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若要萬分明亮, 必須射進黑暗的世界。——弗朗西斯·培根
天,不復方纔的風和日麗,有些陰沉。
米瑞回到辦公室, 面對衆人詢問的目光, 輕扯了一抹笑容, 掩去心裡的擔憂, 安撫衆人, “沒事,鍾醫生看着呢!”
衆人聽了,都鬆了一口氣, 又投入到工作中。
小吳拿着手裡的一份個人資料,轉頭對米瑞說:“米教授, 這裡有一份資料, 符合你對從犯的描述。”
周澤華一聽來勁了, 立馬湊了過來,放下二郎腿, 端着水杯,翹首以待。
米瑞點頭,示意小吳闡述一下那人的情況。
“杜鬆凱,男,25歲。從小成績優異, 曾經獲得過省級數學, 化學競賽冠軍, 藝術方面更是十分傑出, 15歲就在本市辦過小型畫展。父母和睦, 一直一心培養他,以此爲榮。但是, 他患有口吃,不善交流,呆得最多的地方是畫室和書房。”小吳唸到此處,擡眸看了一眼米瑞。
“成績這麼好,加分自不用說,那他爲什麼會到桐城這個小地方來上學呢?”周澤華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不是“211”就應該“985”的料啊。
“高考兩次失利,甚至第二次都沒有過線,吳教授破格錄取的他!在大學期間也是學霸級別的人物,但是沒有什麼朋友,爲人也沉默寡言,跟他關係好的,都是希望倚靠他通過考試。”小吳唸完資料,合上文件,等米瑞發話。
米瑞聽完,愣了一下,擡手接過文件,“吳教授,哪個吳教授?”
“吳西平,美術系的外聘教授!”小吳走回座位,手捧水杯,喝了一口。
“周隊,我要吳西平教授的資料,還有這個杜鬆凱的關係網。”
米瑞面色凝重,眼光銳利的盯着照片上的人,隨即去翻找從輔導員那裡帶回的相冊。
“好!馬上……”周澤華鄭重的點頭,辦公室裡便開始忙碌起來。
還差一點,如果能夠破解死者跟這兩個人的關係,還有那個圖案,那麼所有的謎團都可以解開了,米瑞深吸了一口氣,埋頭工作。
——
辦公室裡,除了翻資料和喝水的聲響,便只有一片寂靜。高效率的工作狀態,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着,找點找到兇手,就少可以少死一個人。
突然,電話響了。
“喂,桐城警局,是,發生了什麼事?好,我們馬上到!”
周澤華放下電話,突兀的站起身,“米老大,杜鬆凱被車撞死了!”
米瑞一臉平靜的放下手裡的相冊,將舊鋼筆插入口袋裡,扯了扯黑色風衣,淡淡的說:“走!”
全員出動,趕赴案發現場,整起案件已經死了四個人了,孫芸,潘璐,喬冠傑,杜鬆凱,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在那張照片上,冬日雪景裡的三女兩男還有一個女生。
孫芸:將——5,北斗居中
潘璐:象——4,北斗居尾
喬冠傑:車——2,北斗居尾
杜鬆凱:卒——無,北斗居左
兇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杜鬆凱不是被咬死,而是被撞死的!
——
案發現場,一片慘烈,杜鬆凱趴躺在地上,蜷曲的腿,口中腦邊都是鮮血,還有慘白的腦髓裸露。
“猛烈撞擊,腦漿迸裂,肋骨插入肺部,當場死亡。”雲七一襲紅裙,帶着精緻的妝容,顯然應該是出席宴會的現場趕來。
米瑞掃了一眼環境,三岔路口,行人不多,正面衝撞,兩條路可以逃跑,顯然開車的人已經找好了後路,地上沒有剎車印記,應該是油門踩到底,快速的撞擊過來的。
“是謀殺。”周澤華胃裡一陣噁心,沉聲道,又往雲七身邊挪了挪,“我難受,雲法醫!”
“難受?吐着吐着就習慣了!”雲七伸手拍了拍周澤華的肩膀,按照她的高度,踩着高跟鞋也只夠到他肩膀。
周澤華一時語塞,眨了眨眼睛,可憐的看着她,引得雲七一陣嬌笑,拎着箱子走遠了,不忘回頭說一句,“下午來拿驗屍報告。”
“成,我去我去!”周澤華興高采烈的大喊,引得無數同事頻頻側目,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走,看監控錄像去。”米瑞不理會,淡然的瞅了一眼不遠處的監視器,雖然極有可能被兇手破壞了,但是按道理也要查一查。
“這裡距離學校不遠,會不會是……”周澤華三步兩回頭的頻頻回頭,努力的認着路標。
“多近?”米瑞挑眉,棄卒保車,那下一步就是車了,那誰回事紅車呢?不,還有一個,“後!”他有些心神不寧,插在口袋裡的拳頭不由得緊了緊。
周澤華簡單的估測了一番,“500米”
監控室,空無一人,顯示器全部藍屏。
“被人捷足先登了。”周澤華懊惱的踢了門一腳,怒瞪了屏幕一眼。
米瑞無奈搖頭,一把拉住周澤華,抿了抿嘴角,“冷靜點,兇手的破壞,不是正好告訴我們,監控裡有證據嗎?”
