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太監把她帶來後就再也不見人影,甚至連個守門的都瞧不見,完全就是把她當成了空氣。如果容湛想就這麼關着她的話,光憑過失的理由也太站不住腳了。別說是她,應墨隱第一個就不會同意吧!
無奈只得哀嘆一聲,明明有能力從這裡出去的,可一旦輕舉妄動,不知又會被冠上什麼罪責添。
就這樣幹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古顏夕第五遍開始調理內息,終於聽到“咔嚓”一聲,牢房正大門被人從外開啓,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心重重落入谷底,古顏夕渾身猶如冰窖,眼中無限放大的是他回答這句話時候的冷漠神情。
假的,假的,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屋。
忽然想要放聲大笑,她真是愚蠢透頂竟然會想不明白這一點。應墨隱活了二十多年雖然見識過不少人、物,但像自己這麼古怪的人,卻是第一次。她讓他覺得新奇,所以纔會在朝夕相處間逐漸轉變態度。
可這樣一時的興趣又能維持多久,難怪連流若都看不明白他爲何要對自己好。
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他的感情是出自真心,她信了,可結果呢,卻是慘敗。
猛地轉身快步離開這裡,她不想再看不想再聽,只覺得此刻一顆心漲得快要爆炸。飛速找到出宮的路,古顏夕埋着頭一路小跑。哪知剛剛出了雨花閣就見前方似有人正站在那兒,她猛地停住腳步,眼中一抹驚異閃過。
竟然是應炎煦!
似乎對古顏夕的出現並不意外,應炎煦站在那兒,滿臉含笑看着她此刻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的樣子。就這麼直白地欣賞了好一會兒,他屏退周邊下人,踱步慢慢走到古顏夕面前。
古顏夕從沒感覺到這般大的壓力,見應炎煦忽然伸手觸上自己的額發,她急忙偏頭避開,卻讓應炎煦的手晾在了半空中。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而應炎煦更是連胳膊都沒收回。他的眸底閃着奇異的光彩,良久才緩緩收回胳膊,似笑非笑道:“王妃看起來好像很緊張?”
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古顏夕深吸口氣,故作淡定道:“陛下多慮了,臣妾並沒有緊張。”
聽她這麼肯定的回答,應炎煦眼中閃過一絲嘲色。
他忽然把目光拉長投向古顏夕剛來時的地方,含着幾分趣意般地,湊上前在她耳邊低聲道:“雨花閣。”
心中猛地一滯,古顏夕就見應炎煦已然退了回去,他饒有興趣地欣賞着她此時眸底翻滾的巨浪,仿若無意般道:“王妃知道嗎,這宮裡面啊,每個人都有秘密。只可惜有些秘密是衆人皆知,有些秘密卻是要一輩子埋在土壤裡。”說着,他單手托起古顏夕的下巴,“不知道王妃發現了誰的秘密呢?”
他知道!
猛地握緊雙手,古顏夕後退一步避開與應炎煦的接觸。忽然明白過來爲什麼對方會莫名其妙吧她關進天牢又放走,原來所有的準備都是爲了今晚這一幕!然而不解的是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明明只要多走幾步就能看到白盈盈與應墨隱獨處的畫面,隨便謅一個理由都能讓應墨隱吃不了兜着走,他又爲什麼不做?
越是這種情況下越是不能露出馬腳,古顏夕深吸口氣,看着應炎煦道:“陛下說的,臣妾聽不懂。”
突然低聲笑了起來,應炎煦眉峰高挑打量着古顏夕,不再說話。吩咐隨身的太監將古顏夕送去宮門,然當古顏夕剛邁出腿的時候,他輕聲道:“總有一天,朕會讓王妃聽懂的。”
汗水沾溼了衣裳,古顏夕沒有停頓快步離開宮中。宮門口古流軒已經在那兒等着,見她面色蒼白的出現還以爲她是否受了刑,哪知古顏夕卻一言不發,只跳上馬車後回了王府。
如此雷厲風行的速度讓古流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站在那兒看着馬車遠去後剛一轉身,卻發現應墨隱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正快步走向自己。
“你去哪兒了,不是讓你在這兒等我嗎?”見應墨隱臉上也很難看,古流軒撇嘴道。
“顏夕呢?”應墨隱緊張地問道。
越發搞不懂這幾人在搞什麼鬼,古流軒皺眉指着遠處:“她已經回去了啊,我還以爲你們……唉,你倒是讓我把話說完啊!”
