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撞開那扇門吧
“觀月?”裕太身後站着觀月初,面頰透紅,髮際微汗,看起來很興奮,卻沒有絲毫不悅或是沮喪。
“你誤會不二君了,他是有認真比賽的哦。”觀月目光越過裕太的肩膀,望着頗有幾分無奈的不二,似乎充滿了理解,“況且,裕太你覺得,我是一直會被人戲弄的嗎?”
裕太心頭一動,這麼說,不是哥哥在故意戲弄觀月,而是真的在前三局被觀月壓制了?
“好好看比賽吧,不用擔心。”觀月的手掌從裕太肩頭滑落,輕鬆的笑了笑,走開了。
裁判宣佈第四局比賽開始,裕太解除了對哥哥的誤會,卻又陷入了另一層煩惱。
固然不想看到觀月前輩輸球,可如果輸的是哥哥的話,唉,真是爲難啊……
不二手握網球,垂首思忖了一會,擡起頭來,望向對面的觀月,“觀月君,雖然你模仿的很像,但想看一下真正 ‘會消失的發球’嗎?”
“咦,你終於記得我的名字了,不二君?”觀月也放鬆了接發球的姿勢,得意的伸指繞了一圈額發。
不二一愣,隨即也自覺有趣的笑了笑,不再和觀月鬥口,五指捏住網球,輕輕一旋,隨拍上挑——果然和剛纔觀月的手勢一模一樣。
觀月聚精凝神,將不二的動作盡攝眼底,然而,網球還是在他的視野中消失了!
沒有關係,這個發球早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次,只要將不二的動作、力量,結合他以往的數據,還是能夠判斷網球的路線——
沒錯,就是這裡了!
觀月踏前一大步,果斷揮拍,可惜拍面毫不着力,落入了虛空,跟着聽見腦後咚的一聲響。
“好啊,看見了嗎,這纔是真正‘會消失的發球’!”菊丸拍手歡呼。
跡部的眉心不易覺察的一沉,剛纔那個發球,他看清楚了,應該說,觀月的判斷並不算錯誤,拍子的前端距離網球不到一公分,但就是這毫釐的差距,也就是觀月和不二的差距。
只靠掌握對手的資料,是遠遠不夠的,因爲對手不會原地踏步的等你,說到底,這是一個實力決定一切的地方啊。
“嗨,小景,我回來了!”一陣熱風襲來,空氣中滲入一股淡淡的汗水氣息,跡部回頭,見忍足正趴在監督席的椅背上,除了面頰有些溼潤,真不像是剛打過一場比賽的樣子。
“打完了?”
“是啊,我說過,很快就會回到小景身邊的。”
忍足嬉笑着,身體更加前傾,頭髮有意無意的摩擦着跡部的耳朵,“這邊的比賽怎麼樣?咦,3比1,不錯嘛?”
兩人說話間,不二靠着“會消失的發球”,在自己的發球局扳回一城。
不二裕太稍稍鬆了口氣,但一見哥哥朝自己這邊看過來,馬上又把臉轉向別處,一副對他漠不關心的樣子。
觀月拍了兩下網球,覆掌握住,並不馬上發出去,緩緩的仰起臉,捲曲的劉海掩住一半閃動的瞳光,顯得既頑皮,又神秘,“不二君的發球真的很厲害,最近我也新學了一種發球,要請你指點一下哦。”
“呵呵,好……”不二的眉眼依然是彎彎的,眼瞼間光華,卻如同乍然破裂的冰面,傾泄而出的凜冽。
觀月的身體向後大幅度的彎折,而後突然彈回,同時手臂壓下,球拍大力揮出。
拍子觸球的瞬間,忍足不禁失聲驚呼,“小景,這,這不是就是你的唐懷瑟發球嗎?”
“不是!”
“不是?”
“如果真是跡部君的那一招,那的確是很厲害,只不過……”不二雙手握拍,向中線偏右的位置退後一步,目光鎖定直插腳下而來的網球,正要揮拍,突然網球離地彈起,直撲他的面門而來!
“小心啊!”場邊的裕太驚叫出聲。
不二連忙閃身,後仰,網球幾乎是貼着他的額頭掠過。
裕太驚魂未定的看了看不二,又看了看觀月,剛纔這個發球,前半段是跡部的“唐懷瑟發球”沒錯,可是落地後,卻變成了觀月教過自己的“晴空抽擊”!
跡部一度挺直的上身,慢慢靠回了椅背,“沒想到和你對練,他還能琢磨出這麼一招……”
“哎?我?”忍足詫異的反問,“怎麼,不是小景你教他的嗎?”
“哈哈,哈哈哈——”跡部先是嘿然冷笑,隨後變成了暢快淋漓的大笑,“對本大爺也留了一手,不簡單吶,觀月初!”
觀月發球連得三分,但第四個發球卻被不二打回了。
忍足惋惜的說:“看來這個發球和‘唐懷瑟發球’一樣,還是很考驗手腕的承受力啊。”
“不,不止是這樣。”跡部搖頭,看着不二的眼中,藏起些許激賞之色,“而是他的對手,是不二週助,被稱爲青學的‘天才’,不是沒有原因的,哼。”
望着場上的兩人,開始滿場奔跑,追逐着不知會在什麼位置,突然落下的網球,同時把球打向對手最難以預知的地方,忍足露出自得的笑容,“如果是這種打法的話,觀月不會輸吧?你以爲每天陪着他打全場的誰?”
