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測力天平,這是粒子圖像測速儀,這是壓力傳感器與溫敏漆……”
成飛研究所,實驗室中,總工段曉飛帶着陳輝在實驗室中參觀,陳輝有感興趣的儀器設備,他也會耐心的解釋,一些陳輝不瞭解的事項,他也會一一提醒。
“接下來我們要去參觀的是風洞系統,成飛這邊算是比較齊全的,除了激波風洞,我們也有電弧風洞和熱衝風洞,簡單來說,激波風洞的運行時間通常是毫秒級,主要用來驗證一些瞬時現象,比如激波-邊界層干擾。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電弧風洞和熱衝風洞,用於超燃衝壓發動機燃燒室的穩定運行實驗。”
段曉飛驕傲的介紹着,他們成飛擁有全國最好的實驗設備,當然,他們也做出了最好的成果,自然可以驕傲。
“這是低速風洞,通常速度小於0.3馬赫,主要用於模擬戰鬥機起降、巡航階段的低速氣流特性,配備煙流/油流可視化系統觀察流場分佈。”
陳輝順着段曉飛手指看過去,只見前方一個全鋼結構的龐然大物,與其說這是套設備,還不如說這本身就是一棟建築。
“這個風洞採用開口式設計,長寬高12m×3.5m×18m,採用全鋼結構框架,入口段配備蜂窩整流柵或篩網,減少氣流湍流……”
不止是簡單介紹,連詳細參數都跟陳輝說得一清二楚,讓陳輝感覺自己不是來參觀,而是來接收這座實驗室的。
繼續往前走,段曉飛繼續介紹到,“這是超聲速風洞,速度爲0.3馬赫到5馬赫之間……”
光是在實驗室中逛了一圈,就花費了足足一天的時間。
這也讓陳輝對成飛研究所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沒關係,今天只是大概跟你介紹一番,等後續你用得多了,自然就能熟悉了。”
走出實驗室,段曉飛笑着對陳輝說道,他也沒指望陳輝能夠聽他說一遍就把所有設備和注意事項都記住。
最後,一行人來到會議室中。
會議室中已經坐着七八個人。
一個儒雅中年起身向陳輝走來,“陳教授好,我是成飛研究生負責人,趙昀東。”
中年起身自我介紹到,熱情的向陳輝伸手,“歡迎陳教授蒞臨指導,以後發動機方面的問題,就全靠陳教授了。”
“爲國爲民,定不辱使命!”
陳輝也沒有謙虛,他來這裡就是爲了做這件事的。
趙昀東讚賞的看了陳輝一眼,紅光滿面的說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快坐吧,”
趙昀東招呼大家坐下,“就不耽擱大家時間,曉飛,你給陳教授介紹一下。”
“陳教授想必就不用給大家多介紹了吧?”
大家都坐好後,趙昀東站起身來,在會議室中掃了一圈後,擡手指向左首位的一人,對陳輝說道,“這位是總體設計部負責人石鵬……”
“這位是氣動與結構部負責人劉奇偉……”
會議室中足足有二十多人,幾乎涉及了整個研究所全部重要部門的負責人,這個歡迎會議的規格,可以說是相當高了。
介紹完畢後,趙昀東再次開口,“以後動力系統研究部就由陳教授主管,大家全力配合陳教授的實驗!”
“?”
這話來得太突然,不要說會議室中其他人,就連陳輝自己都是滿臉愕然。
他只是來當個科學顧問而已,沒必要給這麼大的權力吧?
“陳教授不必擔心,我們研究所跟公司不一樣,是服從紀律的,不用擔心有其他問題。”
趙昀東擡手阻止了陳輝的話,神色嚴肅的說道,“既然戰堂堂主讓您過來,自然會給您的研究提供足夠的便利,不僅是動力系統研究部,如果需要其他部門配合的,您儘管開口,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明白。”
陳輝鄭重點頭,權力與義務是相互依存的,他能感受到對方的誠意,同時,也能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不過他有信心!
“沒想到你也來了!”
剛走出會議室,鄂維南院士就迎了上來,笑盈盈的說道,“你來了,我感覺距離問題解決就不遠了!”
