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意外了,魏叔玉愣了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之前被這婆娘捏着把柄無奈同意繼續收她當學生,但是條件是不讓她在自己家學,以求不會被別有用心的接觸家人而有所圖謀,沒成想到了現在這婆娘居然搬到了自家莊子上,兩家也就幾里路的樣子,離得這麼近又是合作伙伴,平時來往自然是免不了,久而久之的也熟絡了,每天串個門什麼的豈不是更危險?
這太狡詐了,魏叔玉很惱火。
別看兩人鬥智鬥勇這麼久,魏叔玉覺得自己已經在這件事上降服了王靜,沒成想又被將了一軍。
內心惱怒,想給這婆娘打一頓,可扭頭時人已經順着路下了樑子走出了一段距離。眼看追上去也不是個事,魏叔玉咬牙切齒的朝下狠狠扔過去塊石頭。這事太憋屈了,又找不出什麼反對的理由,你要說人家不守信,人肯定說當初條件裡也沒不準搬過來的話,而且兩個作坊都在莊子上,人作爲股東,合作伙伴,或者說朝廷的監管員,自然有理由住在莊子上圖個方便,怎麼說人家都佔着裡,就算再不願意也沒辦法。
惱怒的扭過身,一路對着草兒亂踢,黑着個臉的回了樑子上的草地。
野炊已經結束,此時的三個孩子正拿着鉛筆和特質畫板寫寫畫畫,這是魏叔玉佈置的作業,寫生。
貌似很感興趣很好奇的程梨花圍着三個大哥哥轉來轉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小臉上的表情豐富至極,一會一臉驚歎,一會羨慕,一會又鄙夷。粉嫩嫩的小臉活生生一部正在播放的連續劇似地,不過還好此電視劇爲啞劇,即使表情再誇張也沒打擾他人的藝術創造,三個孩子依然專注的對着山下莊子用心描畫着。
“相公。”
孫小小正跪坐在地上對着天空發呆,見到魏叔玉後立即笑起來,撲進懷裡。
魏叔玉擠出一絲笑容,抱着孫小小,可心裡還對王靜那婆娘耿耿於懷。
孫小小感覺到了什麼,仰起臉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這事還真不好說,魏叔玉本就不打算讓孫小小知道,雖然這孩子心裡縝密,很多時候能幫忙,並且對待王靜這個人肯定要比自己有更多的認識,但是問題是魏叔玉不想讓這孩子介入太多可能危險的東西,所以王靜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也沒和孫小小討論過,因爲他知道自己一說,孫小小肯定知道自己的態度,立馬會當回事去調查。先不說她能不能分析出些什麼,起碼讓她接觸到就已經很危險,所以這事儘量瞞着。
想到這,魏叔玉一笑,“究竟作坊怕是要開工了。”
孫小小點了點頭,詭異一笑,“那可好,妾身又能幫相公賺大錢了。”
這話從孫小小嘴裡說出來魏叔玉一點都不懷疑她有這個能力,因爲之前玉霜的暴利收入就能證明這一點,無論是管理還是銷售,孫小小都能手到擒來,彷彿是天生的生意人,小小年紀除了睿智和恐怖的分析能力之外,她也像行走商場多年般老辣,裡裡外外處理都能妥妥當當,未來酒精生意的自然沒什麼困難。
可問題是,幾天過後的魏叔玉已經無暇考慮將來能賺多少錢,而是倉庫裡還有多少錢……
從野炊那天回來之後,玉珠的買地一事終於打響,經過十幾名貴婦的資金和勢力支撐,買地團成功打敗各路人馬,拿下了灃河邊上最爲肥沃廣闊的一塊地。而塵埃落定後的分地這件事上,作爲發起人的玉珠有優先選擇權,這讓她興奮的過了頭,大手一揮買下看重很久八千畝好地,其豪爽闊綽被奉爲女中豪傑。
可就是因爲這次豪爽,結果卻讓魏家陷入了窘境。
因爲按照之前的計算,買地這件事上玉珠的可支配資金只能夠買下五千畝,可因爲興奮過了頭,使得她的熱情空前,完全將預算拋之腦後,一口氣就拿下八千畝地。本來這事放了以前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問題的關鍵是酒精作坊也開始了建設工作,其規模之大需要的資金等同於一個無底洞。雖說王靜背後的採伐給予了極大的資金支持,但是畢竟也有個數,一旦需要對方追加,那麼利潤上很可能魏家會吃大虧。
這幾天也是動了倉庫多半硬撐,不過看樣子也絕對撐不了多久,玉霜雖說也在賺錢,可畢竟杯水車薪。
每當魏叔玉眼看年關時還滿當當的倉庫見了底,那個心疼啊,那個滴血啊,想要殺人……
“還誇呢?還聰明呢?你怎麼不把我和小小也賣了?還能多換幾畝地給你。”
這天實在忍無可忍,給玉珠叫道跟前訓話,心裡窩了一肚子對不良社會風氣的不滿。
這年代對土地的重視程度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按唐朝人的思維方式,有錢了就得買地,不僅造福子孫還很有面子,所以玉珠這次買了這麼大一塊地完全是一種睿智的體現,滿長安都在誇她本事,多麼多麼的有遠見,又多麼多麼聰明,連王管家見了都激動的老臉通紅一個勁歌頌夫人英明,看的人就想吐血。
事實上即使上家裡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可就因爲那觀念卻沒人說玉珠壞了事,這其中就包括玉珠本人。
所以面對魏叔玉的指責,她理直氣壯,“買地是買地,作坊是作坊,相公不能相提並論來埋怨妾身。”
魏叔玉很惱火,“你還有理了?別人不知道你自己能不清楚麼,作坊現在的錢還不因爲買地糟蹋了?”
