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雪都成了奢侈品,雪花只是誇張的飄揚了一陣,甚至連積雪都沒形成,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了。但是我,卻很幸運的看到了這場雪。我站在雪花飛揚的中間,仰着臉接住那一片片的雪花。這一次的雪,很溫柔。不像三年前的那場初雪,那一把帶了寧皓然的溫度塞進我脖子裡的雪,那麼熱烈,那麼溫暖。我不得不承認,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他。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似乎一切都已經稍稍晚了一些。我覺得如果我有幸可以變成一個催眠師,那我一定可以把催眠發揮的爐火純青。因爲我把自己愛着的人,都徹底的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可是我不清楚,這樣到底有沒有效果。
我站在雪地裡望着天空,這裡的天空不是很藍。反而是一種讓人看了從心底裡溢出些許痛苦的白色。我想起來我離開的那天家鄉的藍天,他總是可以讓人的心裡變得澄澈。我想家了,想我那個不善言辭的爸,想我那個對什麼都不屑的媽,更想什麼事都和我對着幹的小妹。我給我媽撥過去電話,我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着圈。“媽,下雪了。你看見了嗎?”“這麼點事你還給我打電話,多浪費話費。”我媽依舊和以前一個樣,按她的話說,“德行!”“我就想你了唄,咱們那雪下的大不大啊。”“挺大的,什麼時候放假,我跟你爸去接你。”“就這幾天了。”
考試之前,所有人都在以各種方式忙作一團。只有我無所事事的晃盪在操場上,恍若一個局外人。我也的卻是一個局外人,我沒辦法融入任何小羣體裡面。因爲喜怒哀樂都還行於色的他們中間,漠然的我顯得太突兀。考完試,那個男人毫不猶豫的拋下我回家了。我只是想笑,或許這也是我曾經對寧皓然做過的事吧。他變成現在這麼絕情,不能怪他。第二天早上,我爸媽來接我了。他倆幫我把東西搬到了車上,我發現他倆似乎哪裡變了。是不再細心整理的妝容,也或許是鬢間越來越明顯的白髮,是我媽不再意氣風發的和我鬥嘴,是我爸開始尊重我的意見。我長大了,他們老了。
回到家裡,我只是一股腦鑽進房間裡玩電腦,記得以前我一回家是會有一大批人擁過來找我聚聚。現在卻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了。我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來一句話:“越長大越孤單。”這句話真是說的丁點不錯,沒有人願意把時間留給你這麼一個毫無用處的人。我每天都在和那個男人聊天,就像多久以前我和寧皓然的那樣。我想,我後面的人生也就這樣過下去了吧。但事實證明,我的一生註定了跌宕起伏。
就在某一個普普通通的晚上,拜那個男人所賜,我喝醉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就在下午的時候,那個男人告訴我說,他並不愛我。甚至,連喜歡都沒有過,他跟我在一起只是爲了好玩。他說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也對我動了真心,只想跟我坦誠一切。他跟我道歉,用盡一切讓他顯得不是那麼卑鄙的句子。可我卻覺得,就在這一刻,這一分。我醒過來了,實實在在的褪去了那一層沉重的機械外殼。文曲扶着喝得爛醉的我,臉上的表情我看不清楚。“你是不是還喜歡寧皓然。”她問我,語氣裡是以前從沒出現過的自信。“寧皓然?他那麼對我,我爲什麼喜歡他?”我衝着她傻呵呵的笑。“去幫我買盒煙。”我把自己摔在牀上,把兜裡的錢一股腦全扔給她。“吸什麼吸啊,我早就戒了。”她坐在牀邊拿眼橫我。