“鄂老說笑了,聽說您最近又有了新的發現?”
陳輝同樣滿臉笑容,跟鄂維南院士的幾次合作都很是愉快,他很敬重這位前輩。
“的確發現了一種陶瓷基材料,但距離完全達標,還有一段路要走。”
鄂維南臉上笑容消失,眉頭微蹙,顯然,他們恐怕遇到了些棘手的問題。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我們實驗室看看?”
陳輝略一思考,接受了這個邀請。
……
接下來的時間裡,陳輝每天出入實驗室,採集各種數據,用於建模,偶爾還會去鄂維南院士所在的材料部看看,幫鄂老解決一些數學上的問題。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恭喜!”
這一天,陳輝剛走出實驗室,鄂維南院士就走了過來,笑盈盈的說道。
“鄂老有新的突破?”
陳輝來到研究所後,雖然也會協助調整模型,但並沒有太多的參與耐高溫材料的研發,更多是專注在流體模型的構建上。
鄂維南搖頭,“不是所有人做科研都跟你一樣快的。”
“哪有那麼容易說突破就突破了。”
“不過我們搞的畢竟不是商業,只要不計成本,造還是能造出來的。”
“那有什麼好恭喜的?”陳輝不解。
“當然是你跟丹尼斯教授那篇論文。”鄂維南理所當然的說道,“我有種預感,過不了多久,NS方程這個世紀難題也會被你解決。”
陳輝恍然,那篇論文投稿都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這些天他專注做實驗,研究模型,都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不過那篇論文見刊是必然的,這並沒有什麼驚喜。
“鄂老,陳教授,最近出了個大新聞!”
楊馳從走廊上小跑過來,神神秘秘的說道。
鄂老他們過來時,也帶上了肖蒙教授的團隊,肖蒙教授已經從江城大學離職,但成飛這邊也是提供研究生名額的,所以楊馳他們休完假後也直接過來了,畢業之後大概率就留在這兒當研究員,直接省去找工作的煩惱,他們自然沒什麼不願意的。
“什麼大新聞,別賣關子了。”
幾個月時間的共事,鄂維南院士跟楊馳早已熟稔,他對這個機靈的研究生也是有不少好感的,認爲他是個值得培養的後輩。
“阿三那邊最近掉了架飛機。”
楊馳拿出手機,調出新聞。
陳輝和鄂維南院士看完新聞,神色都有些沉重,這起事故無疑是慘烈嚴重的。
“據說是因爲當地溫度太高,暖空氣密度不夠,沒能提供足夠的升力導致的……”
楊馳閒聊着道聽途說的消息。
“沒想到連波音都會出這種事情。”
陳輝感嘆,“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波音787首次出事故吧?”
“這有什麼稀奇的,波音也不過是個組裝公司而已,發動機都不是他們自己生產的。”
鄂維南搖頭,“我們國產的C919也一樣,發動機也是進口的。”
陳輝點頭。
雖然目前華夏戰鬥機發動機已經追上了世界前列,但商用的飛機發動機跟戰鬥機發動機還是有許多區別,短時間內沒辦法將這項技術從軍用轉向民用。
但耐高溫材料和多尺度流體模型,卻是可以用的,如果完成研發,對民用飛機發動機的提升同樣巨大。
到時候,大家坐飛機不僅更安全,也會更便宜。
與此同時,在距離陳輝他們不遠的成飛會議室中,戰堂堂主特地從京城飛過來,面色凝重的說道,“在藍星油庫那邊,我們的飛行員與大米的飛行員進行了一場遊戲,雖然最後贏了,但在返航時,因爲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發動機發生了熱壅塞,還好我們的飛行員經驗豐富,化險爲夷。”
所謂熱壅塞,就是在燃燒時燃燒釋熱無法有效擴散,導致壓力異常傳播與氣流速度下降,當氫當量比超過0.61或燃燒室結構設計不當時,隔離段無法調節過高壓力,形成向上遊傳播的壓力波並引發流動壅塞。
簡單來說就是火焰直接“回退”到進氣道,這是非常危險的情況。
“直接派銀杏葉過去!”