玉珠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還沒被滿世界的誇讚弄昏頭,要是王靜那邊追加投資就必定減少利潤這個道理她也懂,因爲買地導致這一結果,明顯是不划算的。不過這念頭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又開始嘴硬,“這怎麼能說是糟蹋呢?那錢妾身沒拿來吃沒拿來喝,可全都買了實實在在的田產了,不算糟蹋。”
魏叔玉翻了翻眼皮,“咱不說糟蹋沒糟蹋的話,就說你這麼做的後果,當初你可是把玉霜作坊最大一單生意的進項給挪了過來,我也跟你說過咱家只能吃下個五千畝,你這下那多出來三千畝地的錢就是拆出來的窟窿,根本就填不上。這要是放以前少了沒什麼,咱還可以繼續賺,可現在呢?咱還就非缺那點錢了。”
玉珠啞口無言,坐了椅子上不安的拽着絲巾,不敢看人。
他明白現如今的處境,倉庫虧空,玉霜那邊賺錢又是一點點的來,就算支援也只能是杯水車薪。
可以說現在的狀況已經不容樂觀,而這一切都是因爲……
“算了,不管誰對誰錯,現在解決問題纔是關鍵。”玉珠一直強勢,委屈的模樣看的人心疼,魏叔玉也不想責怪這婆娘,畢竟她也是爲了家裡,說這些也就是想規範下她的思想,不能看了地就發瘋。上前給玉珠抱住,“以後咱遇見什麼事要多想想,不能頭腦發熱,這事就當撿個見識,以後注意點就成,明白嗎?”
玉珠靠在懷裡點了點頭,難得認輸表現出服帖的樣子,讓魏叔玉感覺特有面子,“那那些錢怎麼辦?”
魏叔玉拍了拍玉珠的後背,“這事你不操心,我來處理。”
這能有什麼辦法,自己婆娘辦砸了事,還不只有自己頂着,這教訓也教訓完了,得趕緊處理事了。
家裡現在的支出太大,玉霜的救援太過緩慢,根本難以有成效。
不過好在這個窟窿並不是永無止盡的,昨天孫小小算了筆賬,差的也就是玉珠買地時多買的三千畝拿點錢,大概數字也就是那樣,只要能拿出來這些問題就算解決了。現如今既然家裡拿不出,那就只能想想其他辦法,魏叔玉不是沒想過把之前李勣送的園子賣掉,但是這地產畢竟是拜師禮,而且這年代賣產業會被指責敗家,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根本行不通,沒準玉珠知道了還愧疚的最後要跳井去,這就太不划算了。
前前後後這麼一想,家裡就是想擠也因爲各種原因擠不出來,那麼現在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借。
問題是跟誰借,說實話這也是個難題。
老一輩的幾個長輩就算了,拉不下那臉,也開不了口。
相熟的人朋友裡,房遺愛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問題是這小子還沒成家,根本就難以拿出這麼大一筆錢。而長孫栓雖然拿得出也肯定會行個方便,但是長孫家畢竟是一方勢力頭目,在朝廷中擁有一派勢力,自己現在去借錢肯定會激動長孫家的注意,這人情一旦欠下又礙於朋友關係,今後難免捲入這方勢力。
魏叔玉不想擁有這個結果,所以自動排除這個人選。而在此之後的程家兩兄弟,也只是喝了幾次酒見過幾次面,交情遠沒有房遺愛和長孫栓親近,自然開不了這個口。而曹虎勉強算是個朋友,但畢竟家族小,不一定能輕鬆拿出那麼多錢,高達就算了,那小子提起家長就渾身哆嗦,要讓他回家要錢比殺他還難。
這麼一想,前前後後一琢磨,本就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里居然沒一個適合的。
魏叔玉犯了難,不知道怎麼辦了……
玉珠也發現了什麼,開口說道:“相公,你該不會是想?”
魏叔玉一笑,“想來着,但是沒合適的人。”
玉珠表情有些難堪,畢竟這事是因她而起,造成這種局面雖說是爲家中某福,可也確實有她的責任。
想了想,玉珠咬着牙說道:“要不,妾身和買地的那些朋友……”
魏叔玉拍了拍玉珠的背脊,笑道:“你這剛買地就跟人借錢,也怕人笑話。”這婆娘倒有意思,平時虛榮愛面子到了那種程度,危難時竟然也能放下臉面,還真是難得,安慰道:“知道你的心思,爲了家裡能捨了不要面子,但是現在若是跟你那幫姐妹伸手,傳了出去不止是丟了你的臉面,還有咱魏家的臉面。”
玉珠推過來一把,無奈道:“現在哪顧不上臉面了,總不能真讓王靜再投錢,那咱家以後可虧大了。”
聞言,魏叔玉一愣,“你剛說什麼?”
玉珠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妾身說錯了,是王靜身後的財閥再投錢,那咱們可就虧大了。”
魏叔玉擺了擺手,緊繃的臉上趨於和緩,直至最後一臉輕鬆。
相處這麼久,玉珠雖說和魏叔玉算不上心意相通,但是自始至終注視着他的表情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前後這麼一分析,玉珠臉色詭異,“相公,你該不會……”
魏叔玉喝了口茶,站起身,朝玉珠一笑,“對了,現在只能找王靜,不然咱是真沒辦法了。”
說罷不理玉珠多麼詭異的表情,起身朝外走。
這時候就算玉珠懷疑自己耍美男計當種馬都不解釋,事情已經很緊急了,還是儘早解決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