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常男到了網前,手掌在額前搭了個涼棚,瞪大了眼睛來回張望,嘴裡嘀嘀咕咕的:“咦,昨天那個妹妹頭呢?不是說要跟我決一勝負嗎,怎麼沒來?還是說害怕藏起來了?”
向日嶽人見他擠眉弄眼,表情誇張,明知道他是裝模作樣,可耳邊左一個“妹妹頭”,又右一個“藏起來”,惹他心頭火氣,橫眉怒目的臉龐往前一貼:“到處亂看什麼,我在這裡!”
“哎呀,你在這——”一張大臉迫了過來,上杉往後一縮,愣了好幾秒,突然一手指着向日,一手捂着肚子,在原地上躥下跳的爆笑,“哇哈哈哈哈!你的頭髮,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閉,閉嘴!有什麼好笑的?”
作爲冰帝正選,向日嶽人好歹也有些名氣,被上杉這麼一起鬨,果然四方人堆裡頭,也傳來高高低低的竊笑。
“好,我不笑啦。”上杉果然收了笑聲,認認真真的問向日,“我聽說,你們冰帝的部長,以前大賽輸球,就剃了光頭。難道這是冰帝學園的傳統?你是明知道今天會輸,所以才提前改變髮型了?”
他故意說的一本正經,周圍的鬨笑聲更大了。
“閉嘴!閉嘴!閉嘴!”向日嶽人氣得直跺腳。
站在監督席背後的忍足見到這番情形,無奈連連搖頭嘆氣:“嶽人還是那麼簡單就被人撩撥,輕易就心浮氣躁,這一次更早,這都還沒開場呢。”
跡部保持着橫架二郎腿的架勢,端坐在監督席上,只衝着那邊冷笑兩聲:“未必吧。”
“咦,小景的意思是?”忍足剛纔就感到奇怪,被上杉戳了痛腳的跡部,竟然不大生氣?
跡部擡手指了指向日嶽人:“你看他氣得直跳腳,呼吸可一點兒沒亂。你要是真生氣了,能這樣嗎?”
忍足直着眼看了半天,仍一無所得的搖頭:“這麼遠的距離,你也呼吸都看得出來……”
跡部一邊脣角朝鼻翼上一聳,顯得既自信,又不以爲然:“你的呼吸也亂了,怎麼,還沒輪到你,就有壓力了嗎?”
忍足默然,他纔不會告訴跡部,自己呼吸不平穩,是因爲此刻跟他貼的這樣近,一低頭,就可以看見他白皙筆直的脖頸,線條美好的從衣領延伸進去……
上杉常男和向日嶽人,還沒開打就火花四濺,另一邊觀月初和阪本尊,卻平靜有禮的握手,各自用清潤和粗沉的聲音,說着:“請多指教。”
觀月臉上的笑容溫和迷人,卻偷偷將手掌藏在身側,快速屈伸了幾下手指,虎口部位一陣**辣的。
可惡,很痛啊!這個外表粗野的傢伙其實一點都不老實,竟敢對自己下暗手!
力氣還真不小,這算是下馬威嗎?好吧,我可記下了!
雙方通過猜硬幣的方式,決定了由冰帝一方的開球。
帝大附屬擺出的雙打陣型,跟昨天一樣,由上杉常男擔任後衛,而冰帝仍是向日爲前衛,負責阻擊和進攻的傳統陣型。
忍足趴在監督席的椅背上,側頭望着跡部流暢的下頜線,可這般緊張的場面,他也不敢心猿意馬。
“小景你覺不覺得,他們這個陣型其實很合理?後場視野開闊,活動空間大,最適合像上杉、嶽人這樣的網球手發揮,青學的大石和菊丸也嘗試過一次,效果不錯?”
他認爲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跡部卻斷然搖頭:“不,今天我們只能用這個陣型。”
“我明白,你是擔心嶽人的運動量過大,體力不足麼?的確這是他的短板,可惜了。”
“哼哼,你看着吧。”跡部的回答不置可否。
忍足想起昨天帝大的比賽,由上杉獨立一人支撐,打完了全場,這傢伙的體力,確實要比嶽人強大許多。
如果說體力是嶽人的短板,那麼要靠什麼來彌補呢?觀月嗎?
忍足的目光轉向觀月,眉心卻更往下一沉,以觀月的實力,對付帝大的副部長阪本尊,已是不容樂觀了……
長而尖銳的開賽哨音吹響,先由冰帝的觀月發球,他出手就是心練就的絕技“晴空發球”!
網球如疾風飛瀑,沿着不規則的曲線,伴隨強勁的旋轉,短距離的撲向前場的阪本尊。
阪本尊巋然不動,對於彈跳而起,直擊自己面門的網球,似乎看都不看在眼裡,右肩略略一擡,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聽啪的一聲,已經完成了接發球。
“那種距離,那種角度,他,他也能接住?連揮拍都困難吧?”畢竟今天的對手,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強隊,芥川慈郎也破天荒的半天睡意沒有。
在目睹了阪本完成這一次接發球之後,他更是整個腦子被清洗了一遍似的,別看那傢伙粗粗壯壯,乍一看活像堆硬邦邦的石頭,沒想到身體柔韌性這麼好?