成飛的主任工程師段曉飛強硬的說道,雖然銀杏葉還沒完全完成列裝,但戰鬥力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只有幾架,但足以改變局部戰場的局勢。
搖頭,“這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我們應該關心的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這不僅關乎到飛行員的安全,更關乎華夏的未來!”
很多情況他並沒有跟這些研究員們明說,
但偷國的小動作如同兒戲,沒能成功,阿三與阿巴的戰鬥更是丟了個大臉,本想露露臉,結果把屁股露出來了,被兔子的裝備打了個6:0,也讓阿美的意圖化爲泡影,但它並沒有放棄,而是繼續在藍星油庫地區挑事。
這個時候,強大的裝備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最近陳教授也正在研究這個問題,已經有了些進展,但想要完全解決,恐怕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成飛負責人趙昀東開口說道,他雖然也是搞技術出身,但早已不會像段曉飛那樣衝動。
戰堂堂主點頭,“陳教授那邊,你們全力配合,加大資源投入,要什麼給什麼,一定要不惜代價,儘快解決這個問題。”
“但我們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陳教授一個人身上,你們再成立一個專項研究小組,同時研究這個問題,享受跟陳教授一樣的待遇。”
華夏傳統向來如此,飽和式救援,飽和式研發。
是人民鑄就的歷史,團結就是力量,這不是講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
“筒子們,現在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了!”
神色凝重的說道。
……
清晨六點,華夏空氣動力研究與發展中心的激波風洞控制大廳裡,熒光燈在金屬控制檯上投下冷白的光。
陳輝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快速劃過空氣動力學模擬圖,藍色流場在他瞳孔裡投射出數學公式的殘影——那是他昨夜推導的LES湍流模型修正項。
“陳教授,風洞預抽完成,總壓穩定在80atm,總溫2980K。”操作檯前的研究員林正則探過頭,額角沾着熬夜的汗漬,“燃燒室模型已經裝入噴管,PIV激光器和LIF系統最後一次自檢通過。”
陳輝點頭,目光掃過牆上的倒計時屏——00:05:00。
今天要驗證的是他改進的CFD模型,重點是燃燒室激波位置與燃料混合效率的耦合關係,若成功,超燃衝壓發動機的熱效率預測誤差將從12%降至5%以內。
“啓動風洞。”陳輝的聲音冷靜得像精密儀器。
來這裡也有快一個月時間,原本他就有做實驗的經驗,這一個月的一線經驗讓他快速適應了研究所裡的生活,適應了從理論數學家到實驗科學家的轉變。
控制檯發出低沉的轟鳴,電弧加熱器開始吞噬電能,淡藍色的等離子體在真空艙內躍動,陳輝的餘光掃過數據採集屏,壓力傳感器曲線正以0.1%的精度逼近目標值。
一切都在朝着預測中的方向前進,陳輝滿意的點頭,在他設想中,完成這次實驗驗證後,再進行最後的模型修正,就能徹底完成多尺度流體模型的攻堅。
這一個月時間,鄂維南院士那邊也有了新的發現,在陳輝的幫助下,對模型進行簡單的調整後,一種陶瓷基複合材料脫穎而出,耐受溫度達到了驚人的4000K,同時能夠在3000K高溫環境下抗氧化壽命超過1000小時!
現在唯一的問題只是製備還存在困難,一旦這方面突破,耐高溫材料的問題將迎刃而解,現在反倒是他的多尺度流體模型進度落後了。
嘀……嘀……嘀……
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將陳輝拉回現實。
“警告!PIV系統同步信號丟失!”研究院吳志偉的聲音帶着顫音,“相機陣列接收不到觸發脈衝,現在只能拍靜態圖像!”
大廳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粒子圖像測速是測量三維速度場的核心設備,若無法獲取流速數據,CFD模型的湍流驗證將失去關鍵支撐。
陳輝快步走到控制檯前,盯着PIV系統的時序圖——觸發信號在最後1ms突然塌陷,像被無形的手掐斷的琴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