廁所都不讓人上了。”我不滿的抱怨,他們被我這一句話逗得哈哈直笑。你演技真好。
我和我媽圍在桌子前邊包着餃子呢,就聽見文曲在院子裡喊起來。“李桐!李桐!你回來啦!”我甩了甩手上的麪粉無語的出去迎接她,這個姑娘什麼時候都這麼沒分寸。“文曲,你他丫又把腦子丟了吧。”“想死你了!”她說着就朝我身上撲。“我手上全是麪粉,快滾開。”我衝着她笑。我這才發現我哥跟在她後邊。“你倆。。。”我來回掃着他倆。“什麼情況啊。”我哥瞬間就把腦袋垂下去了。“你想什麼呢!”文曲倒是不以爲然,一巴掌拍在我背上。“糙漢子!”我罵她一句就往屋裡跑,再不回去我媽又該吼了。
“今天晚上讓他們大人去吃,咱仨聚聚。”文曲一邊幫我捏餃子一邊提議。“你們仨就在家裡吃吧,我給你們做幾個菜。我們晚上就出去玩了,那屋有紅酒白酒啤酒隨便喝去,別給我浪費就行。”我媽一邊往包子皮裡塞着餡料一邊給我們佈置。“萬歲!”文曲低呼一聲。“德行!”我發現我越來越像我媽了。
晚上,我媽他們拜年的去拜年,打麻將的去打麻將,順便也把我妹那個小拖油瓶帶走了。我仨圍在我家的餐桌前,桌上是琳琅滿目的菜餚,我媽做飯一直很好吃。我哥拿來一瓶紅酒一瓶白酒擺在桌子上,以及十幾瓶啤酒。“不醉不歸!”說着他就開始去打啤酒。“好嘞!”文曲總是在這個時候特別嗨皮,她就喜歡這種瘋狂的感覺。“喝!”我哥遞給我一瓶啤酒,然後就往我面前酒杯裡倒白酒。“哎!”我擋住他的手。“不是應該先喝紅酒嗎?”“你懂什麼!紅酒是用來解酒的!”“對!”文曲適時的湊過來,拉過我哥手裡的酒就往我酒杯裡倒。看來這兩個人是預謀好了的,今天不把我灌個半死是不會罷休的。
“行,咱今天就捨命陪君子了!”我說完端起面前的白酒就一口悶了,然後又開始吹啤酒。“你慢點。”我喝酒從來都是靠着一股子猛勁,如果你讓我慢慢去品,我喝不下去。很快的,我的腦袋就開始暈乎乎的了,但是我有意識,因爲就算我喝多少,喝到吐得天昏地暗我都能記得我自己幹了什麼。“等。。我去廁所。”文曲已經吹了兩瓶外加好幾杯白酒,她的酒量一向很好,只是喝完就得老往廁所跑。我哥把她扶出門然後又坐回來。我的腦子已經漸漸罷工了,後面的一系列舉動,靠的全是本能。我點上一支菸放進嘴裡,我哥擡起頭看看我,也點上了一支菸。“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吸菸了。”我沒回答他,或者我那時候根本沒聽他說話。“哥,”我猛吸一口煙,然後從鼻子裡噴出來,腦袋裡的暈眩感更加重了幾分。“你是不是喜歡文曲。”
他又擡起頭看了看我,把手裡的煙摁進了菸灰缸裡。“對,我是喜歡她。”“那爲什麼不告訴她。”“你不是也還喜歡寧皓然嗎。”我楞了一下,然後也學着他的樣子把菸蒂摁進了菸灰缸。“我跟你不一樣啊。”他又給我倒上一杯白酒,然後看着我灌下去。“因爲,我就怕我和她的關係變成你們這樣。”我衝他笑笑,很嘲諷,很尖酸的笑。“你真慫。”他也笑了,並且也跟着我灌了一杯白酒。“對,我是慫。那你呢,你能比我好到哪去。你他媽不是愛他嗎,那還分什麼手啊。”我低頭看着面前的酒杯,酒精的緣故讓我有些看不清楚。這時候,文曲進來了。她大剌剌的靠到沙發上,“你沒事吧。”我問她。“沒事,我能讓兩瓶啤酒就撂倒了嗎。”我衝她笑笑,就自顧自的開始喝酒抽菸。文曲也開始抽菸,“你會嗎?”“早就會了。”她不以爲然。“女生還是少抽點菸比較好。”我哥把文曲嘴上的煙拿下來。文曲頓了頓,又把煙搶回來,“你別管我。”我哥笑笑,沒再說什麼。
最後,是在我們仨都喝不下去抽不下去的時候結束了這一場鬧劇,文曲睡在了我家。我哥又離開了。半夜的時候,我隱約聽見我媽他們回來的聲音,然後又恢復了安靜。再後來,是文曲她媽在門外敲門的聲音。我媽出去給她開了門,“我家文曲在這嗎?”“在呢,都睡了”我媽把她送走之後又去睡了。而我一直睡着,或者是醒着。因爲我感覺我的身體睡着了,但我卻能把一切事物聽得一清二楚。最後,我徹底沉睡了。早上剛起牀,我和文曲就瘋了似地給自己嗓子裡灌水,宿醉的感覺可不好受。
“文曲,你媽昨天好像來找你了。”我跟文曲說。“哦,沒事。”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明天你又要走是吧,今天咱們好好玩一天。”“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衝她笑笑。我倆又走在了從前每天要走上好幾遍的大馬路。“文曲,你記得嗎。柳文昌那羣賤人。”我故意沒說寧皓然,我現在已經接近了催眠自己的狀態,我不停告訴自己你不喜歡寧皓然,甚至告訴自己,寧皓然沒存在過。“當然記得,還有你和寧皓。。。”她猛地一下頓住了,我攏頭髮的手也一瞬間僵住。“呵呵,文曲,你有喜歡的人了沒。”我適時的轉移了話題。“李桐,你沒必要這樣。早點放下吧。”“文曲,你覺得我哥怎麼樣啊。”我就是死活都不肯去承認那個現實。
“李桐,”她低着頭往前走出一段距離。“我不喜歡你哥。”她轉過身看着我,很內疚很自責的眼神。“這有什麼啊,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我是你閨蜜可不是他閨蜜。”我打着哈哈緩和氣氛。她這眼神看得我心裡都開始打顫了。
很快的,我又走了。又去到了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小縣城,過着十分不引人注目的生活。哥哥文曲還和往常一樣來看我,只是他們倆再也沒有一起來過。“文曲,來了?”“我過來看看你就走。”“着急幹嘛去呢。”我覺得,我如果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時候我綁也要把文曲綁在那裡。
傍晚,我靠在店裡的椅子上玩手機,我和文曲的qq是關聯的,所以她的消息我都可以看見。我看到她的賬號收到了一條消息。“你真的是第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