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到中午的時候,一個長得挺白淨的男老師站到大廳門口喊起來。“二班的過來集合!”他努力讓自己的喊聲顯得比較有氣勢一些,讓我想起了軍訓的時候羞澀的教官。
我拉着文曲丟丟的跑在人羣的前面,一羣人把班主任圍了個嚴實。他的臉微微有點紅了,似乎是個新老師,剛剛畢業來學校報到了。我又轉過頭環顧着我即將要一起上課三年的同班同學,望到一處時,我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他居然也在這個班,就是那個特別溫柔笑起來特別暖心的小帥哥,我的心情也在一瞬間明亮起來。
班主任帶着我們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到了班裡,那是二樓最西邊的教室,窗戶正對着陽光的方向。我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句話“身邊滿滿的都是陽光。”
文曲我倆坐在了第二排,但是很快的,我心裡就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所有人都避開了第一排那個神聖的地方。班主任站在講臺上,白襯衫西服褲子,說不出的朝氣蓬勃,他滿臉帶笑的看着我們說“都不敢坐第一排啊?”於是,我和文曲就華麗麗的前進了一排。
座位安排好了之後,帥班拿出了一張考勤表,一個個點名介紹自己,無非是些喜歡讀書寫字的無聊話題。我也沒心思聽他們說那些,我的全副心思都已經飛到了那小帥哥的身上了。一條龍的點名離他越來越近了,我感覺好像不是他站起來介紹自己,而是我。因爲我的心都快從胸腔裡蹦出來了似的。
“寧皓然!”
“到!”
他似乎也挺緊張,僵硬的站起來然後又坐下去。我悄悄的記住了那個名字,不過說實在的,他名字還真好聽。
日子就在一天一天奔跑在學校和家之間空曠的馬路上度過着,我們彷彿永遠都不知道疲倦,每時每刻的笑,每時每刻的鬧,無知無覺中揮灑着青春和汗水。兩個星期就在這樣的日子裡一點點消磨殆盡,成爲我人生中再也觸碰不到的過去式。
自習課上,班主任一如既往去開會。而我們,則瘋了般的鬧。我和文曲每到這時候都好像有了聊不完的話,我倆一邊說一邊故作矜持的笑。要不然就說女的太賤,總是那麼在意男的的眼光,既是對人家沒有那個意思。
我一邊跟她說着腦袋裡不住蹦出來的話題,一邊自動屏蔽了之前聊過的話題。正說在興頭上呢,教室的門吱嘎一聲打開了。班主任拿着一個小冊子走上講臺,教室裡安靜的好像到了另一個次元。他的腳步沉重的跟綁了兩個沙袋似的,五官也緊緊擰在了一起。他垂着頭沉默了十幾秒鐘,才無力的擡起頭。
“我宣佈幾件事情。”他環望着全班三十多張臉,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但我還是很耐心的往下聽下去。“咱們得分班了。”這句話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我們頭上,我看見前面兩個女生握着的手倏地鬆開了。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分別沒有太大感觸。我五歲的時候就被我媽送到了私立學校,校車裡的小女生都抽抽搭搭哭個沒完,只有我抱着和我腿一般高的一大袋零食默默注視着一切。小學轉學轉了不下三次,我一次都沒哭過。最後被送到離我家有兩個小時車程的封閉式私立學校,那時候性格特別內向,我媽他們工作也很忙。我就在每一個下雨下雪天家長來的頻繁的日子一個人蹲在校門口看着他們撲到那些大人的懷裡,然後再一個人頂着風雪跑回去。
我記得第一次哭的時候,是我媽答應去看看我,然後我就滿心期待的準備了兩天。終於等到了日子,那是我最開心的一個早晨,我漫步在三樓的樓梯口,每一個細胞都跟着我一起笑。數學老師看見我就叫住我跟她去了辦公室,我站在她面前,笑容不減。她先跟我說了考試的事情,對我鼓勵一番之後我正要掉頭回去,她又叫住我說“你媽媽打電話說太忙了來不了了,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我的笑容生生僵在了臉上,我感覺到眼眶有些燙,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我低着頭輕輕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眼淚抑制不住的流個沒完。那天,幾乎每節課都在流眼淚。我仰着頭聽課,眼淚流下來,我再低頭擦掉。就這樣反反覆覆着哭,一直哭到晚上回宿舍,又縮在被子裡哭。後來慢慢習慣了一次又一次離開家,習慣了自己照顧好自己,習慣了離別。