“那,接下來怎麼辦?”周澤華懊惱的問,米瑞放開手,摸了摸下巴,思索過後,淺笑了一聲,“去拜訪一下吳教授。”
“吳教授?”周澤華疑惑的望着米瑞硬挺堅毅的側臉,現在去找什麼吳教授啊,找肇事者纔對啊。
米瑞但笑不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把小吳剛纔傳我的資料發給你。”他掏出手機,發了一個文件給周澤華。
周澤華低頭看着文件,猛然擡頭,“吳教授是‘北斗’畫會的創始人之一,另外兩個創始人都已經在三十年前就死了,死因不明。”
“是,還有,杜鬆凱五人是這一屆的‘北斗’畫會的委員會。”米瑞低啞的聲音,好似剖開黑夜的一把刀,將一個又一個不爲人知的密碼解開。
周澤華從內心對米瑞涌起了無限的崇拜,他要學習的東西真的很多啊!
——
十分鐘後,兩人來到“北斗”畫會的練習室外。
周澤華盯着面前巨大的會標,果然跟視頻,還有畫裡隱藏的拼圖一模一樣。正當他入神的看會標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小吳傳輸了一張照片過來。
“米老大,小吳最新傳來的,兇手開的車的照片,一個路人拍的。”米瑞接過手機,走出了畫室,直奔吳教授的專家樓而去。
周澤華緊隨其後,兩人拿着手機對比了一下,安然的停在院子裡的這輛車,車頭的位置有明顯的凹陷,引擎還是熱的。米瑞朝着周澤華使了一個眼色。
“我上去抓人。”周澤華撒腿就跑,衝上專家樓的宿舍,而米瑞無奈的扁嘴,他有說吳教授在專家樓裡嗎?
那個老頭把車子放在這裡,就是要讓他們誤以爲,人在專家樓裡,那他會去哪裡呢?
米瑞閉上眼睛,不斷的回憶,那個視頻,如果大膽的假設,街頭後巷不是第一案現場,那麼視頻裡的地方纔是。黑暗,無光,還有……鵝卵石。
哪裡會又黑滿地都是鵝卵石呢?潘璐穿着高跟鞋,高跟鞋……
“喂,你在睡覺嗎?”應尤佳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米瑞的思考,張開眼,看着一張蒼白的臉龐和一雙焦灼的眼睛。她的髮絲有些凌亂,一縷不甚乖巧的含進嘴裡。
“思考。”他冷冷的丟了兩個字,心頭涌起一股怒意,這種煩躁讓他很不自在的蹙眉。
周澤華氣喘吁吁的從樓上跑下來,“沒人!”
“周隊,又把腦袋忘辦公室了。”應尤佳冷聲丟了一個刀眼給他,擡手就想給他一個腦瓜蹦兒。地上明顯還有一道車胎痕跡,也就是說人已經跑了。
周澤華撓了撓後腦勺,剛纔確實衝動了一點,嘿嘿的笑了。
“我看到你桌上的照片了。”應尤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指了指最右邊的女孩,“這個女生叫李思雨,現在在第一醫院,胃癌,剛剛動過手術。”
“你是說,吳教授很可能去找她了?”周澤華猶疑的問。
“去醫院。”米瑞拿過照片,塞進黑色風衣胸前的口袋,不理會應尤佳,從她身邊錯過,走遠了。
應尤佳莫名其妙的摸了摸下巴,瞟了周澤華一眼,抿脣問,“他怎麼了?你惹他了?”
周澤華扶額,瞧了瞧前頭大步流星的米老大,和身邊神經偶爾大條的應科,“是你惹他了。”
他說完快步跟上米瑞,應尤佳一臉茫然,小跑着喊:“喂,你說清楚啊!怎麼就是我了?”
——
夜幕四下,醫院的花園裡,一個坐着輪椅的女生,擡頭仰望着天空,眼眸直視着宛如湯匙的北斗七星。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劃過一個好看的弧度,露出珍珠般的牙齒。她的脖頸很美,手裡拿着一張卡片,和一支筆,寫着那首催命的詩歌,“軟弱的將,斜跳的象,殘暴的後,直行的車和狡詐的卒子。而棋手同樣也是被禁錮的囚徒,在另一個黑夜與白天構成的棋盤上。”
蒼白的臉色,瘦削的肩膀,微喘的氣息,都讓她無法用力寫完這首詩,轉頭望着陰影裡站着的那個人,“我寫的好看嗎?”那人沒有說話,背光而站立的他,微微的點頭。
在她的身邊,準備了一雙高跟鞋,紅色的,就像是十八歲成人禮上穿着的那一雙一樣。她含淚看了一眼那雙鞋子,“這雙鞋不合我的尺碼。”
陰影裡的人沒有說話,就像是石頭一樣,站立着,沉默往往讓人害怕,女孩從容的挽起長髮,“我看到了,他們都死了。我知道,快輪到我了。可是爲什麼呢?”
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終於從那人的口中傳來,“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