應墨隱亦是沒有再聽下去,只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他心中總有些起伏不定,覺得今日的事情絕非那般簡單。雨花閣內白盈盈的出現似乎預示着什麼,他只希望不要橫生變故纔好。
風一般地回到府中,流若已經在門外等候。見他出現似是想說什麼,可應墨隱哪裡有空聽他廢話,一把推開他就往臥房走。去了臥房卻不見古顏夕的身影,應墨隱心中越發不安,腦中靈光一閃,便往她之前住過的那間屋子走去。
到了門口就見凌薇正守在那兒,見他出現只微微皺了皺眉,卻橫跨一步擋住了去路。應墨隱此刻早已經怒火中燒,見她這般不識擡舉,不由冷臉罵道:“滾開!”
“王爺,王妃已經歇下了,並且她說……她說她不想見你。”雖膽寒應墨隱的氣勢,凌薇卻仍舊鼓起勇氣道。
不想見他?
心中隱約明白了什麼,可他卻沒想過古顏夕會這樣對待自己。不願就此離開,他無視凌薇的阻攔繞過她正要往前走,就見凌薇閃身拉開架勢,爲難道:“王爺,王妃真的不想見你,還請您先回去吧。”
“你若識相現在就滾,否則別怪本王不客氣。”瞧都不瞧凌薇一眼,應墨隱一如既往地往前邁着步子。
見此,凌薇重重嘆了聲就要飛身而上,明知道這一上去可能連命都沒有,可若是不攔着,裡面那位依舊會讓自己沒命。
電視火光間臥房的大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打開,古顏夕看着即將要對上的兩個人,閃身上前,一把將凌薇拽回來,然後推進了屋子。
全程沒有看應墨隱一眼,她一言不發地離開小院往書房的位置走去,應墨隱見狀臉色一沉就跟了上去。可跟了一路他見古顏夕竟一點想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懊惱之下不由一把拽住她,將她壓上了牆壁。
兩眼相視,她眼中的神情卻是那般疏離跟陌生。
“爲什麼不等我?”良久,他硬聲問道。
“爲什麼要等你?”反問回去,古顏夕掙扎着想要離開他的束縛,未果。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她突然冷冷一笑,道,“王爺跟你的老情人聊得正在興頭上,我若是出現,豈不是壞了氣氛?”
“你……”
“怎麼,我說錯了嗎?”滿臉都是嘲色,她直視那雙幽深的瞳眸,挑釁般問道。
應墨隱這時終於反應過來今日在宮中所有事發生的原因,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古顏夕身在其中,最後竟然相信了他的那些說辭。
他當時本就着急離開,心急之下口無遮攔自當什麼都往外噴,他自信面對白盈盈沒什麼可講的,最後那句話明顯也是爲了激怒白盈盈說的假話,但古顏夕卻是聽進了心裡,而且還信了。
“你聽到了什麼?”良久,他長出口氣,緊盯古顏夕問道。
“王爺希望我聽到什麼?”不答反問,古顏夕冷笑道。
沒有說話,應墨隱此刻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緩緩鬆手放開了古顏夕,看着她眼底的厭惡跟冷漠,心口有些難受。
事情原本不必這個樣子,他可以說清,但眼下瞧着她的樣子,他卻也不想說清了。
她不信他,所以說什麼都是徒勞。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還以爲她已經對自己打開了心房,可現在看來不過是他自作多情而已。連番的付出得來的只是不信任,他退後一步,眼神變冷:“隨你聽到什麼,都跟本王無關。”
心口一滯,古顏夕險些站不住。強撐着自己不要在這時候軟下去,她笑了笑,恢復往昔裝腔作勢的模樣:“那王爺大可放心,臣妾不管聽到什麼,都不會讓王爺難做。畢竟臣妾以後的日子,還得靠王爺呢不是嗎?”
明明心裡有事卻偏偏不說出來折磨彼此,應墨隱看着古顏夕的樣子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爲她做了那麼多她明明看在眼裡,此刻竟還要爲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給他添堵。難道他的付出就那麼一文不值,朝夕相處的感情和信任還抵不過一句似是而非的假話?
見他眼中的神色逐漸淡了下去,古顏夕心裡更是難受。
莫名就想要發泄出來,她擡目看向他,嘲諷道:“不過有句話,我可得告訴王爺。”說着,她往前一步,“你跟你的老情人想說什麼、做什麼,我管不着。可你若是想找死,就自己去,隨你怎麼揮霍應候王府的人,都不要拖着我!”