這話傳進忍足的耳朵,也是心頭凜然。
慈郎號稱有着全隊最柔軟的手腕,連他都震驚了,這個阪本尊,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呢?
忍足剛想開口,又看見跡部的下頜,連角度都沒有變一下,像是毫不驚詫,也忍了不說,以免干擾跡部的情緒,影響到他的眼力和判斷。
阪本的平擊球也是也是呼嘯生風,炮彈一般推向向日的胸口。
“哎呀,小心!”觀衆羣中已有人震恐驚呼。
畢竟向日看着身材瘦小,若給這威力十足的網球砸上一下,可不是開玩笑的。
向日嶽人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不見他跳躍,一個向後大彎腰,整個人就原地翻了個筋斗,宛如一隻小巧的風車,不僅避開了當胸而來的網球,同時球拍輕靈的探出,挽起,卸掉了網球的力道,反而回敬了一個漂亮的吊高球。
四周立時歡聲雷動,慈郎高興的一拍身邊宍戶亮背部:“出現了,嶽人的低空‘月面宙返’!”
他這一下勁道不小,宍戶被拍的半聲悶哼,扭過頭來,剛要衝慈郎瞪眼,就聽見場內上杉興奮的叫嚷。
“低空的‘月面宙返’麼?不錯啊,妹妹頭,看我給你來一個高空的!”
向日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平衡,只見視野中,上杉果然高高躍起,同樣沒有任何助跑,但是那個高度……
跡部始終沉靜如冰面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痕般的變化,那是從他深邃透亮的瞳仁中,迸射出的一縷寒光。
這個高度,怕是連嶽人都做不到吧?而且,他究竟想做什麼?不會吧!
當所有觀衆,甚至向日本人,都只驚歎於上杉跳躍能力,跡部已經先一步洞悉更加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在所有人的仰視中,上杉靈矯的身體仍在上升,隨着網球的下落,甚至人和球,到達了齊平的高度,只聽他又是一聲怪叫,竟然收起拍落,就是一記凌空重扣!
“譁——”
氣氛終於炸開了,場內場外的人,不是經驗豐富的網球手,就是熱愛網球運動的觀衆,在他們的記憶裡,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能以凌空扣殺的方式,將吊高球打回來!
那傢伙的跳躍能力,簡直達到了變態的程度!
不,還不只是這樣!
見網球沿着一個銳利的角度,凌空直下,插向防守空洞的左右場,向日嶽人登時從震驚中覺醒,似乎懷着強烈的好勝與不甘,一個平行魚躍掠了出去。
他的動作也很快,很巧妙,球拍的前端堪堪夠到了網球。
然而,觀衆還沒來得及叫好,向日便手腕一震,球拍脫手掉落,網球也很他的身體一同着地。
“帝大得分,15比o!”
一開場就精彩迭出,但終究是王者更勝一籌麼?
忍足還是忍住沒出聲,因爲跡部的鎮定並沒有半點破壞,只是視線所及,向日的反應,卻令他十分擔憂。
他還趴在地上,保持着摔倒的姿勢,愣愣的盯着不到一米之外的青色小球。
這個目光呆滯的少年,是在網球場上,永遠奔跑不止,跳躍不止的向日嶽人麼?
忍足多少可以理解,一向最引以爲傲的跳躍能力,已經明顯被對方壓過一籌,不僅如此,上杉常男還用他所沒有的驚人力量。
嶽人就是帶着必須打敗上杉的覺悟,信心滿滿的踏上這塊網球場的,然而在自己擅長的和不擅長的領域,都被對手毫不留情的挫敗。
嶽人的短板不只是體力問題,還有他不太堅韌的意志力。
可是,比賽纔剛剛開始啊!
“嶽人,嶽人?”觀月走到向日身邊,輕輕喚他,沒有反應。
“嶽人?”他又叫了一聲,終於不放心的俯□,去拍向日的肩膀。
“別碰我!”在觀月的指尖,即將觸到他肩膀的瞬間,向日突然一撐地面,蹦了起來,轉身過來時,已是揚眉抿嘴,慣常生氣了的表情,“我自己能起來!”
觀月似乎呆了一霎,笑容也有點兒勉強:“呵呵,我知道啊,只不過,發球有時間限制的哦。”
第二個發球,是向日嶽人的。
當他站在發球線上,上杉常男又遠遠的給了他一個鬼臉,做了幾下不知道說什麼的口型。
看見向日的眉毛,又像兩柄小劍一樣揚起來,連宍戶也“嘖”了一聲,今天的嶽人,好像太容易受對手挑逗了,是因爲面對日本第一的球隊,壓力太大了嗎?
忍足七分擔心之下,還有這三分的不明,那就是跡部的態度。
冰帝的組合一開場就被對手壓制,就算小景不至於像亮、慈郎那樣緊張,可這也太鎮定了吧?