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爬上窗櫺，蘇挽棠便醒了。
牀榻另一側空着，錦被卻還留着蕭承煜的體溫，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觸到一片柔軟——是他昨夜落在枕邊的玄色髮帶，繡着一對並蒂蓮，是她上月親手繡的。
“阿煜？“她輕聲喚了一句，見無人應，便披了件月白紗衣起身。
走到妝臺前，銅鏡裡映出她微卷的長髮，眼尾還帶着未消的睡意，卻掩不住眼底的亮色。她取了支青玉簪子別在發間，那是蕭承煜昨日下朝時特意繞去珠寶莊挑的，說“配你今日穿的藕荷色裙裳正好“。
剛走到廊下，便聽見前院傳來動靜。
小丫鬟春桃端着銅盆從井邊回來，見了她忙行禮：“少夫人早！老爺方纔差人來傳話，說今日早朝要晚些，讓您不必等。“
蘇挽棠接過春桃遞來的帕子擦手，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去廚房看看，今日的百合粥熬得怎麼樣？老爺愛吃甜口的，讓她們多放兩顆蜜棗。“
“是。“春桃應着去了。
蘇挽棠沿着抄手遊廊往廚房走，路過花園時，忽聞一陣清香。
擡眼望去，牆角的幾株牡丹開得正好，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最中央那株姚黃更是開得飽滿，花瓣層層疊疊，像是要滴出水來。
“少夫人！“花匠老周從地裡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您瞧這牡丹，昨日您說要留着盛開的花朵，小的今早特意沒剪枝，您看可還合心意？“
蘇挽棠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花瓣，軟乎乎的，帶着晨露的涼意：“挺好的。老周，過兩日再去後園看看，那片月季該施肥了，就用廚房剩下的魚骨頭泡水，比買的花肥好使。“
“哎，小的記下了。“老周笑着應了。
廚房裡，劉媽正指揮着小廚子們擺早膳。
見蘇挽棠進來，她連忙擦了擦手，迎上來：“少夫人來得正好，您昨日說要加的藕粉桂花魚羹，小的讓廚子們熬了半宿，您嚐嚐看合不合口？“
蘇挽棠掀開蓋子，一股甜香撲鼻而來。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送進嘴裡，滑嫩的魚羹裹着桂花的清香，甜而不膩：“好吃。劉媽，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劉媽笑得眯起了眼：“少夫人誇得老奴都不好意思了。對了，昨日您說那道紅燒魚的火候差點，小的讓廚子們今早特意練了手，等會兒您嚐嚐？“
“好。“蘇挽棠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桌上的蜜棗百合粥上，“老爺今早沒吃早飯就上朝了，你把這碗粥裝在食盒裡，讓春桃給老爺送去。“
“是。“劉媽應着，轉身去裝粥。
蘇挽棠剛要走，忽見春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少夫人！不好了，門房張叔來說，外面有個穿青衫的年輕人求見，說是老爺的故交，有急事要找老爺。“
“故交？“蘇挽棠皺了皺眉，“可曾通報姓名？“
“沒說，只說'讓蕭大人親自來接'。“春桃撓了撓頭，“小的看他穿得破破爛爛的，不像什麼貴客，可張叔說他說得急，像是有什麼要緊事......“
蘇挽棠沉吟片刻，對春桃道：“你去請他到偏廳坐着，我這就去叫老爺。“
“哎。“春桃應着去了。
蘇挽棠剛要往蕭承煜的書房走，忽見蕭承煜從外面回來，手裡拿着個文書袋，眉頭皺得緊緊的。
“阿煜，你怎麼回來了？“蘇挽棠迎上去，“不是說要晚些嗎？“
蕭承煜見是她，臉上的疲憊褪了幾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陛下臨時改了行程，我先回來了。怎麼了？“
“門房說有個穿青衫的年輕人求見，說是你的故交，有急事。“蘇挽棠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我沒讓他進來，等你回來定奪。“
蕭承煜接過她手裡的文書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蘇挽棠道。
偏廳裡，一個二十來歲的青衫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裡攥着個布包，見蕭承煜進來，連忙站起來，作揖道：“蕭大人，別來無恙？“
蕭承煜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認出他是當年在翰林院時的同僚，姓陳，名默，字子瞻。當年陳默因爲得罪了福王，被誣陷貪污，貶去了邊疆，後來就沒再聽說過他的消息。
“陳子瞻？“蕭承煜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陳默眼眶泛紅，上前一步，抓住蕭承煜的手腕：“蕭兄，我終於找到你了！“
蘇挽棠站在一旁，見他情緒激動，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陳公子，你先坐下來，慢慢說。“
陳默這才注意到蘇挽棠，連忙行禮：“見過少夫人。“
“不必多禮。“蘇挽棠讓他坐下，又讓春桃上了茶，“你說有急事找承煜，可是出了什麼事？“
陳默喝了一口茶，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道：“蕭兄，你還記得當年福王謀逆案嗎？“
蕭承煜點了點頭：“當然記得，那案子是我經手的，福王被賜死，他的黨羽也都被清除了。“
“可你知道嗎？“陳默壓低聲音，“當年福王的手下，並沒有全部伏法。有個叫趙九的，是福王的貼身侍衛，武功極高，當年逃了出去。最近我得到消息，他偷偷潛回了京城，要找蕭兄報仇！“
蕭承煜的臉色變了變：“趙九？他怎麼會回來？“
“我昨日在城南的破廟裡遇到了他，“陳默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來，裡面是一封信，“這是他寫的恐嚇信，說要取蕭兄的性命！“
蘇挽棠接過信，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蕭承煜，你當年害我家王爺慘死，今日我趙九回來，定要你血債血償！若你不出來受死，我便先殺了你的妻子，再殺你的父母！“
蘇挽棠的手微微顫抖，擡頭看向蕭承煜，只見他臉色陰沉得可怕，眼裡滿是殺意。
“阿煜，你別衝動。“蘇挽棠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陳公子，你可知趙九現在在哪裡？“
陳默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住在城南的破廟裡，具體的位置不清楚。不過，我昨日看到他身邊有幾個手下，都是當年的死士，武功不弱。“
蕭承煜沉默了片刻，對陳默道：“子瞻，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先在這裡住下，我自有安排。“
“蕭兄，你要小心！“陳默站起身，“趙九這人心狠手辣，你千萬別單獨行動！“
“我知道了。“蕭承煜點了點頭，讓春桃帶陳默去客房休息。
等春桃走了，蘇挽棠纔開口：“阿煜，趙九既然敢來京城，肯定是有所依仗。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