她的話終於熄滅了應墨隱眼裡最後一點光亮,難以言喻的感情在這一刻充斥他全身,讓他幾乎費勁了全身力氣
才強忍住沒有爆發。
“滾。”良久,他看着她,冷冷說道。
不必應墨隱開口古顏夕也不願多留,她快步離開院子回到臥房,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古流煙跟凌薇面面相覷,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勸。
見她兩眼無光地只趴坐在桌邊,古流煙瞧着心疼,小聲吩咐凌薇去弄點吃的來,自己則走過去,替古顏夕蓋上一件披風:“晚上涼,不管有什麼事,都得先顧着自己的身子。”
古顏夕沒有吭聲,依舊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古流煙不由嘆了口氣,看着她無奈道:“你也別一個人憋着了,倒是跟我說說,今兒個發這麼大的脾氣是爲什麼?”
身子晃了晃,古顏夕沒有擡眼,只甕聲道:“沒什麼。”
就知道她這個性子,古流煙頗感無奈,故意道:“你若不說,那我去問王爺。”
“長姐……”知道古流煙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古顏夕只好無奈地直起身子看着她,少傾嘆道,“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罷了。”
古流煙靜靜地聽完,拉過古顏夕的手,語重心長道:“顏夕,有一句話我其實是贊同的,在這世上不是說你看到、聽到的就一定是真的,我們需要自己去辨別。你想一想應墨隱一直以來對你的態度,你會覺得他真的只是一時開心嗎?”
“我……不知道。”
古顏夕是真不知道,應墨隱就像是一個謎,所做的一切都讓人捉摸不透。
就是因爲這樣,她纔會沒有安全感,覺得他這些日子的轉變不過是出於興趣,出於好奇。
看她這樣,古流煙溫婉一笑:“那麼第二個問題,你怪他沒有跟你坦誠相待,那麼你對他,是否又全都交代了一切?”
心中一緊,古顏夕慢慢垂眸,有些難過。
明明是很簡單的道理,可是她竟然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們之間的結合從一開始就帶了目的性跟交易性,那麼如果真的選擇在一起,就必須要把所有隱瞞了的事情說出來。而恰恰是這一點對於古顏夕來說——根本不可能。
就算她可以坦誠地告訴應墨隱自己的目的跟鳳圖、凰圖的事,可她又如何能告訴他自己是穿越而來,並且還要回到現代這種事?
她是這世上最沒資格責備他的人,可她還因爲他說得那些話對他發了火。
古流煙看着古顏夕逐漸黯淡下去的目光,不由有些心疼。古顏夕從小到大一向心思最重,很多事都只會自己一個人承擔,而她這個姐姐除了開導她,給她一個擁抱外,也是什麼都做不了。
“顏夕,我打算明天搬回古府。”良久,古流煙柔聲說道。迎着古顏夕詫異的目光,她笑笑,安慰道,“你這邊最近事情多,我也不好一直留着。而府裡面曹氏已去,父親畢竟年事已高,身邊總需要人照顧。”
“放心,大哥已經回來,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最後,她補充說道。
儘管有些不情願,但古顏夕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她的決定。趙家已經一步步被她逼上了絕路,不知何時就會動手,而自己跟應墨隱現在這個情況也實在無暇分神來照顧她。想了想去的確只有古府是最好的歸宿,畢竟單憑古如玉一個人,還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姐妹倆就這樣在小牀上擠了一夜,猶如小時候般,彼此依靠。
第二天大早古顏夕就讓凌薇僱了馬車送古流煙回去,可惜全程都不曾見應墨隱出面,她心裡不由堵得慌,於是在古流煙離開後,也自己一個人四下閒逛,不肯再回王府。
就這樣胡亂走着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繁華街,古顏夕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羣不禁覺得吵得慌,於是徑直走向茶館,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目光在其中掃了一圈卻突然怔住,看到靜坐窗邊的那個月白身影,她不由揚脣笑了笑,走了過去。
“怎麼到這兒來了?”轉了圈桌上的摺扇,古顏夕笑問道。
範御熙靜靜看着她的笑顏,可那眼底的烏青卻顯示着她一夜未睡。並不想告訴她自己來這兒是爲了碰到她,擡手倒了一杯香茗推過去,他目光飄向遠處,道:“隨便走走。”
“真巧,我也是隨便走走。”並沒發現範御熙的異樣,古顏夕抿了嘴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