“李桐,這都多久了。你也該放下了吧。”她的語氣特別無奈,讓我有一瞬間把她想象成了一個兒子不孝的母親。我本想瀟灑的坐起來,但由於酒精的緣故讓我的腦袋異常沉重。我在牀上翻滾兩圈,最後被文曲拉了起來,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搞笑。“文曲,我跟你說啊,我不喜歡寧皓然!一點都不!”我把我扔在牀頭上的手機拽過來,指着聊天窗口上那個男人的備註跟文曲說:“看到沒有!我喜歡的是這個人!不是寧皓然!不是!”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嘶吼出來。文曲不吭聲的看着我,她的眼神讓我心裡堵得慌,因爲她居然開始憐憫我。
我的手一點點垂下去,手機哐啷一聲掉在地上。“你他媽不要手機了。”文曲怒罵一聲幫我撿起了手機。“文曲,你說。”我的眼淚又開始不停地往外流。“你說爲什麼每一個人都這麼對我,我真的有那麼不好嗎?”文曲嘆一口氣,抽出一張紙塞到我手上。“誰讓你當初跟寧皓然分手的。”“可是他也還回來了不是嗎?他也把我折磨了一遍不是嗎?難道這些年,我還得還不夠嘛?”我索性把抽紙蓋在我的臉上,讓它來止住我幾近崩潰的淚腺。“你看看我,我被折磨成什麼樣了,我再也回不去了。難道這些,不夠還他受的幾次傷嗎?”文曲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摟住了我。
如果說愛到深處是身不由己,那麼我現在就有強烈的這種感覺。你們猜的沒錯,寧皓然他又回來找我了。多久之前我還立下血誓,決意不會再理會寧皓然的任何舉動。但我好像是上輩子欠他太多了,以至於我現在對拒絕他這件事情,根本連想都不敢想。不,我這輩子也欠他夠多了,恐怕還不清了。“幹嗎呢?”他問我,他總喜歡問這句,而不喜歡先問在不在。似乎他的每一分鐘都無比珍貴,任何一點時間都不願浪費在廢話上面。“嗯,玩手機。”我簡單回他,我只是想跟他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沒跟你對象聊天嗎?”他問,我不喜歡他問這些,或許在潛意識裡面,我一直當他是站在我身邊的人。“嗯,沒有。”
“你對象是哪裡的啊?長什麼樣啊?”“你問這幹嘛啊?跟我搶啊?”“不是,以咱這關係,我得給你把把關啊!”“行啊,你看看吧。”我給他發了我和那男人的合照,他笑說。“不會吧,大姐。你的品位呢?”“我不在意外表好嗎,對我好就夠了。不像某些人,長得帥卻無屌用。”“我操,我怎麼聽着這話這麼不中聽呢?我對你不好嗎?”“你對我哪好啊。”“你忘了是誰考試的時候那麼罩着你嗎?沒有我你哪來的六百多分。”
“李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上學那會。那會多快樂啊。”他突然收起了玩笑態度。“我投降了,李桐,我投降了。”“我放不下你,我一直都愛你,沒你我怎麼娶媳婦啊。”“你還記不記得《讓你依靠》,你還記得嗎。我一直都聽,每次聽我都能想起你來。”他一直在說,說着那些我都快忘了的事,說着那些我一直以爲他忘了的事。“寧皓然,你清醒點,我們已經不可能了。”“怎麼不可能,你答應我!”“我現在有對象。”“你有個屁!我跟你說啊,我已經灌了四瓶啤酒了,你不答應我,我就一直灌下去。”“你別鬧。”“第五瓶。”“你別喝了。”“五瓶半。”“你先別喝了,聽我說。”“你說吧,我喝着。”我想我之所以不能拒絕寧皓然就是因爲他的這種性格,他可以仗着我愛他不容拒絕的讓我答應他的要求,而他的要求,確實是替我周全考慮之後的。
他給我發過來語音,是那首劉若英的《征服》,是那首從前他一直逼着我唱的《征服》。他的聲音一直迴盪在我的腦海裡,多久,多久沒聽過這個聲音了。“媳婦,跟他分了,答應我。”我猶豫了,不,可能還不止這樣。我想我的內心已經做出決定了,因爲我現在居然在考慮該如何去跟那個男人說分手。“你給我點時間好嗎?”“行,那你就考慮着。”我心裡總算舒了一口氣,只要有時間就好。結果他卻又發過來消息。“第六瓶,考慮好了沒?”“你!。。。”我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第七瓶。”“我沒第一次了。”“我不介意。”“那好,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真的嗎?那你什麼時候跟他分”“明天,你別喝了。”“等下,我把這瓶喝完。”寧皓然真像個孩子,我的嘴角終於又浮現出了笑容。“喝完了,媳婦,明天咱們去爬山吧。你明天給我打電話。”“我也起不來啊。”“好媳婦,求你了。”“。。。。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