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涵在看到那位年輕婦人的時候,就知道,蘇沐雲的這樁婚事已經完了。
那年輕婦人就是今天蘇將軍府上請的客人,建寧侯家的姑小姐,融府的大奶奶。
大奶奶心地挺好的,看着渾身水淋淋的蘇沐涵,還着急的說着:“王妃快回府換衣裳吧,這樣的天氣,不要受了涼……”
蘇沐涵心裡有點複雜,自己的妹妹從頭到腳給自己澆了一盆涼水,一個陌生人卻能這樣的關心一下。她走上前福身道:“大奶奶好……叫你看笑話了。”
大奶奶也忙行禮,低聲道:“我也沒想到……既然二姑娘不願意,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看你府上也有的忙,我還是先回去,等過兩天……咱們在聚聚。”
蘇沐涵只好點頭:“也好……”
那大奶奶這才擡頭看了一眼遠端的蘇沐雲,眼神中帶着不解,卻也帶着明顯的不屑,轉身走了。
蘇沐涵吸了口氣,也跟着往外走,剛走到垂花門,蘇將軍鐵青着臉急匆匆從前面過來,看到她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聽人回稟是一回事,親眼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涵兒?……”
蘇沐涵看到父親,鼻子都酸了,嗓子哽住,真的是憑着一口氣才忍住,不然真能當場嚎啕大哭起來,連吸了幾口氣,才顫聲道:“爹,您快回去看看繼母……剛剛滑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樣……”
蘇將軍忙把自己身上穿的夾襖脫下來給她裹在身上,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是回去?先進屋換件衣服……”
蘇沐涵胡亂的搖着頭,用力搖着:“不!我現在就回去……”低頭讓過了蘇將軍,急急往外走去。
蘇將軍在身後叫了一聲:“涵兒?!”沒見她回頭,只能有點氣急敗壞的對旁邊站的婆子喊:“還不快去拿兩件乾衣裳追上去!”
婆子忙答應着,蘇將軍腳步急速的繼續往裡走,經過蘇沐雲的身邊,只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腳步沒停的走了過去……
蘇沐涵腳步匆匆的走到側門上了車,侍畫就一迭聲的催車伕快點回府!侍茶跪在車門口,在車裡翻來翻去,也沒找到一件衣裳,急的都快哭了。
蘇沐涵就坐在車裡,強忍着嗓子口的哽咽!雖然眼淚就是忍不住的往下掉,可她還是強忍着不肯哭出來。
馬車飛奔到了王府側門,下車的時候,下人將王妃回來的消息次第往內院報,沈峻熙剛拿了本書出來準備好好看一天書,他預計蘇沐涵不到了晚上是回不來的。
可沒想到剛坐下就聽見小廝稟報:“王妃回來了!”
沈峻熙‘咦’了一聲站起來,忙往外迎,嘴裡還嘀咕着:“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是改了時辰了……”
話音未落,就震驚的瞪圓了眼睛!蘇沐涵渾身溼淋淋的,就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腳步沉重的往這邊而來,神情恍惚,看着似乎馬上要暈倒了一樣!
沈峻熙震驚的叫了一聲:“涵兒!”臉登時就變得鐵青!三步並做兩步的衝了過去,把蘇沐涵扶住了,一反手就把旁邊的侍畫給一巴掌打得跌倒在地!
侍茶也‘噗通’跪下了!
沈峻熙沒看她們,扶着蘇沐涵便往內院走邊問:“怎麼回事?你掉水裡了?”
蘇沐涵強忍着的委屈在見到他的時候已經忍不住了,身上的溼衣服太重,腳軟的也走不動了,伏在他肩上,嚎啕大哭!
沈峻熙心裡急得着火了一樣,又氣又急的渾身亂戰,一着急把她橫抱了起來,抱着往屋裡走,嘴裡叫着吩咐:“來人!去燒熱水,煮薑湯!請大夫過來!”
蘇沐涵不用走了,靠在他身上也放鬆了,於是全身的力氣全都用來哭,只哭的天昏地暗的,沈峻熙把她放在牀上,急急脫了她的溼衣裳,被子裹緊了。她還是一直哭。
沈峻熙忙得一頭汗,氣的渾身又顫,問她,她也不說,就是哭,坐在牀邊拍着她安撫着,轉頭厲聲叫人把侍畫和侍茶拖了來,問是怎麼回事。
侍畫和侍茶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兩人邊哭邊顫抖的說了,把沈峻熙氣的暴跳如雷!蘇沐雲要不是他小姨子,他真的能衝去把她狠揍一頓!
熱水燒好了,蘇沐涵嚎啕大哭了也有半個時辰了,哭的渾身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沈峻熙抱着她去澡間洗了洗熱水澡,換了乾的棉布衣裳出來,又喝了一碗薑湯,蘇沐涵這才覺着清醒了一點,鼻子不通氣,堵塞了。身上卻意外的感覺輕鬆了一些。
沈峻熙湊近了看她紅腫的眼睛,仔細的看着問道:“沒事了吧?”