幾個女生已經趴在桌子上哭開了,我看着她們覺得心裡特別酸。那時候除了文曲還有一個女生玩的不錯,她跑文曲我倆中間問我們萬一她被分走了怎麼辦,我們兩個星期的革命友誼就要這樣付之東流了嗎?文曲說“兩個班就隔了一道牆,跟以前能有多大區別。我和李桐以前兩個學校也沒見感情變多少。”
我心不在焉得聽着她們的 ,眼淚就流下來了,怎麼擦都擦不完。不是因爲分班,也不是因爲文曲的話,而是當時那種氣氛,壓得我想哭。文曲見我哭嚇了一跳,立馬跑過來哄我,一邊給我擦着眼淚,那個女生也過來給我擦眼淚。就這樣鬧了差不多一節課,班主任拿着分班的名單進來了。
那個女生分走了,我沒走,文曲沒走,寧皓然也沒走。其他人我就沒多在意了,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撕下來一小塊白紙,打着留念想的旗號實則留寧皓然的qq。然後我就把紙遞給寧皓然後面的一個胖子,那男生特別拽的寫上了一串數字就把紙遞給寧皓然了。這樣正好,我還以爲要費些力氣呢,我搶在紙到第三個人手上之前就把紙搶了回來。兩串數字沒有寫名字,但我也分不清哪個是他的了。
回家之後我就迫不及待的把兩個號搜出來,一個是空號,寧皓然還真拽。好吧好吧,人家確實有這個資本。我沒再管他,就掛着號玩遊戲了。過了不多一會,那人給我發過來一句話“聽說今天你哭了?”我問他說“你是誰?”他沒說話,我想起來那個胖子叫高興旺,於是問他“高興旺?”他說“恩”我也沒懷疑,就跟他聊起來了,在我們這個年紀,聊天的時間遠遠比切實相處的時間要長得多。不過我們挺聊得來的,我們從分班的事情聊到音樂,聊到各種各種,他說“《向全世界宣佈愛你》很好聽。”
第二天,分班的被調走了。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高興旺,他也被調走了。中午去上學的時候,我和文曲早早的等在學校門口。然後一片黑壓壓的不明物體從學校門前的馬路上疾馳過來,直到近了我纔看清楚是我們班的那羣混蛋。寧皓然騎着單車在最前面,黑色利落的短髮,黑色的利眉,黑色的單薄上衣以及黑色的長褲。所有的光芒彷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是一個亮閃閃的發光體,照亮了我的目光。他的兩隻手都脫離了車把,帥氣瀟灑的一掠而過,最後戛然而止在學校對面的楊樹下。
學校的兩邊分別有兩條馬路通向北邊,男生是羣居生物,他們總是一羣黑壓壓的疾馳在東邊的馬路上,而女生則是分成了三三兩兩的小集體,走在西邊的馬路上。這是種奇怪的默契。
他停在我們對面之後我纔看清楚他後座上的男生,他們似乎玩得很好,叫什麼柳文昌。跟文曲一樣是個名字跟性格走了兩個極端的怪人。柳文昌拿着一條長長的不明物體,然後寧皓然就在前邊特別嫌棄的喊着“臭死了!離我遠點!”我這才認真去觀察那個長長的東西,居然是一條蛇褪下來的皮,我瞬間轉過身,壓住想吐的衝動,深呼吸再深呼吸,胃裡不斷翻涌着的才終於平靜下來。但我是真的不敢再回頭看一眼了。
我每天早早的起牀,整理然後上學,上課,偷瞄寧皓然,下學回家,和高興旺聊天,每天都是。我們似乎有永遠聊不完的話題,每天都會聊到很晚,直到某一方的家長來催,我們才戀戀不捨得關了聊天窗口,去睡覺。然後再開始有一天的重蹈覆轍。
直到某一天,我一如既往的和高興旺聊天,不,確切的說是和某個人聊天。他跟我說“你哭了啊?”我說沒啊,他說我都看見了,我想了想,分班的時候高興旺就搬走了,他去哪看見我哭得!?然後我又問了一遍“你是?”他開玩笑地回答“你哥。”我特別嚴肅的又問他“你到底是誰?”他發過來的那三個字差點沒讓我暈過去,聊天窗口上閃爍着大大的三個字“寧!皓!然!”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我是真的被嚇到了,他居然隱瞞了我這麼久!!我開始一點一點翻回去聊天記錄,把角色改成寧皓然。GOD!!!我是真的接受不了啊,這是我每天都在偷窺的男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