跡部一手抱着肘部,一手捏着下巴,沒有回答忍足,表情稱不上輕鬆。
是的,觀月跟得上不二的節奏,對他變化莫測的球路也能適應,安排他跟同爲控球高手,以及底線防守反擊型的忍足練習的功效,終於在比賽中的發揮出來了。
但在稍稍欣慰的同時,跡部的心裡,隱隱又覺察到,另一個危機,正不知不覺的悄然向觀月迫近……
最考驗兩個實力接近的對手的拉鋸戰,在歷經近半個小時後,打成了6比4,第十一局觀月40比30領先,握住了賽末點。
“冰帝——冰帝!勝者是冰帝,勝者是觀月!”
“冰帝必勝,青學必敗!”
貫穿全場的冰帝call也飆揚到最高點,隊員們揮舞着手臂,聲嘶力竭的叫喊着,等候着他們進入高中以來,見證的第一場勝利的來臨。
可是,在近百雙熱烈眼神的關注下,觀月的回球竟然落網了?
“別在意啊,只差一球,一鼓作氣拿下它!”
“對,勝利是屬於冰帝的!”
小小的“意外”,並沒有削弱冰帝啦啦隊的熱情,他們仍然不遺餘力的鼓勵着場上的隊友。
然而,在觀月第二個、第三個回球連續落網,在眼看勝利到手之際,莫名其妙的痛失好局之後,聲勢浩大的冰帝call終於偃旗息鼓了,大家都沉浸在無與倫比的震撼和不解之中。
忍足趴着的身體站直了,臉色一片凝重,“出現了, ‘百腕巨人的守護’,那扇打不開的門……”
“打不開嗎?那就用力的硬撞開它吧!”
“赫,小景?”
“喝——哈!”
不二裕太瞪大了眼睛,場上的觀月初彷彿換了一個人,秀氣的近乎嫵媚的臉龐,竟然也蒙上了一層狠悍之氣,每揮出一拍,都伴隨着一聲震徹全場的吶喊。
落網——回擊,回擊——落網,緊張卻枯燥的重複着,連場外觀衆都感覺到,希望正迅速的被一個看不見的巨人吞噬掉。
觀月面色通紅,汗如雨下,嘴脣抿成蒼白色,仍然“固執”的用一個姿勢揮拍。
“青學不二,40比0!”
青學擁躉的歡呼聲,雖然聲勢不大,但興奮異常,眼看就要實現大逆轉了!
一直很活躍的菊丸卻咬着嘴脣,默不作聲,他發覺不二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
說明他和自己一樣,也看出來了,縱然網球在百腕巨人的強大守護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落網,但也一點又一點的接近球網上緣啊!
此刻的情形,像極了去年和四天寶寺白石的對決,不,確切的說,觀月的反擊,比白石更快,更有效!
忍足吞了一口唾沫,喉頭似乎有些梗堵,多久都沒有嘗試過,作爲觀衆,也會如此緊張的感覺了?
“小景,你說,能撞得開麼?”
“他的力量訓練,還有本大爺的特訓,可不是白費的,不過……”
“怎麼了,小景?”
忍足發覺跡部眼中的憂色,心口驟然一縮,同樣有多久,在身爲部長的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了?
“啊啊啊——”場地四周沸騰了。
狂熱的歡呼聲,將忍足的注意力拉回了賽場,在自己分心的一瞬,究竟發生了什麼?
“巨人的手腕,終於被……斬斷了!”
跡部霍的站起身來,在他視野的中央,觀月依舊保持着那個回擊的姿勢,拍子的表面,赫然崩了一個大洞。
忍足倒吸了一口涼氣,咋舌不已,“這,這得多大的力氣啊,可那傢伙像麼……”
“冰帝——冰帝!”
“觀月——觀月!”
不二目送着觀月走回冰帝的陣營,神情說不上詫異,也不像是失望,透着一種難言的複雜,一如場邊的裕太,強忍着不將震驚的目光,投向他內心實則無比驕傲的哥哥。
觀月蹲下身,拉開了網球袋,取出另外一把拍子,起身剛要走回賽場,卻被跡部叫住了。
“你等一下。”
“還有什麼要交待的麼?”
觀月只是扭過頭,表示短暫的等候。
跡部大步走到他面前,眼神犀利的盯着觀月的臉,直到後者的笑容變的極不自然。
“你,你怎麼了,跡部?”
跡部不答話,突然伸出五指,扣住觀月的手腕,扯到自己眼前。
“啊——”觀月硬吞下了半聲痛呼。
他露在衣袖外的一截手腕,又紅又腫,觸目驚心!
“呀,怎,怎麼回事?”忍足也驚呆了,隨即想通了緣故。
儘管短期內進行了特訓,但力量本來就不是觀月的長項,剛纔那個結合了“唐懷瑟發球”和“晴空抽擊”的強力發球,再加上用反向旋轉回擊,硬撞開“百腕巨人”守護的大門,以觀月的身體資質,手腕當然是不堪負荷!
跡部舉起觀月的手臂,面向裁判席,將堅定的聲音傳了出去,“裁判,我方棄權!”
“不,跡部,我不棄權,我還能打!”
“本大爺已經見過一個爲了逞強,差點兒斷送掉自己網球生命的傻瓜,絕對不允許在本大爺面前,再出現第二個,你明白嗎!”
跡部的眼神澄澈、犀利、浩瀚,洞悉所有,又包容一切,牢牢的望定觀月,終於讓他在這樣無聲的對峙中,漸漸鬆弛下來,揚起了蒼白的笑容,“是,我知道了,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