蘇沐涵吸吸鼻子,搖了搖頭。
“別管了,以後她的事咱們再也不管了!你歇歇吧。”沈峻熙扶她躺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大概是剛剛洗了熱水澡,又喝了一碗薑湯的緣故,她的額頭有點燙。
蘇沐涵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了之後,大夫纔來,沈峻熙也沒吵醒她,就叫大夫隔着帳子把了把脈,聽說只是被淋了一身水,大夫就說無事。
到了晚上,沒想到蘇沐涵就渾身發燙起來,臉紅的好像是煮熟的蝦一樣,身上燙的能攤煎餅了。
沈峻熙在外面破口大罵,叫人去請別的大夫,再把今天中午來的那個大夫抓起來,送到衙門去關幾天!
又衝進來吩咐丫鬟不停的用涼水洗帕子給王妃額頭上貼着換着,免得燙壞了腦子。
這一次的大夫很快就被請來了,進裡屋給蘇沐涵把了脈,就說是受了風寒,而且風寒來的很突然很猛,須得用些猛藥,不然恐怕這樣燒下去,真的把腦子燒壞了。但是王妃身子嬌弱,不知道能不能扛住了這猛藥!
沈峻熙又氣又急,急的跺腳,來回的走着,不知道怎麼決定好。大夫在旁邊眼巴巴的等着他的決定,還不時的催一下:“王爺快決定吧……要趕緊吃藥,再燒下去,恐怕就算是猛藥都來不及了……”
沈峻熙忍着想破口大罵的心,問道:“用了猛藥,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
“恐怕……若是……”大夫結結巴巴的,緊張的一頭汗:“若是王妃的身子撐不住,恐怕就,就……”
“就就就,就什麼!”沈峻熙惱的簡直快跳上房頂了!
大夫低聲道:“就有性命之憂……”
沈峻熙氣的差點踹他一腳!厲聲道:“不準用猛藥!就給我用最有效的藥!儘快把燒退下來,不然我把你也送衙門關起來!快去!”
大夫苦着臉,本來想說一句‘最有效的就是猛藥!’也沒說出來,被轟出去,只能開了些散熱卻又藥性溫和的藥,對抓藥的下人道:“快去快回!最快的速度叫王妃喝上藥!不然……我倒黴了也拉上你們!”
話沒說完,人家下人已經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不說這邊大夫擦着額頭上的汗坐下平靜一下急跳的心。屋裡沈峻熙見蘇沐涵燒的臉通紅,急的過去把丫鬟推開,叫重新端來一盆涼水,解開了蘇沐涵身上的衣裳,親自用涼手巾給她擦着身上。
一直擦着,就好像這樣就能把燒退下來一樣,屋裡漸漸暗了下來,燥熱似乎也消散了一些,侍墨在外面輕聲叫:“王爺?藥煎好了。”
“快端進來。”沈峻熙道,用被子蓋上蘇沐涵的身子,坐在牀邊把她抱起來,這才輕聲的喊:“涵兒?涵兒?”
蘇沐涵迷迷糊糊地,身後總聽着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她的眼睛卻沉重的睜不開,她使勁用力的想睜開,就是睜不開。然後,感覺乾的快要冒煙的嗓子流進了清涼的水,她張開了嘴,貪婪的喝着,解着自己嗓子的乾渴。
沈峻熙喂她喝了藥,扶着她躺下,繼續給她用涼水擦着身上。胳膊、腿、背,細細的擦着,他自己的汗水就順着脖子往下流。
實在累得不行了,就給她蓋上被子,叫丫鬟進來給她額頭上給換涼手巾。外面的大夫也不準走,什麼時候燒退下來了,什麼時候才能走。
侍茶和侍畫還在外面跪着,因爲今天出去沒有照顧好王妃,王爺餘怒未消,根本就不讓她們倆近身,而侍墨一個人忙進忙出的,院裡伺候的幾個小丫鬟也進了屋,不過依然是不能近身,只能端水端藥,點燈添油。
府裡的其他的人早聽說了,老側妃叫沈紫蓮來看了看,問候了一下,不過沈峻熙也沒心情,何況蘇沐涵病情太猛,沈紫蓮比較惜命,沒敢進屋來,就在外面問了問,叫大哥知道她來過,帶過老側妃問候的話,便走了。
子時過了,也到了深夜了,蘇沐涵的燒才慢慢的控制住了,起碼不在繼續燙了,沈峻熙這才鬆了口氣,過去在椅子上歇一歇。
一個小丫鬟端着水進來,過去對跪在牀邊的侍墨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侍墨還沒說話,叫沈峻熙看到了,問道:“怎麼了?”他現在也挺緊張的,害怕是她們發現了蘇沐涵有什麼不對,不敢跟自己說。
侍墨就轉過來稟道:“側妃在外面,想進來服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